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吉他
作者:
沃特玫仑 更新:2024-02-26 22:53 字数:4429
“嗯,说吧。”盛鸣修明显不认为她能做出什么让自己生气的事情,但是她的表情又很严肃,他也跟着认真起来。
“可以不要和别人讲我们在交往吗……”
盛鸣修听后有些不解,表情稍有变化,许知元感受到以后立刻慌忙道:“不过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就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要是老师和爸妈知道了,我就不能再跟你在一起了……可以吗?”
她说话的时候手心在出汗,急于跟他解释缘由怕他误会是自己不愿意。她不了解盛鸣修,现在也摸不透他的性格,心底还是很忐忑的。
“就为了这个?”盛鸣修走在半路停下来跟她面对面,手指回扣,将她的手攥紧了些,“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盛鸣修他自己在学校根本没人爱管他,以前上学也都是在国外,因此他自己本身没有许知元那种“早恋”的概念;但现在他注意到,他的女朋友本质上还是很纯粹的乖巧高中生,怕家长怕老师啊……他虽然不太理解,但想到这一点盛鸣修就越发觉得她可爱,又怎么可能会跟她生气。
许知元仔细地盯着他看,确认他是一脸愉快的表情,稍微放下了心。随后又疑惑道:“你不介意吗?”
“你不是也说了,如果大家都知道的话就没办法跟我在一起了。”盛鸣修随意仰起头,“啧”了一声,思考道,“我还是比较在意这个,别人什么的无所谓。而且……谈谈地下恋情,感觉也不错。”
说完他揽着许知元的后脑勺,迅速在她脸上啄了一口,惊得许知元后退了大半步,来回转着头去看四周有没有人——还好他们两个都是放学后留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家,现在这条路上基本没有其他的学生,路人也很少,没人看到刚才盛鸣修的放浪行为。
许知元脸红地挽着盛鸣修的胳膊催促他快点走,在路上再三警告他这样的事情以后也不要再做,不要在公共场合尤其是学校附近偷亲她。她有些小脾气,样子比平常更鲜活,像只焦急摇着尾巴在打转炸毛的小型犬。
就说谈地下恋情感情也不错,偶尔体验一次这种冒险偷香的刺激感果然很棒。
两人一路闹着回到了许知元家楼下。确认了一下四周无人,盛鸣修让许知元抱一下自己,许知元张开手臂环着他的腰,送给了他一个短暂的几秒钟的拥抱——这是她目前尽到自己最大限度能够回馈给他的示爱方式,后来成了他们分别前的例行惯例。
“那……我要上楼了,你到家了也发消息跟我讲一下。”
“嗯,走了。”被她抱了一下盛鸣修面上表现得依旧满不在意,说走就走,转身迈步的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心里其实小人得志到不行。知道许知元肯定在背后看着自己走,他还特意调整了一下单肩背包的姿势,试图留下一个看起来不错的背影。
不过走了几步以后,他想了想,还是轻轻咳了咳嗓子,回头对她挥了挥手:“明天见。”
许知元果然在他身后看着他,立即笑着给他回应。
“嗯,明天见!”
