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那么阴暗、那么卑鄙地想过楠楠辞职后，他就可以追求对方，这样就不算打破自己不谈办公室恋情的原则——当然，后来证明这个原则在楠楠面前就是笑话。
  现在知道楠楠真的有离开的打算，他又很怅然：楠楠不仅是自己喜欢的女孩，还是最得力的下属、工作中最了解自己的人。
  这大概就是俗话说的知己难求吧。
  可正是因为既是情侣、又是知己，才更要支持对方的决定。
  他下定决心，转了个身，将肘部搭在楠楠的肩膀：“你打算什么时候辞职？”
  这是他们第一次谈这个心照不宣却刻意避开许久的话题。
  路楠沉吟了一会儿：“海外子公司组建完毕、上了正轨之后吧。”
  毕竟海外市场部是她努力两年的成果，从原先可有可无的几百万人民币一年的业绩到行业瞩目的五千万、八千万美金一年的业绩，外人只看到路楠仿佛能够点石成金一般找大客户一找一个准、创意和想法一个赛一个灵，却不知道她竭尽全力地思索上辈子记得的政策风向、不遗余力地分析不同国家和地区对华国白酒的需求突破点并且还要承受从零开始开拓海外市场的压力。
  为此，她喝了无数场的酒（感谢金手指）、熬了不少的夜（感谢贵价护肤品）、几乎全年无休地在工作。
  就算要将海外市场部也就是未来的海外子公司交给别人，她也得安排好跟着她一路打拼过来的人；
  还有一点，她要走，必须在子公司成立之后，而不是在组建过程中就退出——她想要走和别人想要她走，是有本质区别的。
  “有考虑过之后做什么么？”陈骁问完这句，又补充到，“我就是随便问问，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是以公事的立场问这个问题的。
  我知道你有最基本的职业素养。
  我并不是想要刺探你是否回去竞品公司。
  解释的话卡在喉咙。
  路楠了然地拉起陈骁的手，从旁抽了湿巾，将陈骁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擦干净：“确实有一个想法，不过还需要考察一下市场。”
  陈骁听明白了：楠楠打算创业。
  他一点也不吃惊。
  有本事的人，有几个甘愿永远做打工仔呢？
  源川早已经过了高速发展的阶段、华国白酒在国内也早就走过了高速发展的时期，楠楠有这样的能力，确实更应该去别的行业试一试。
  知道楠楠没有误解自己，陈骁轻松地笑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一定要告诉我。”
  “现在就有。”路楠将湿巾丢开，冲着陈骁抬了抬下巴，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陈骁侧耳倾听：“嗯？唔……楠楠！”
  “嗯～此刻就需要。”
  ……
  次日上午十点。
  “朋友约了我中午吃饭，我先出门了。”路楠冲着陈骁的嘴角吧唧一口，“你自己解决一下午饭，我结束了再去找你们。”
  “牛奶——喝完了再走。”
  路楠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拜～”
  陈骁觉得自己现在像是目送夫君出门的小媳妇。
  路楠昨天将四人约会的时间开口就安排在下午或者晚上便是这个原因——林浩宇约她见面。
  “去年国庆，我才算是真正认识路楠姐，我父亲还很遗憾这次国庆没能回国。”林浩宇一面示意服务员倒饮料，一面说。
  路楠笑笑：“真快啊，一转眼就一年了。”
  林浩宇不解，路楠明明很年轻，为什么脱口而出的这句话竟然有几分萧瑟之感。
  “对了，这次约路楠姐，是有事情想请教你。”林浩宇将饮料递给路楠，诚恳地说。
  “关于进出口贸易？”
  “也算是吧。krit你知道的……”
  第471章
  krit～
  就是那个一度对路楠有点儿意思、喜欢泡夜店喝鸡尾酒的泰国混血小哥么。
  路楠怎么可能不记得， 这可是她的客户哎。
  虽然同林老先生相比，krit现在还不能算是源川海外市场的大客户，不过因为他的游轮常年不缺vip游客， 几乎每天都要进行环岛夜游。游轮生意好， 上头餐厅酒水消耗快，krit同源川这边进货数量十分稳定， 今年年中续约合同比去年增加了五十万美金——纵向比较，这个涨幅很不错了，足可以证明这位经销商有一定潜力。
