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节
作者:酥油饼      更新:2024-04-04 16:41      字数:3962
  傅希言叹了口气道:“他们逼反刘坦渡是为了兵权。既然为了兵权,就不可能放过兵营。”
  傅轩愣了下,脸色顿时一白,转身就往外跑去。
  傅希言不放心,跟了上去,裴元瑾看了眼站在原地的傅辅,想了想道:“我先送你回去。”
  傅辅也不傻,立马反应过来,忙催促他跟上去:“不用管我,我在这里待着,总要有个人通知刘坦渡,而且有秦岭派的高手在呢!”
  裴元瑾也不勉强,让小桑走到阳光下看着人,潜龙组栖凤组继续在暗处保护,自己很快追了上去。
  傅希言见傅轩跑得慢,已经拎起了他的后领,在屋顶上飞掠了。
  到如今,他总算明白了北地联盟的如意算盘。
  其实今天的计划始终围绕着刘坦渡展开,其核心只有一个——北地联盟想要掌控南境兵权。
  为了完成这个目标,他们制定了四个步骤:
  一是杀死张阿谷,让刘坦渡与建宏帝彻底割裂,完完全全站到北地联盟这一边,这是重中之重。
  二,这一步虽然未经证实,但是,既然要为刘坦渡掌控兵权铺路,那么,军营中就绝对不允许出现反对的声音。傅家势力自然在首要铲除之列。
  三来,傅轩既然敢长时间离开军营,必然留有后手。一旦有人在军营里动手,一定会有人出来通风报信。梅下影封锁傅家,就是为了封锁消息。
  最后,为了让第三条顺利实施,傅希言和裴元瑾必然不能留在家里。
  傅希言成为餐厅老板之后,揣测芬芳夫人家的私房菜可能是贿赂,借此谈些条件,也可能是陷阱,布下杀人大阵,他这一趟,其实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
  实在没想到它最后只是一个看起来无足轻重的诱饵。
  他想不到,是因为不敢相信对方如此大材小用。那么大一个餐馆,用来做什么不好,用来挡诱饵?难道写一封挑战书不能起到一样的效果吗?
  傅希言想想,或许真的不能。
  响鼓轻槌,令他陷入思维误区,才处于被动。就好比前方阴云密布,狂风呼啸,所有人都凭经验觉得接下来应该是一场暴雨,可天上就掉了几滴眼泪,谁能想到呢?
  不过对方机关算尽,怕是也没想到刘坦渡最后竟选择留下来面对建宏帝可能降下的滔天怒火,这一着错,满盘皆落索。
  带走刘焕是对方补救之举,这有两个可能。一是不知道刘焕身世,想借他威胁刘坦渡。但是从刘夫人为了完成任务,不惜身死的情况来看,可能性不大。那就是第二种了,刘焕的身世对北地联盟极为重要。
  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猜测,到现在越来越坚定。
  现在不是东汉末年,群雄并起的年代,北地联盟要造反,肯定要扯一面大旗,刘焕一定是皇室血脉。
  他摸了摸怀里的香囊。也许,这个香囊能解开一部分的秘密——假设和尚没有说谎。
  他提着傅轩跑得飞快,傅轩刚开始还有些不适应,到后面就放弃了颜面,放弃了尊严,假装自己就是一件随风招展的旗帜。
  裴元瑾不紧不慢地跟在两人后面。
  千户所巍然在望时,天色已黑。
  傅轩突然说:“等等。”
  傅希言停下脚步,放下他:“叔叔,要不要我先去看看,你在这里等刘将军?”
  傅轩指着远处:“狼烟?”
  傅希言一怔,抬眼望去,果然有黑漆漆的浓烟在随风招展,吃惊道:“玩这么大?”
  他知道北地陈兵北境,但南境与北境在北周的两端,北地联盟就算背上长了翅膀,这么大一群人,难道就没遇上一个射雕英雄吗?
