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介绍和家人认识也不等于马上就要谈婚论嫁。】
  路楠在心中飞快地拿定主意，抬头对黄女士说：“那我提前告诉他一声，让他准备好给阿婆、大姨他们的礼物。”
  过年么，哪有空手上门的。
  黄女士没想到女儿居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又要苦口婆心地劝说了呢。
  “行，那我明天去定包厢。”黄女士眉眼间流露出欢喜的神色。
  路楠没和亲妈争这个，也没有为陈骁争取付款权，因为她了解自己亲妈，这顿饭对黄女士来说意义重大，谁都抢不到买单权的。
  ……
  陈骁收到一条信息，来自路杨。
  小伙子告诉他：哥，有好消息，敬请期待！
  陈骁正一头雾水呢，就接到了楠楠回电：“……初五晚上？！没有问题。”
  他强忍着咧嘴笑的冲动：“不过你得先给我说说你们家亲戚间的情况和喜好，让我有充分的准备。”
  “我阿婆你见过，人很好相处的，别买保健品！实惠不出错的话，买点金器吧，活扣的素圈戒指和耳环都可以，手镯也行但别太重；我姨妈和舅舅他们家中都有抽烟的人，你准备烟酒就行，女性长辈么燕窝或者花胶这些都不会出错。”路楠实话实说，过年的拜年礼不都是这样的么？留下自己实在喜欢的，其余的礼盒礼包无非是东家拿来的送西家，“就算他们自己不用这些，转手送人也合适。”
  “嗯嗯，好。”他在电话这头开心得要飞起，记下楠楠的长辈有什么喜好之后，陈骁直接去官网给准小舅子（啊呸，狼子野心）下单了一组单反镜头。
  陈骁的快乐并没有感染路楠。
  路楠反而在电话那头叹了一口气。
  “楠楠？”被迫冷静下来的陈骁关切地问，内心则担忧：楠楠她，不会是后悔了吧？
  路楠苦笑一声：“余安市就这么点大，我父母之间有许多共同的亲戚朋友，你如果只和我母亲这边的亲戚吃饭，不出两天，我父亲就会知道……虽然我们之间感情淡薄，但如果完全不知会他，又确实是我失礼。”
  这就是离异家庭的孩子难免要面对的尴尬情况了。
  好在陈骁的原生家庭同样不圆满，他们两人——大哥不笑二哥。
  知道楠楠是因为这事儿为难，陈骁反而松了一口气：不是后悔让我见她的亲戚就好。
  他轻声安慰：“我初四晚上就到余安，不论你怎么安排，我都可以配合你。”
  第645章
  “好。我斟酌一下， 考虑清楚了再告诉你。”
  路楠这倒不是因为想要逃避问题而产生了拖延症，她只是考虑到每年大年初三总归都要和路父一起去扫墓、走亲戚，到时候再看情况决定吧。
  没想到， 让她为难的问题很快就有了解决的方案。
  这， 要从路楠结束电话开始说。
  路楠知道，黄女士肯定还在等答复呢， 便打算开门告知亲妈。
  没想到，才从房间出来，就‘偶遇’了黄女士。
  黄女士手里拿着睡衣和浴巾，一副‘我要去洗澡’的架势， 完全不记得搬新家之后，她的卧式自带浴室这回事了。
  路楠也没有拆穿， 眼睁睁看着黄女士一本正经、十分‘顺口’、相当‘不刻意’地问：“小陈怎么说？时间上安排得过来么？”
  【啧， 重新装修的时候特意换的实木门， 隔音效果绝了吧？】
  路楠把陈骁的出行计划复述了一遍：“他说没问题，中午饭或者是晚饭都可以。”
  “哦，哦。”黄女士嘴角翘了一下，又颇为克制地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 “晚饭吧， 晚上吃完饭，还可以去唱个歌什么的。”
  路楠微微睁大眼睛：哦豁，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ktv那种地方， 闹哄哄的，我妈这辈子都没进去过几次吧？
  “干什么啦？你们年轻人不是都喜欢去唱唱歌、跳跳舞的啦？”黄女士她白了女儿一眼。
  黄女士才不会说，她已经盘算好了：小陈家里就是做酒水的， 家学渊源， 估计酒量很不错。到时候让姐夫、哥哥、弟弟还有静静的老公一起， 试试小陈的酒品。虽然酒品等于人品这句话不是百分百正确，但是一个人喝多之后的行为举止还是很能看出一些东西的。
  路楠耸耸肩，表示老妈做决定就好。
  然后，黄女士正色道：“你说小陈初四晚上就到余安，那么初五晚上的时间交给我这边。至于白天的时间，我觉得，你是不是和小陈商量看看，要么请你爸吃个中饭，或者喝个下午茶？”
  “嗯？”黄女士这番话，让路楠大吃一惊。
  路楠先前因为出于对未来生活规划的斟酌和感情发展可能带来的风险等因素，在潜意识中纠结于要不要让陈骁在亲戚面前过明路——这一点，路楠刚才已经十分果断地考虑清楚了：短期内不改变现状，长期规划中或可增加陈骁这个选项。
  所以她纠结的点只剩下另一小部分原因，那就是她需要顾及到黄女士的感受。
  黄女士看到女儿这个不咸不淡的反应，忍不住补充了一句：“他毕竟是你爸，小陈连着两年来给我拜年，却一次都不去他那边，在礼数上确实说不过去。”
  礼数，礼数，真是让人头疼的事情。
  虽然自己心里也考虑到了礼数这一点，但对着黄女士，路楠还是需要适当的心眼子的。
  谁知道黄女士是不是像从前一样，钓鱼执法呢？
  思及此，路楠微微皱眉：“不至于吧？陈骁和大姨他们吃饭也不代表什么，只是见见面，认识一下而已。”
  年轻人，看问题就是太浮于表面了，思考问题也不周全！黄女士看了女儿一眼，有些沉重地解释：“我和你爸这个情况，对你影响不好。你要晓得，这个社会上有很多人会挑剔小辈找的对象家庭不和睦之类的。”
