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顺理成章的想法：季宁宁现在当了明星，一定赚了不少钱……
  实际上，人命关天，一般人都不敢耽搁，那些亲戚朋友也怕季绍德家里人缠上，或者到处乱说，多少都象征性借了些钱了事。
  季爸爸更是已经拿出了多年的积蓄，还嘱托妹妹不必急着还，只要人没事就好。
  他这个哥哥，平常就没少照顾妹妹和侄子，这会儿更是仁至义尽。季姑姑一直对他十分感激，本想着说什么都不再给他家添麻烦的……
  现在，却多了一个变数。
  一个季姑姑无法拒绝的变数。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即便如此，她和季爸爸打电话的时候，双手不停地在颤抖。
  她花了好大力气，才在不断念着她家可怜的绍德的情况下，厚颜无耻地和季爸爸开了口：
  “哥，宁宁现在不是出息了，都和那什么FEWS一起拍电影了，肯定赚了不少钱吧？拿一点出来，对她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绍德又和宁宁从小一起长大，他们关系好你也是知道的。现在绍德人还躺在医院里，生死不知，宁宁一向也不是个自私的孩子，你跟她提提，让她拿点钱出来帮帮绍德……”
  “怎……怎么把主意打到宁宁身上去了？”在季姑姑的焦急中，季爸爸沉默良久，才叹了口气，“我家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和宁宁……都多少年没联系了，你让我怎么和她说？”
  季姑姑不是不懂。她这个哥哥是个很看重人情的人，要是让他自己出钱，他能二话不说掏出所有积蓄；但若是把主意打到了季宁宁头上……他的确开不了这个口了。
  一来，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好好说过话，他的自尊不允许他第一次主动开口就是找季宁宁要钱；二来，他的自尊本来也不允许他找女儿要钱……
  季爸爸为人正直，又有点大男子主义，苦自己没关系，绝对不能让给孩子增添负担。
  可现在的季姑姑管不了了。她声色俱厉，近乎逼迫地说：“哥，绍德也是你的侄子，你就忍心看着他死吗？”
  “别咒绍德。他会没事的。”季爸爸板着脸教训她。
  季爸爸能理解季姑姑为了季绍德已经失去理智，也为自己至今和季宁宁争那一口气感到心虚。
  但季绍德的病，让宁宁掏钱，的确没有道理。
  因而季姑姑费了三寸不烂之舌，也没能让他松口。
  两人不欢而散。
  现在被问起了，季妈妈虽奇怪记者和季宁宁是怎么知道这种事情的，最多也是感慨报社果然神通广大，不会想到是季姑姑愤而在网上抹黑季宁宁。
  而当她顶着一张慈祥而无辜的脸娓娓道来时，没有人会怀疑。
  这毕竟不是季宁宁，而是一个和全天下母亲形象相差无几的季妈妈。当大家对她这样定位的时候，就不会再像苛求公众人物那样逐字逐句地分析她所说的话，甚至比对寻常人更为宽容。
  何况季妈妈的确是当事人，网上黑得多的，也有季妈妈和季宁宁的关系。如今季妈妈说的话，自然就是盖棺定论的。
  在场的粉丝因而愈发理直气壮，又因偶像在场，一个个简直小宇宙爆发：
  “听见了没有？你可以滚了！”
  “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跑来这里汪汪犬吠，吓坏了我丈母娘你赔得起吗？！”
  “现在的媒体就喜欢瞎bb，真需要他们的时候，一个两个都蹿得没影了……”
  劈头盖脸的责骂让记者眼神闪烁，不敢直视他们仿佛有团火焰在其中熊熊燃烧的眼睛。
  从季妈妈开口的时候，他就意识到是他弄错了：倘若真的是季宁宁心虚，至少季妈妈绝对不是这个反应。
  可让他道歉，他实在不甘心。
  让他就这样放过季宁宁鲁莽而荒谬的行径，他更是不甘心。
  今天他出门匆忙没有带纸，被季宁宁泼了一脸后，本想从餐桌上扯点餐巾纸。谁知道这些粉丝见他目光一瞥，立马麻利地把所有的纸都收到了裤兜里……
  简直奇葩！
  一个奇葩的偶像，粉丝也是奇葩得可以！
  记者心里暗恨着，一些话便在他也没有预料的情况下自己说了出来：
