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的鬼_分卷阅读_39
作者:
北野 更新:2020-06-16 17:39 字数:4208
林清动作小心地拿下墙上那把崭新如故的反曲弓爬上了床的台阶,疲惫地坐在了那张属于林澈的床上。
林清低下头轻轻地抚摸着弓,动作轻柔的就像是对待挚爱的恋人一样,一直不会表现太多感情的双眸中终于也露出了深深地痛苦和无尽的怀念。
“阿澈。”声音沙哑得就像是一个断了弦的大提琴在发出临终前的最后一次哀鸣。
他之前做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林澈。如今林澈不在了,那么他的努力就全部付诸东流变得毫无意义。
林清突然忆起十几年前那个阳光不甚明媚温暖的阴雨天,小小的林澈睁着一双水亮的大眼睛,咧着嘴笑开露出了尖尖的小虎牙,他仰着脸问他:“是哥吗?”
……
那次在篮球场边,林澈侧着头背对着阳光,周身流光溢彩的冲他挥着手喊道:“哥!我等你很久了!”
还有那个被他断章取义得来的一句话:我喜欢你,我们交往吧。
……
十几年的记忆就像洪水猛兽,潮水般瞬间席卷了林清,让林清感受到来自深海的彻骨寒意,冻得他禁不住瑟瑟发抖。
然而过去的事情又太美好,让林清一边在体会失去的恐惧的同时又尝着一份喜悦,两面夹击。
林清低头吻上冰凉的弓,不受控制的开口,声音颤抖地道:“……只要你能够回来,你的婚礼上,我会做你的伴郎,笑着祝福你……”
当林清反应过来说了什么的时候,不曾想他自己已经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第23章
季丞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那么烦躁过。
这种情绪非常的陌生,他之前没有体会过,但是现在体会到了后这滋味儿着实让他不好受。
客厅的玻璃茶几上铺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有照片有光盘有海报甚至还有儿童模型。这些都是林澈的东西,或者更准确点来说,这些都是林澈来到A市上大学之前的东西。
所有的东西他都一一看过了,很显然,林澈学生时代的生活过的很是不错,算得上是多姿多彩。其实他很意外林澈大学之前竟然是个体育奇才,有不少照片就是他去打学校篮球联赛获得名次颁奖时候的合影。照片里他和其他的男生勾着肩搭着背,汗湿了的头发黏在额头上,笑的很是灿烂,眼睛里闪着明亮的色彩。阳光,爽朗,干净。
发现林澈说是回家其实就是不见了的当天晚上,季丞肖就先去了家首饰店和酒店接着毫不费力地找来了林澈家的准确地址,然后立即开车去了C市。
他那一系列的动作做得实在是太过流畅,以至于当季丞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站到了林澈家的门口,并且已经伸出了手准备敲门。
然而就在手指指节马上就要落到门上的时候季丞肖又突然有些犹豫,他觉得自己现在这样也太反常了。
林澈走了对他来说应该是件好事才对,他以后就不用每天早上出去买两人份的早饭回去还要花个十分钟把林澈喊醒;以后就不用费事的带林澈去吃他想吃的东西;以后就更不用多花一分心思放在林澈身上。这样怎么看来,他都没有必要把林澈给提溜回去,把他找回去好像就是在自找麻烦。
就在犹豫不决之际,一个温婉的女声从背后响起:“小伙子你找谁?林清吗?他去A市了已经不回家住了。”陈述性的一句话句末带着一丝微不易闻的伤感。
季丞肖转过身便看到身后站着一个中年女人,女人的脸色有些苍白和虚弱,昏暗的楼梯灯光打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片青黑的侧影。她的面目带着点林澈的影子,于是季丞肖了然,接着礼貌的弯腰问候道:“不是,我是来找伯母您的。”
“找我的?好吧,那先进来再说吧。”女人有些意外地开口,接着从外套口袋里掏出钥匙缓缓地打开门。
季丞肖换上拖鞋后安分有礼的跟在女人后面,双眼仔细地打量着周围——简洁的装修,很普通但是房子采光效果很好。
“坐吧,我给你倒杯水。”女人也就是张慧之招呼季丞肖坐下,然后抬脚就要走向厨房。
“伯母不用麻烦您了,我不渴的,您就坐下来吧。”季丞肖把手中的两个袋子放到茶几上后微笑着阻止。
张慧之看眼前这个虽然陌生但长相讨人喜欢又很有礼貌的年轻人不禁心生好感,于是点点头,在季丞肖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季丞肖看向张慧之,开口道:“伯母您好,我是季丞肖,是林澈的朋友。”
听到那个不能再熟悉的名字,张慧之先是一愣,接着布满细纹的眼角有些痛苦的拧在一起,她声音有些颤抖地回应道:“是阿澈的朋友啊,好好好,那孩子还挺会交朋友的……”
季丞肖微微眯起双眸仔细观察着张慧之的表情和反应,顿时心生一股奇怪。按理说林澈就算是骑个自行车现在都应该回来了才对,怎么她还是这样一幅明显的丧子之痛的神情?