……
第二天,许知元依旧跟盛鸣修约好一起午休。前一天说好弹琴给她听,今天他真的背了把电吉他来楼顶。
“喜欢听什么?”拉着她坐好以后,盛鸣修连音箱调音,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许知元聊天。电吉他是银黑相间配色的,琴身上面加了些个人装饰,许知元靠在他身边试图拨弄他的吉他弦。
“怎么了,想弹吗,我可以教你。”盛鸣修看着她说道。
“不,不用了,我天赋很差的。”许知元缩回手立刻回绝,顿了顿又问,“你就这么把它背到学校来了,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她上的学校是当地重点高中,以学风严谨着称,聚集的也大都是成绩优秀考进来的佼佼者。在这个人人都以学习为首的地方,目之所及都是抱着书本的学生在校园里行色匆匆,她想象不出来盛鸣修怎么堂而皇之背着这么大一把吉他往校园里走的。
“很奇怪吗?以前我在国外上学的时候经常这样。”盛鸣修说得很平常,不过也都是实话,紧接着长长感叹了一声,“这里规矩也太多了。”
许知元对他的话略表赞同,但更感兴趣的还是他的事情,她对盛鸣修的从前不了解,也曾经猜测过他是从哪里的初中考过来的,倒是没想到原来是从国外回来的。
“原来你以前在国外?怪不得之前都不认识你。”她还有句话没说,在她印象里,盛鸣修成绩差得离谱,她一直都纳闷他为什么能来这所高中。
“那你之前在哪个国家生活,现在为什么回国了呢?”许知元继续道。
“在美国,跟我妈在那边待了五年。回来是因为……”盛鸣修沉默了一下,看了许知元一眼,“家里有点事情,我爸叫我回来的。”
“好了,不说这个了。你想听什么歌,我弹给你听。”
盛鸣修这时候已经调好了音,一切准备就绪,就等许知元点歌了。许知元直觉他还有话没说完,不过听他的意思不想说了,也很识眼色地不再追问下去。
至于想听什么,许知元其实一时也想不到。她平时只爱看漫画,歌单里加的也都是那些日文歌,她觉得说出来了盛鸣修应该也不会唱,还是不要让人为难比较好。
“我想听你们在开学典礼上表演过的那首。”许知元斟酌着说。
“嗯……?”盛鸣修渐渐眯起眼睛,嘴角也逐渐上扬,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你知道开学典礼我在台上表演啊……那时候就你就认识我了?连我表演的歌都记得?”
盛鸣修直直地看着许知元,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这一刻——许知元对待他的那些感情背后到底还有多少故事,他对于此的探索欲望直接达到了顶峰。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
大概比他想象的还要早,甚至早了很久。
许知元已经开始红着脸语无伦次起来,这更加证实了他的想法。她在开学那一天就认识他了,甚至不是偶然,是她刻意留意过。
“你们……你们表演的很好,当时很多人都在关注你们,我不知道也不行啊……”
暗恋要被发现了,这是很害羞的事。许知元试图找一个恰当的解释给自己掩饰过去,但是她在这方面实在不精通,演技和话术都很拙劣。盛鸣修却很给她面子,勉强“接受”了她的说法,但还是抵不住心里暗自窃喜。
大概十个月前,许知元也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曾留意过他,还记住了他名字。
盛鸣修缓缓弹起那首英文歌,跟随着伴奏,缓缓哼唱起来,将两人的思绪一起带回了去年夏天,那个举办开学典礼的傍晚。
许知元还是第一次听盛鸣修唱歌。之前他是在乐队里弹贝斯,没开口,台下还有很多人跟着一起狂欢躁动;这一次只有他们两个人,他抱着琴在天台弹唱着,衬得那首歌也比她上一次听的时候更清晰,更梦幻了。
那首歌本来是为了现场效果更好才被他们翻唱的,节奏很快,原本风格其实十分之朋克,也就许知元才会觉得盛鸣修唱得很唯美了,她听得还有些沉醉。
……
一曲毕,盛鸣修其实不太满意。他嫌歌不够浪漫,都跟许知元坐在一起到楼顶吹风了,应该唱一首浪漫的爱情歌才对,早知道就应该换把琴,带木吉他过来自己挑好歌给她唱,现在天气这么好,唱这么诡异的一首歌,浪费环境和氛围,也不知道许知元听得喜不喜欢。
许知元倒是喜欢得不得了,真心夸他声音好听,夸他琴弹得好,夸到他自己也有点飘飘然了。