  林浩宇笑着说：“除了游轮的生意之外，krit名下的农场这两年出产的水果按照品质分级之后， 将其中特等和一等品都装冷藏集装箱、二等品及以下的做成果汁走常规海运，主要出口国家都是咱们华国， 目前已经形成一条稳定的销售链， 前几天他还和我说， 他又购入几艘小型游艇，专供vip客户海钓等等。”
  “谢谢。”路楠接过橙汁，微微侧头，表示自己依旧在听， “这么说起来， 我下个月去泰国参加和谐酒赞助的音乐节活动还得顺便去拜访一下krit先生，好好恭喜他一番。”
  路楠可不认为林浩宇现在只是和自己闲聊他们共同认识的泰国小哥事业有多红火而已。
  “那么krit应该会很开心。”林浩宇以左手撑住下巴， 抿了抿嘴， 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脸颊上露出一对圆圆的酒窝，周身气质顿时变得更符合他这个年纪——不， 应该说是比他现在的年纪看起来还要更小了一些， 着让他显得更加无害。
  无害青年状似不经意地说：“是这样的。krit告诉我， 这几桩生意路楠姐你可是帮了他不小的忙……”
  【这难道是美男计？小子哎，虽然姐姐不管到了什么年纪都喜欢观赏二十出头、活力满满的小弟弟，但是你现在还有点儿没长开，同姐姐昨晚一直盯着看的人在颜值和气质上还是有点儿差距的。】
  【所以，久见陈骁居然还有抗美男计的附加作用，果然我的眼光一下子被拔高了好多，真是个可怕的事实。】
  路楠不太确定地眨了眨眼睛，轻咳一声：“我不过是海运方面给krit介绍了性价比高的船公司，不值一提。”
  林浩宇边笑边摇头，用公筷给路楠夹了一只虾仁：“路楠姐太谦虚了。新鲜水果的保质期是很短的，哪怕在七分熟的时候就采摘下来，放进低温保鲜仓中，需要经过运输、清关、分销等环节才能到达消费者手中，这其中稍有耽搁，损失就不小。如果krit在华国没有谈好卖家，怎么敢一集装箱、一集装箱地往这边运水果？krit再三和我说，如果没有你的帮助，他出口水果的业务也不能这么顺利地展开。”
  路楠大大方方地解释：“生鲜运输属于冷藏货物运输，每一票都有保险，一般来说船公司是不会对客户的生鲜食品尤其是水果在运输过程中的损坏做额外的赔偿的。krit说起水果出口事宜的时候，我恰巧想到浩淼船舶的巩总也是和谐酒的经销商，所以引荐他们一起吃了一顿饭，后来他们之间如何商谈合作事宜的我完全没有参与。想必大概是因为有这几分情面在，浩淼船运在进口的过程中特别为krit先生注意保鲜仓的温度记录仪，这对krit先生的水果出口业务有一定的积极作用吧。”
  路楠的回答天衣无缝。
  林浩宇举起自己的玻璃杯：“还有呢。除了水果，还有果汁。我私下算了一遍，krit的农庄规模有限，就算全数出口，理论上也供不起他那么大手笔地购置游艇——就算路楠姐你说那个船舶公司愿意给人情价，那撑死是个九五折吧？还是他找我爷爷谈采购生意，我才知道，krit现在不仅出口他名下以及他家族中绝大部分农庄的水果，还注册了一个果汁品牌，专做浓缩果汁。口感虽然不如鲜榨果汁这样醇正，不过泰国的水果甜，就算是外表有损伤的果子做出来的果汁亦是风味绝佳的，咱们华国人识货，krit的浓缩果汁自然畅销了，对吧？”
  路楠大概猜到林浩宇已经打听到一些事情了。
  她一脸赞同地说：“鲜榨果汁的保质期短，krit先生的产品需要长途运输和保存，自然是做浓缩的更合适。”
  “路楠姐，明人不说暗话。”林浩宇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果汁，这是鲜榨的，“我今年六月来到大陆，本意是想做一份同家族毫无关系的事业。起初，我很看好进出口贸易，但是如同普通的贸易公司一样，从华国采购价廉物品的商品，出口泰国的出口额远高于从泰国进口的进口额，这种贸易形势，对我们林家在泰国当地的发展来说，并没有太大的积极作用。”
  路楠了然：对于泰国林氏来说，进出口生意做得越大，贸易逆差就越大么。林家祥老先生是泰国华侨首富，林氏家族在泰国的生意可不仅仅是经济行为，从灰成功洗到白，并且牢牢坐稳首富之位，林家必须具有敏锐的政治灵敏度。
