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难得的休息时光。
  人在上海，格外宁静，金融圈里的那些打打杀杀仿佛完全远离。
  孔豫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当然，他也喜欢操盘逐利的感觉，有时也会让打打杀杀的血腥味从心里冒出来，金融风暴里显示不了我的名字，这一次总行了吧？
  方卓送孔总到办公室门口。
  这时，孔豫忽然回头，傲气地说道：“方总，我能带来第一条生产线，自然也能带来第二条、第三条。”
  傲气！
  他第一次在老板面前表现的这么傲气！
  方卓有点惊愕，依稀想起了孔豫拎着汽油桶走进办公室的样子。
  那时候就看他行，现在果然行！
  如鱼得水，如鱼得水啊！
  方卓拍着汽油人的胳膊，感慨道：“孔总，这世界上的理想有两种，一种是我实现了我的理想，还有一种，是理想通过我而得以实现。”
  “我如果没遇见你，要怎么实现我的理想？我的理想就是通过你才能得以实现啊。”
  这是孔豫认识方总以来听到的最高评价。
  那边的倪润峰已经在走廊里快步走来。
  孔豫握了握方总的手，默默点头，离开恒隆23的总裁办，下楼实现方总的理想去了。
  ※※※
  “坐，坐，坐。”
  “老倪，你先喝茶。”
  “吃饭了没？噢，我给你叫点晚饭，你先吃着。”
  方卓送走汽油人，迎来老朋友。
  但他还需要缓一缓，也顺带在心里整理一遍来自孔豫的汇报。
  正好倪润峰当真没吃晚饭，他也就盛情难却又察言观色的在易科总裁办简单吃了顿晚餐。
  等到方卓整理心思，把孔总手写的草稿锁紧保险柜，他瞧见老倪也没吃多少东西。
  “老倪，你这不能‘饭否’了啊。”
  倪润峰摆摆手：“昨天喝了酒，今天就上火，嗓子疼，刀割似的。”
  方卓想了想：“早知道给你叫一碗面条了，正好能吃刀削面。”
  倪润峰：“……你是懂苦中作乐的。”
  他这次来访是昨天和方总约好了聊聊自创手机品牌的事，现在已经正式开搞，预计下半年就能上线国内市场。
  现在趁着易科系年会的机会，正好再寻求一些意见。
  方卓和老倪寒暄了两句，也步入正题：“手机供应链是在逐渐成熟的，这个逐渐地速度事实上很快，上次听你的意思是做安卓智能机的入门机。”
  “这个思路没问题，定位很准确。”
  “入门机在保证基本质量的同时就认准性价比。”
  方卓这样说了两句，又主动说道：“老倪，易科可以投资你的手机品牌。”
  倪润峰忽然听到这一句，心里微动：“方总愿意投资，我是一百个愿意，我知道汉王和魅族也在做安卓机，似乎没听到易科与他们有这样的合作。”
  方卓在聊这些事上面很开诚布公，吐露一个消息：“易科原本也有类似入门机的计划，但高通那边的芯片没有想象中顺利，这个计划正在重新讨论，有可能会延期。”
  这种情况之下，易科需要一家占据入门机位置的产品，汉王、魅族、老倪都在方卓的考虑范围之内，但前两者已有体系，老倪这里很好塑造。
  方卓和倪润峰是老朋友，彼此知根知底，合作上不会出现什么问题，连他儿子如今都还在易科任职，各种意见都好沟通。
  就算入门产品没有获得理想中的效果，也不会损害易科的品牌认知。
  国内市场的兑现比想象中还有快一点，易科现在不用贸然推出新定位的产品，可以通过方卓现在说的方式来发力下沉市场，毕竟，第一代mars和3g初开的错位下沉只有这么一次。
  “那如果易科将来再推出这个定位的产品，我这边怎么办？”倪润峰问了个问题。
  方卓点点头：“公平竞争啊。”
  倪润峰揣摩这个公平，干儿子和亲儿子的公平竞争……彼此体量不一样，单一个拿货价就是两码事……
  但他转念一想，如果易科把钱和资源投给其它相似定位的公司呢？
  将来是将来的事，现在先能活下来再说。
  倪润峰的思考没有花太多时间，他伸出手：“方总，我是信任你的，实话实说，今天你愿意投，我都有些受惊若惊。”
  方卓恫吓道：“这么惊，那我投别人了啊。”
  倪润峰笑道：“受宠若惊。”
  他忽然想起方总曾经聊过的面对巨头加入同赛道的应对办法，易科现在也有巨头之相，这、这种面对的感觉完全是两码事啊。
  第254章 新年礼包
  汽油人对计划的修正、老倪对合作的欣喜，这两件事让方卓年前最后几天的心情都格外不错。
  年会一过，奖金一发，各个公司里除了安排过年的值班备班，最主要的事就是挑选内部优惠的过节礼品，这项活动是由易购公司承办。
  既然有“易科系”这么一个说法，易购便在苏总的意思之下开放了个不亏钱的年货活动。
  这在内部引起很大反响，很多员工纷纷建言，作为国内电子商务品牌引领者之一，易购有实力也有必要做一做汽车、摩托车之类的重磅产品。
  如果能把第一次双十一被下架的买房活动也重新上架，那就更好了。
  算盘声太响，连趁着有时间去新区新总部工地视察的苏薇也听得一清二楚，她否决了不靠谱的提议，但认为明年可以征集一些大家投票的大礼物作为抽奖奖品。