  傅轩一脸沉郁:“也可能是我的人。”
  若是消息传不进傅家,他的手下也可能铤而走险,点燃烽火,以此吸引注意。只是贸然点烽火,罪责不轻,北地到底在军中做了什么,才将人逼到了这一步!
  *
  若温娉、吴宽、梅下影等人知道傅轩此刻的想法,大概会忍不住大喊冤枉。
  听完温娉的叙述之后,梅下影便想打个时间差,在刘坦渡还没有缓过神来,发现军中出事的时候,以刘坦渡遭使者刁难囚禁之名,率领南境军,直接冲击江陵城,占领城池,造成既定的事实。
  而刘坦渡,一经发现,就由梅下影出手,秘密杀掉。
  如此一来,即便其他人对刘坦渡之死心存疑惑,但率军进了江陵,所有的疑惑也只能往肚子里咽了。
  这个计划让霍原心中一动。
  不管哪个计划,南境军都要有个领头羊,既然不是刘坦渡,那就只能是……自己了。
  他沉默着,看着温娉与吴宽走到一旁窃窃私语。
  梅下影望着沉默的霍原,微笑道:“等霍将军大权在握,我想北地不敢不将令嫒送回来。”
  霍原眸光一闪,似笑非笑地问:“你不是北地人吗?”
  “我?”梅下影说:“我是江湖人。”
  霍原正想趁机打探一下他的来历,吴宽和温娉已经回来了。走到现在这一步,留给两人的机会已经不多了,要是不按照梅下影说的做,他们就只能灰溜溜地回北地,即便带回刘焕,将功补过,可就整体计划而言,还是彻底失败了。
  换做以前,她爹温鸿轩在联盟一言九鼎,有这个爹在,温娉还不会如此在意,可如今,北地联盟有了新的领袖,她不得不谨慎。别的倒也罢了,对方可能以此为借口,使她和刘焕的婚事多生波折,让父亲的布局落空。
  想到这里,她不再犹豫:“好,就这么办。”
  梅下影说:“事不宜迟,我们要赶在刘坦渡和傅轩反应之前。”
  这件事对霍原来说,委实不太简单。
  可如今刀架在脖子上,他不得不想办法。首先,要将傅家势力全都找出来,他去一个个识别太难,只能暗中联络刘坦渡的心腹,蛊惑他们帮忙一起清理。其次,江陵城也需要有人接应……
  他提出这一点的时候,温娉毫不犹豫答应下来了。
  她说:“我们原本抓了江陵知府,可惜他宁死不从,那就只能死了,知府的师爷是我们的人,他会模仿笔迹,也有官印,可以假借知府发号施令。”
  几人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计划,随后就各自分开,准备实施。仓促之间,计划谈不上周密,却胜在有心算无心。
  刘坦渡和他的心腹绝想不到霍原会叛变,知府衙门的人也想不到知府早就死了,如今是师爷行偷天换日之计。
  不过假的终究是假的,时间久了,经不起细究,所以,整个计划到最后,去掉了所有的弯弯绕绕,只有一个字——快!
  霍原义愤填膺地说着刘坦渡在使者面前遭受了羞辱,还成为了阶下囚;吴宽偷偷摸摸回江陵,准备联络师爷,顺便盯住刘坦渡;温娉留下来守着昏迷不醒的刘焕;梅下影……
  他正看着慢慢落下去的夕阳。又是一天结束了,也可能,今天的傍晚,会是江陵城很多人看到的最后一个傍晚。
  尖锐的哨声吹响。
  随即,哨声层层推进,很快送到了军营最中心。
  被霍原挑唆得犹豫不决、蠢蠢欲动的诸将听到声音,忙道:“先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看他们冲出去的背影,霍原眼中厉光一闪,却带着几分色厉内荏。若是刘坦渡此时来军营,就凭刚才那番话,自己连狡辩的余地都没有。
  天色已然黯淡了,可是不远处亮起的烽火狼烟那样突兀,那样明显。
  吹哨的哨兵入伍不久,还是生平第一次看到烽火燃起,这会儿说不出的激动忐忑,而老将们虽然不是第一次,以前却都是在演习的时候,这一次……
  “最近没有演习吧?”老将疑惑地看向霍原。
  有人甚至怀疑霍原刚刚说的事,就是演习的一部分。
  霍原气得差点吐血,却顺着他的话,将事情推到了另一个方向:“会不会是建宏帝派人来捉拿将军?”