  “我从六月开始，就从北往南走遍津港、沪港、海临港、羊城港，据官方数据统计，这其中货物吞吐量最大的当属海临港和沪港。krit的水果要从保鲜时效上来说，从羊城港清关才是最便捷的，不过这一年多，他走的线路可都是泰国——海临港。他生产的浓缩果汁同样也在海临市签了华国总代理。我听说，路楠姐以前在海临市待过一阵子？”
  林浩宇这是在试探她。
  不过路楠并没有觉得被冒犯，更加没有慌乱。
  对方这么说，摆明了是有事相求，所以主动权并不在林浩宇手里。
  【更何况，且不论水果或者浓缩果汁进口，都同源川酒水的业务没有半分冲突，就算有——】
  【——就算有人以此为借口攻讦我，刚才林浩宇说的那些都只是捕风捉影，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路楠看了看碗里的虾仁。
  虾粉色还挂着薄芡，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
  她夹起虾仁，咬了一口。
  果然肉质紧实、鲜甜弹牙。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我从来都喜欢大虾更甚虾米，哎呀呀，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有吃小鱼的资格？】
  路楠点头：“是啊，我在海临市读的大学，毕业之后还在那里的源川市办待了半年。”
  “所以你建议krit的商品从海临港清关。他愿意听从你的话，是因为你给他介绍了海临市的代理商。”林浩宇纠正了一下，“哦不对，是华东大区的总代理商。那位周总，我九月初的时候就见过了，她也是一位既聪明又漂亮的姐姐，不过我还是觉得路楠姐更胜一筹。”
  这个也字就很有趣。
  路楠将一整只虾仁细嚼慢咽，完全吞下去之后才反问：“我此刻该说谢谢你的夸奖么？”
  “不用，我说的是实话。”林浩宇饶有兴致地笑了，“所以我说，路楠姐真是很有趣的人。明明在源川干得风生水起，但好像早就偷偷留了后手，难道鸟尽弓藏这个词也适合用在姐姐的身上？”
  “小林总，我只是习惯整合身边的资源而已，恰巧我有，恰巧我朋友需要，同后手有什么关系？”路楠客套地回复了一句，“小小年纪，喜欢故弄玄虚，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好吧好吧，路楠姐我错了。首先，我没有恶意。”林浩宇摊了摊手，又在路楠的碗里放了一颗虾仁，“其次，我约你今天吃饭、同你说这些，是想问你，有没有兴趣和我合作？”
  路楠盯着他看了片刻，倏然一笑：“源川集团命令禁止兼职。”
  ……
  饭后，林浩宇邀请路楠去逛一逛，他们在商场吃饭：“楼下就有大型商超。”
  路楠欣然点头：“走吧。”
  现在的大型商超都有专门的进口商品货架区，林浩宇和路楠直奔这个区域。
  进口货架摆着的产品啊：贵，这是第一印象。
  但，陆陆续续有人买。
  两人看着在进口货架驻足的商超顾客，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路楠明知故问：“krit先生在泰国有农场，你们林家在泰国和玛莱同样有不少农场，华国市场这么大，其实就算你要做同类型的产品，华国市场这么大，krit先生应当不会介意吧？”
  林浩宇摇了摇头：“krit家族在泰国军政界影响力很大，我们林家没有必要为了蝇头小利，做可能会让小朋友觉得不快的事情。”
  路楠噗嗤一笑：“如果我没记错，krit先生应该比你大了四五岁吧？或者六七岁？”
  林浩宇不自觉地挺直背脊：啊，说顺口了而已。
  一个多小时后，路楠低头看了看手表。
  林浩宇相当有眼色地说：“已经耽误路楠姐半天假期了，真是不好意思。路楠姐还有别的事？不如我送你吧？”
  路楠笑着婉拒。
  “那好吧，期待路楠姐的佳音。”林浩宇伸手。
  路楠微微垂眼：初生牛犊啊～
  她回握了一下，接触了半个手掌，上下晃了晃就松开。
  出租车上，路楠给周甜打了一个电话：“周总，是我。你那边最近生意怎么样？快年底了，那可是酒水饮料的旺季啊。是吗？上个月泰国进口的果汁招到了闽省的代理？恭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