  事实就是如此，一个人的原生家庭状况也是他/她在婚恋市场的筹码。
  这辈子事业小有成就，目前几乎没有人在路楠面前挑剔这个（不排除她早早表明自己有男朋友这个原因）。
  但是上辈子，她迟迟不结婚，亲戚朋友干着急，给她张罗的相亲对象一个不如一个。那些都不知道擦亮眼睛看看他们自己什么条件的矮矬穷或者奇葩男都私下和介绍人说：“离异家庭出来的女孩子脾气有点古怪/为人太冷淡/是不是心理有问题……”
  黄女士的话让路楠回忆起一些不开心的事情。
  路楠垂眼，没吭声。
  黄女士继续语重心长地说：“小陈家里条件又不是一般地好，他们家的长辈说不定更更挑。我和你爸离婚是你的扣分项，这是既定事实，没办法的。好在你爸那个人，不论长相还是谈吐都拿得出手，对着陌生人还是很能做表面功夫的。实话实说这一点，你爸比我强。我想着，他这个人，不论是现在见一见小陈，还是未来见小陈的父母，应该都能应对得很好。”
  路楠仔细打量了亲妈的神色，发现她没有半分勉强。
  于是路楠点点头：“好，我会提前和我爸说的。”
  黄女士摆了摆手：“算了，还是我给你爸打电话吧。你是小辈，这事儿又和你相关，有些话你不方便讲，我来讲。”
  早几年，因为黄女士时不时就要冲路父撒泼，路父是将黄女士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的。
  不过从黄女士开始创业，找路父麻烦的次数就与日递减（主要是忙事业了，就没那个时间和精力去找前夫的茬啦），直至后来都不主动和人打听前夫的情况了。
  前次，在路父没有按时汇生活费的时候，黄女士还能心平气和地让路楠传话问问前夫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需不需要找民间借贷机构——咳咳，虽然后半句提议听起来有点损。
  不过也是因此，去年路父解除了前妻在自己手机中的黑名单设置。
  黄女士现在想要联系对方，可以直接打电话、发信息，不需要儿女从中传话了。
  路楠大致能猜到，黄女士为什么要打这一通电话。
  那些在亲妈口中，路楠不方便说的话，必然是和她的人生大事有关。
  按照黄女士未雨绸缪的急性子，肯定还会直接问前夫：女儿也到了年纪了，如果这一两年要结婚，你能给她一些什么钱财资产作为嫁妆？
  就如，他们离婚之时，黄女士争取的生活费；
  就如，路楠大学毕业，黄女士为女儿争取的买车钱。
  哪怕自己知道自己短时间内没有结婚的打算，路楠的心中依旧五味杂陈。
  黄女士是怎么和父亲沟通的，路楠并不清楚细节，不过第二天早上，也就是大年三十的早上，路楠接到了路父的电话，而非和往年一样约定初三扫墓碰面时间的信息。
  电话那头，路父也有些感慨：原来不知不觉中，女儿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啊。
  如果说路父不爱自己的孩子，这话有些太绝对。注1
  路楠和路杨出生的时候，他也曾开心的大摆满月酒、周岁宴；
  就算忙于事业、频繁出差，一旦回家，他也会尽他所能和孩子聊聊学习上的事；
  孩子的吃穿用度、想要上什么兴趣班等等和金钱有关的方面，路父更是十分大方，有求必应。
  尤其路楠是他长女，他们相处的时间更长，感情更深。
  不像是路杨，他出生的时候，路父的事业已经迈大步向前冲了，更无暇顾及家里，和这个儿子的交流一贯都很少。
  所以真要丁是丁卯是卯地说起来，路父对路楠的感情要比对路杨深多了。
  只是离婚的时候，路楠坚定地站在她妈妈那边，还对路父说了很多狠话，后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便冷淡了下去。
  “你妈妈和我说了。那么，就安排在初五中午吧，我们一起吃个饭。”路父拍板。
  路楠应下。
  这个要紧事说完之后，电话两头都无言。
  路父张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发现他根本找不出什么话题，最后只叮嘱了一句：“初三早上七点半，小区门口，我接你和路杨去老家上新年坟。”
  啊！这才是正事！
  路楠报了一个新地址：“我们搬家了。”
  “噢。”
  又是沉默。
  最后，他们父女就在沉默中说了再见。
  ……
  按照轮换顺序，今年的年夜饭是在路楠大姨家吃的。
  年年岁岁，老黄家都是这些人。
  无非年长的又老了一岁、年幼的又大了一岁。
  从前，大姨大舅舅他们谈论的是孩子们的学业，现在他们则开始发愁晚辈们的工作、婚恋事宜等等。
  这两个亘古不变的话题里头，前者和路楠毫不相干，现在老黄家谁不知道啊，路楠有大出息！当老板啦！还是大公司的大老板，产品上电视台做广告、在超市都随处可见的那种！
  所以愁孩子工作的，是路楠的大舅舅。
  大舅舅虽然比黄女士大两岁，但他结婚的时间比黄女士晚，所以大舅的儿子，比路楠小。
  这位表弟大学毕业两年多，在深圳工作两年，今年年底辞了工作，回到老家禾城，回来的时候，一分积蓄都没有。
  路楠的大舅舅在禾城当了多年的老师，自有一些关系，托人帮儿子在电视台搞了实习的名额，为了让儿子静心工作，年前在电视台附近买了一套房，写了儿子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