除非……林澈根本就没回来。
“伯母,这条项链是林澈买来本来想要送给你的,只是还没有送出去,今天我来把这个交给你。”季丞肖从放在茶几上其中一个小巧精致的暗红色纸袋中拿出一个做工精美透着低调典雅的鹅绒盒子递给张慧之。
张慧之闻言昏暗的眼睛登时一亮,伸出双手急切的接过,嘴里念叨着:“这孩子,买什么东西啊,就爱花钱……”
打开精致的暗红色鹅绒盒子,只见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条项链。珍贵而精致的护身符挂坠如梦如幻,轻盈剔透。对比鲜明的材质与圆润光滑的曲线相映成趣,简约而不失优雅,一看就价值不菲。
“我,我很高兴。”张慧之抿着嘴唇笑了起来,眼角细细的皱纹带着满足和幸福竟像是要飞扬起来。
季丞肖微微低下头,浓密且长但不会像女人一样卷起的睫毛掩住幽深的犹如夜空般的眼睛,他没再说什么,因为他现在至少证实了一件事情,就是林澈根本没有回家。
“丞肖,我可以叫你丞肖吗?”张慧之小心翼翼地捧着这条于她来说意义非凡的项链问道。
季丞肖温和地点点头,笑的如沐春风,嘴角上扬的弧度带着头顶墙壁上壁灯温暖灯光的余温,“我的荣幸,伯母你随便叫。”
张慧之笑着说好好好,“丞肖,你能帮我把这项链戴上吗?”
季丞肖伸手接过项链,张慧之也转过身背对着季丞肖好让他帮把项链戴上。
张慧之用手把有些枯燥的头发拨到一边,露出僵硬的不似年轻女孩柔韧挺直的脖子,她轻轻地念叨着,是讲给季丞肖听又像是说给自己。
“林澈这孩子从小就不喜欢买东西,他一看那么多可以挑的就头大,所以啊我和他爸的生日他从来都不会买礼物,只会甜言蜜语说一整天,不过却非常受用,我和他爸被他哄得一愣一愣的脑袋都晕头转向了……他哥十六岁那年阿澈给他买了一把弓,好家伙,一把弓一千多块呢他都舍得用自己的钱买,当时我和他爸就不高兴了,就想着这臭小子怎么只想着他哥不想着他爹妈呢……”
季丞肖修长的手轻柔的绕过张慧之的脖子,微微开口,声音是显而易见的温和,“林澈以前经常跟我提到你,他一直琢磨着要给你和伯父买样好礼物,念叨了好久呢。”
“好好,好啊……能想到我们,儿子没白养,没白养啊……”张慧之眼睛里含着泪水使劲儿地点头,心酸而又幸福。
季丞肖有一瞬间的愣神,他本来就只是随便挑了一条项链,Amulette de Cartier,18K玫瑰金,孔雀石,钻石,珍藏愿望的寓意恰好入了他的眼,只是没想到他随便挑的东西对这个刚失去儿子没多久的女人来说则意味着更多。
“你跟阿澈怎么认识的?有那么一个英俊的朋友也不跟我们说说?这孩子真是长大了啊……都有自己的圈子了……”张慧之用手紧紧攥住熠熠生辉摸起来温润贴肤的护身符挂坠,似乎是想留住什么。或许张慧之是想感受一下林澈在当时拿着这条项链时沾上去的温热体温,殊不知,这条项链林澈根本就没碰过。
季丞肖轻笑了一声,慢慢的道:“我认识林澈很意外的。我有个朋友给我拍了照之后把照片发给我,林澈碰巧在里面,还且还是正脸。之后又是偶然跟他在蛋糕店见了几面,一来二去也就认识了。”