  “如果季宁宁真的是完全不知情的话，只能说在这个方面我刚才有一点小小的误解，但大体上没有错。恕我直言，您和您丈夫明明余力帮助亲戚，却连开口都不愿意，这般冷血的确让人唏嘘，难怪生出的女儿……”
  “你什么意思？”季妈妈拉下脸。
  这人一开口就是含沙射影，骂了季宁宁还要骂老季……她家宁宁是个好孩子，老季更是一向做人清清白白，容不得这般污蔑。
  季妈妈平日里虽说是个性情温和的人，早年也是在工厂摸爬滚打过，哪是这么好让人欺负的。不过是看在对方的身份上忍让了几分，但对方一再蹬鼻子上脸，她也失了好脾气，在这三伏天里说出来的话竟像掺了点儿冰渣子：
  “那是老季的亲人，我们当然能帮一帮则帮一把，但这不代表必须对绍德负责吧？”
  归根结底，季妈妈对季绍德的亲戚隔了一层，不去阻拦季爸爸倾其所有地去帮助妹妹侄子已经是极限，让她将季绍德的事情当成自己的事情，还连累年幼的女儿，的确没有道理。
  “在这件事情上，我想我家老季已经做得够多了，跟宁宁更没有任何关系。我不知道宁宁赚了多少钱，让您这么惦记着，但我想，那都是宁宁的钱，其他人没资格过问。您一个外人，想必也没资格为绍德抱不平。如果您是真心想帮助绍德，我建议贵报社自行发起爱心捐款活动，也比绕着弯子来谴责我家宁宁，让她出这笔钱来得方便。”
  这话一出，在场的季宁宁粉瞬间鼓起掌来！
  他们大多也看到了网上的评论，被不少借机肆意攻击季宁宁的人气得够呛，只是当着季妈妈的面，很多都不好意思提起，但都憋着一肚子的气在。
  现在听了季妈妈铿锵有力的反驳，他们顿觉神清气爽！
  其实粉丝中说得更在理的也有不少，但站在粉丝的立场上，仿佛说什么都站不住脚。
  而季妈妈，既是当事人，最了解事情的真相，又是长辈，压了季宁宁和季绍德一头。连她都这么说，外人想要泼季宁宁脏水，当然是很难了。
  因此，季妈妈刚一明确表态，本来还靠理智压抑着的粉丝都底气十足地叫嚣起来：
  “你算老几，张口就骂人家女儿冷血无情，还有没有教养？”
  “我宁借不借钱关你屁事，你看不惯自己借他钱去啊！”
  “阿姨脾气这么好，都被你气成这个样子，你可真能干。”
  “现在的报纸还能看吗？媒体为了博关注，什么都敢写……”
  一片叽叽喳喳中，知情人、甚至也被迫借过钱的知情人掺和进来落井下石：
  “真当没人知道季绍德是什么个德行吗，平常就游手好闲，生了个病还反而要被供起来了？让我们都往这个窟窿里砸钱？照我说宁宁做得对，就不该惯着他们。”
  “季绍德还知道他是宁宁的表哥啊？怎么宁宁现在都成当红偶像了，他还在混日子，谁家的小姑娘都看不上他，把他妈急得够呛。”
  “真以为别人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甘心白砸在他身上？”
  “老季对他这个妹妹已经好得没话说了，大家都看在眼里。居然还有脸在倒打一耙，找来记者欺负上门，真是白眼狼。”
  记者被淹没在四面八方涌来的指责中，一时也慌了手脚。又见他们统统是在为季宁宁谴责他，活像微博上听到点风声就一拥而上将人骂得有口难言的脑残粉……他色厉内荏地叫道：“季宁宁的粉原来素质这么低，网络上闹一言堂，现实中也容不下任何不同的声音吗？”
  可话音未落，季宁宁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您这摄像机多少钱？”
  “……”记者一懵，下意识地说了个数字，就见季宁宁朝他微微一笑，冷不丁就用巧劲夺了过来，砰地一下砸在地上！
  记者瞪大眼睛看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说实在话，怒极攻心不顾后果砸记者狗仔设备的艺人也不是没有，可哪个像季宁宁这样，做完之后还十分冷静地对在场的粉丝说：“谁来报个警，说我故意毁坏财物？”
  “我宁？？”粉丝一脸懵逼。
  季宁宁弯了弯嘴角：“做了错事就要认嘛，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你们放心，我还小，不懂事，顶多是教育教育，赔点钱了事，不算什么。不过……”她说着，又苦恼地皱起眉，望着周围的粉丝问，“我法律学得不好，谁来告诉我侮辱诽谤怎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