  老将疑惑:“将军不是已经被捉住了吗?”
  霍原:“……”是我心太急,忘了自己的故事设定。
  “陛下要抓人,下圣旨就是了,何必出动军队……所以是敌袭!”
  老将们纷纷戴上头盔,穿上铠甲,翻身上马,带着人,朝着狼烟冉冉升起的方向飞奔而去,可他们才到半路,就见一支数千人组成的骑兵早已远远地甩开了狼烟燃起的位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地冲过来。
  巡逻的士兵骑马不近不远地跟在他们身侧,却没有阻止。
  老将们正要下令摆阵,就见其中一人高举金黄卷轴,在这半明半暗的傍晚显得格外亮眼。
  “圣旨到!”
  “圣旨到!”
  “圣旨到!”
  ……
  举着卷轴的人声音洪亮如钟,生怕其他人听不到似的,一路喊来。
  老将们对视一眼,心中突然有些后悔刚刚没有听到霍原的话,看来建宏帝的确要对刘将军下手了,可是现在在动手,显然已经晚了。
  不过互相给了个眼神的时间,那支骑兵已经逼到近前,“圣旨到”的喊声已经传扬开来,他们这时候再想要造反,已经失去了先机,仓促之间,也很难达成一致,而对方气势如虹,仿佛一支利箭,但凡自己这边有所轻举妄动,就会毫不犹豫地插入中心!
  看对方风尘仆仆,倦容满面,显然是远道而来。
  千里奔袭,雷霆万钧,这是谁的军队?
  思忖间,已经有人翻身下马,却没有立刻准备皆知,而是戒备地问:“来者何人?”
  手持圣旨旁边的人突然从挂在马屁股边上的行囊中抽出一杆军旗,旗杆虽然不长,旗帜却鲜亮如新。
  旗帜上的“纪”字,映衬着鲜红的旗面,气势磅礴。
  众将认得这字。因为这字是开国皇帝亲手所书,整个北周有此殊荣的,只有世袭罔替海西公的纪家!
  自开国以来,南北两境的统帅随着朝廷局势的变换,也在不停的改变,唯有西境,自开国以来,便是纪家嫡系,从未被人染指。
  而神奇的是,不管继位者是谁,如何登基为皇,上台之后,也从来没想过要动西境。
  这种犹如擎天柱一般屹立不倒的地位,使海西公在朝中地位一直超然。
  可如今,海西公世子出现在这里,就说明,陛下对南境已经忍无可忍了。
  众将站在地上,看着那面军旗,和高高举起的圣旨,心思百转千回。冷静后想想,他们又庆幸自己没有头脑一热,跟着霍原跑去江陵发癫。
  既然海西公世子都已经到了这里,想也知道,江陵那边一定也会有所部署。自己哪怕是造反了,占领了江陵城,又如何?环伺皆敌,就算刘将军事先准备了三年的粮草,可他们未必能守城三年。而且三年之后呢?
  难逃一死。
  不过,想什么也是多余,事到如今,他们已成为了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只希望世子看在同为武将的份上,手下留情。
  *
  夜深人静。
  裴元瑾背着手,在军营高空,看似闲庭信步,实则飞速地掠过。
  感谢他爱穿黑衣的习惯,至今没人发现头顶上有人在飘来飘去。
  狼烟已经熄灭,可战斗并没有打响,军营里一切如常,有人巡逻,有人偷懒,也有人躲在屋里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