第一次感受到可能有林澈的存在是在洗澡的时候,那微微有些寒意的浴室和水,但是并没有在意。之后身边的人隐隐约约也感觉到了什么异常,比如说穆楚黎邤他母亲,或者还要算上那只反常的哈士奇,他这才真正的去注意林澈。
接着靳臣从非洲回来,给他拍了一张照半夜发给了他,那张照片现在都还被他留在电脑里,林澈那张笑的跟花儿似的脸他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他甚至都记得林澈露出了六颗亮白的牙齿,还有两颗牙只露出了一半。接着没多久林澈有身体了,虽然看不见但是听得到他说话,而季丞肖因为很多因素选择了保护林澈,防止他被别人发现,期间像爹一样带他吃喝玩乐,寸步不离,林澈无聊了就陪他聊天,他虽然看不见林澈,但是他能感觉得到,他感觉得到林澈就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
后来林澈有真正的身体了,季丞肖打心眼儿里觉得新奇和高兴。没事的时候他带林澈出去散心或者呆家里,要是忙了的话林澈就乖乖的坐在一边戴上耳机看电影或者就安安静静的看着他办公,看他在文档里熟练迅速的打出一行行流畅的英文,有时候林澈看着看着就会仰着脖子睡过去,嘴巴朝天张的老大。
林澈有实体都两个月了,这就说明他和林澈住在一起都两个月了。相处地意外融洽。季丞肖从来没跟家人之外的人住过,当初出国深造的时候也是在学校附近租个宽敞明亮舒服的房子住,回国也是就近买房一个人住,多了个林澈季丞肖本来以为他的生活会很混乱,只是却意外地和谐。
就像是约好了似的,季丞肖自愿照顾林澈,林澈也欣然接受,偶尔林澈也会良心大发现主动要求帮洗衣机减轻负担帮忙洗几件衣服,或者是自愿拿着几件季丞肖穿过的西服送去干洗店。
“林澈人很好,我很高兴能和他做朋友。”季丞肖补充道。
作为母亲的自然喜欢听到夸自家孩子的话,于是有些愉快的说道:“林澈如果在的话,一定高兴死了,有人能这么夸他……”话落张慧之突然觉得这话就像是在重复说着林澈死了一样,于是闭口保持缄默。
永远不要低估死亡带来的伤害。
泰戈尔在《飞鸟集》里写过一首脍炙人口的诗,他说道: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其实不然,那是因为他没有见证到死亡所以才不知道生与死的距离到底是有多遥远。当自己爱的人死了,无论是亲人还是爱人,它带来的打击和痛苦都是无法估测的。
季丞肖也就此沉默。
刚才听到张慧之说地那句话,季丞肖的脑袋里就立刻浮现出了一个画面,林澈嘚瑟地挑着眉毛,眼睛亮的像是能发出光来,他高兴地说:“季丞肖,怎么样,承认了吧,我人很好吧,哈哈。”
如果林澈在的话,一定会这样。
季丞肖看向张慧之,用着低沉好听却让人觉得非常可靠安心的语气说道:“林澈,他从未离开过。”
张慧之愣在那里,随即红了眼眶,像是在用着全身的力气一样重重的点着头,“对,对,阿澈他,从未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