  诸多事宜都待来年，方卓在1月23日也是廿八这天见完邱慈云，和他谈了德国工厂的投资问题，算是处理完农历新年前的最后一件正事。
  冰芯在德投资的主体意愿是达成一致的，但还有不少条件和细节需要磋商和争取。
  65nm制程的能力在国际市场属于吃香工艺，即便这两年的经济大环境不好，也相对不会欠缺客户，只是，能拿90分自然比80分更好。
  方卓希望冰芯与德国达成的合作框架里能获得更多的客户资源保障。
  新的一年里，对邱慈云这位“建厂高手”来说，率领团队搞定德国工厂会是一项很重要的任务和挑战。
  2009年1月25日，方卓在酒店里吃了一顿渐成惯例的大家族年夜饭，亲手给小朋友们发了发小红包，也收了一些多是手工性质的礼物。
  等到陪着父母搓了两圈麻将，他在大家的笑声中脱身。
  “我也到了劝孩子们好好念书的时候了。”方卓洗了一把脸，心里有点小小的感慨，“就是确实不太能以身作则。”
  “简单啊，就说‘你叔叔就是吃了不好好念书的亏，不然早就是世界首富了’。”苏薇开了玩笑，又说道，“这个事不太好劝，你现在看书倒是挺多，但说出去有没有人信就不知道了。”
  方卓想了想，说道：“这个话对媒体说倒是行，嗯，下回劝孩子们好好学习还得是你这位老师来。”
  他和小苏聊了几句家里面的事情，那边秘书刘宗宏就拿手机过来，差不多到了需要打几个电话拜年的时间。
  晚饭时间已过，春晚正在无聊，大家又还没睡，恰好适合拜年。
  方卓早两年还需要仔细考虑节日的问候要把方方面面都顾及到，这两年渐渐地是自己可能成了需要被别人顾及的角色。
  不过，说是几个，真正电话打了一圈又是个把小时过去。
  相较于去年，他有个明显的新感觉，几位领导除了对冰芯的关怀，也对易科增加了关注。
  正当方卓放下手机想谈谈刚结束的通话，手机上出现了一个有些让他有些意外的号码。
  他冲着苏薇展示了下号码，然后笑容满面的接听并相互祝福新年快乐。
  “有什么新的情况？”苏薇问道，她看到了名字，是华亚科的总经理高启全。
  “就是很客气的拜了个年，别的什么都没有。”方卓笑道，“但这是自和高启全有接触之外第一次得到他主动的致电，应该确实是有新情况，但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高启全是做dram的大佬，经由梁孟淞的一层关系有所接触，只是，也仅限有所接触而已。
  冰芯对dram的规划纯粹是个ppt，杭州二厂的利基型存储并不被高总经理放在眼里，即便稍微谈了谈进入主流存储领域的机会，也就是保持了对话。
  方卓在杭州二厂从奇梦达汲取充足营养之前是对高启全不存在什么念想的，但……真出现机会，他也很乐意把握。
  这条线可以让人着重再跟一跟。
  ※※※
  大年三十。
  高启全在台湾家中的书房里眺望北方的夜色。
  今年这个年对所有半导体尤其是存储领域的从业者们都不会太顺心，行业不景气，经济环境不乐观，产业链各个环节都是一片愁云惨淡。
  而对高启全来说，华亚科的艰难让人忧虑，近日的另一桩私事更让他有点五味杂陈。
  受自己影响而同样投身dram领域的大儿子有了意中人，是个韩国人，这次趁着年假从美国回来带着一起见家长，韩国人没什么，小女孩很知书达理，儿子和她情投意合，可是，儿子因此考虑从美国到韩国定居并接受韩国三星公司的邀请。
  高启全很高兴儿子的人生即将到达另一阶段，但也很紧张三星方面不知道儿子父亲的身份。
  华亚科之前是奇梦达的代工厂，现在变更为美光公司的代工厂，一直是三星公司的竞争对手，如果三星公司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以后很可能会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高启全如此考虑，主动与一位三星副总经理谈到了这件事。
  然后，他得到了让人放心的答案——“高总，我们没有把你们视为竞争对手”。
  好消息，儿子的事业不会受到影响。
  坏消息，自己的事业似乎没什么影响力。
  高启全在进入华亚科之前一直是做副手工作，本以为在华亚科能大展拳脚，结果碰见了萎靡的奇梦达，大半时间都在忙着糊账擦屁股。
  现在，华亚科引进美光代替奇梦达，日后的话语权不知又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dram厂必须源源不断的投入，必须要不断投资升级新制程，股东南亚科对此也隐隐乏力，偏偏三星公司又在反周期的持续加码，整个产业竞争丝毫不见减弱，反而愈发血腥。
  如此情况之下，高启全在看到来自冰芯掌门人的拜年短信之后鬼使神差的给对方打了个电话，浅浅的聊了几句。
  仅仅是拜年而已。
  高启全点燃一支烟，把易科掌门人年轻的声音从脑海中驱离，重新开始思索华亚科来年的68nm制程转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