他发现许知元在平时总是一本正经的好学生样,每次在人前出现的时候那种姿态看起来永远高冷到不近人情,甚至于哪怕她身后跟随众多追求者,却从来没有谁会因为追不到她而恼羞成怒过——大家以为许知元这样的女孩,漂亮的,聪明的,理智的,她应该永远高高在上,是不该被任何人得到的。
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她像一张一尘未染的白纸,是装在玻璃杯里干净到完全透明的一抔清水。她身上那种让她看起来触手不可及的东西根本不是她的漂亮、聪明、理智,相反,是她的纯粹,她的迟钝,她对于自己的漂亮不懂得如何利用时的那种笨拙。
现在这张白纸被他写了名字,玻璃杯上印下了他的指纹。在他面前的许知元总是现在这样——像只温顺的宠物对他袒露肚皮,将自己的脆弱面完完整整展露出来,永远对他毫无防备且乖巧。
盛鸣修想,他是在音乐方面很擅长,但是许知元要这样夸他,会不会有些太喜欢他了。
他从始至终什么都没做过,没写过一封情书,没送过一枝花,更没有跟在她身后死缠烂打认真追求过她一次。仅仅在某天放学以后,以一种戏剧荒诞的方式得到了她的身体,然后借着五月末里的一个好天气,坐在天台给她弹了首甚至丝毫不对氛围的歌。
可是她是那样喜欢。
愧疚在身体里蔓延肆虐,将他疯狂啃噬。左心房每被吞吃掉一块,都会在那种痛楚之中重新滋长出新的皮肉血液,直到整颗心脏脱胎换骨,他重新蜕变出了一颗坚信以及确信他非常喜欢许知元的心。
那份感情从前模糊朦胧,琢磨不透;后来逐渐浮于水面,不断靠近,最终将画面定格在了此时眼前许知元的笑脸上。
当爱意开始确认,盛鸣修的行为也开始笨拙起来。愧疚过的那阵后劲还留在身体里,心口处传来丝丝痛感混杂着一些悸动,鼓动着他的大脑神经:她想对许知元更好,想让许知元更开心。但偏偏手头除了一把电吉他以外什么都没有,偌大的天台也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两手空空,是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的世界如此空旷。
他想,现在是不是要跟她亲密接触,跟她接吻,或者拥抱,这是他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能想到的唯一表达喜欢的行为;但是那样好像依旧是他在索取,就像他以前做的那样轻浮。
盛鸣修还在颓废懊恼,一阵预备铃声响起,预示着短暂的午休时间既将结束。许知元站起身准备要下去了,盛鸣修跟着站起来放下了琴,然后上前走了几步,把她拉住搂在了怀里。
“许知元。”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和他正面相拥的方式。
“怎么啦?”许知元虽然被一把抱住但仍然很淡定,因为他每次要做这样的举动时都很强势,是不会向她征求许可的,她对他这种突如其来的攻势已经有些习以为常了。
“其实开学典礼那天,你在台上发言,我也一直在看着你。”
那时是盛鸣修回国以后不久,开学典礼上那个耀眼夺目的身影他始终记得。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很喧闹,直到她踩着白色球鞋,穿着那身宽松制服站在了话筒前,世界从此开始寂静。她那张素净清秀的脸明明他以前没见过,却仿佛看过千万遍一样熟悉。他在那天终于得以见到他心里那个最特别的女孩。
许知元呆住,此时被他抱着,听到这句话有些震惊。这算是……在表白吗?不,这不是重点,他说开学典礼,他在一直看着自己,这么说,他也跟自己一样,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他也一直都在暗处悄悄关注着她吗?
“盛鸣修……”许知元脑子里还在处理他这句话带过来的太多信息,手先回拥了住他的身体。
盛鸣修感受到她的动作,知道她肯定会为此惊喜的。其实他明白,他不过是将自己的一小部分心意传达给她而已,说是在哄她开心,实际上仍然是他的自我感动更多一些。他忽然觉得自己现在好像那种靠花言巧语骗取女孩真心的渣男。
反正在单纯透明的她面前,他无论做什么都显得很卑鄙。他想要更多的时间去喜欢她,弥补她。爱情的根基牢牢扎进他的身体里,盛鸣修第一次在他的人生词典里添加了“未来”这种词汇——他从前对“永远”这种东西嗤之以鼻,现在也突然开始想要很多个“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