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门口的侍者略显慌张地回应，而后再次恢复了安静。
  他的打断也让古德里安冷静了下来, 他呼出一口气, 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姿态, 回头看了一眼。
  他这才注意到，莉莉安娜背对着他, 但耳朵已经红透了。
  这位一向显得相当可靠的骑士团长, 或许是因为有些狼狈的处境, 或许是因为身上的衣物沾了水坠下，看起来比平日里更加纤细，相当惹人怜惜。
  古德里安闭了下眼睛，眼里闪过一丝狭促的笑意，然后也没遮掩地笑出了声。
  莉莉安娜下意识握住了拳头，她似乎也反应过来了，有些恼怒地说：“陛下！”
  古德里安先把浴池边放着的宽松洁白外袍批到了自己身上，随意系上，而后才带着笑意压低声音回答：“哎呀，原来落入陷阱的是我们的莉莉……你怎么会在这时候过来？”
  他再次踏入水中，并不介意自己的外袍被水沾湿——到时候只要推脱给自己的心血来潮就好了，这也是任性帝王的特权。
  他慢慢靠近莉莉安娜，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把毛巾搭在了她脑袋上。
  他觉得这时候应该像给路西法擦干那样，快速搓搓她的脑袋，就能让气氛从这诡异又暧昧的状况脱离，像平常那样地开个玩笑展开话题。
  但他稍微有点舍不得。
  最终他只是温柔地隔着毛巾，轻轻替她擦了擦沾湿的发丝。
  莉莉安娜僵立在原地，任由他给自己搭上毛巾，温柔地擦起头发，小声抗议：“是您自己回应说可以过来了的。”
  古德里安低笑一声：“可我是给大贤者的回应，他又不会在乎看到我泡在水里。”
  “咳！”莉莉安娜无视自己还散发高温的耳朵，微微仰起头强调，“我、我也不在乎。”
  “在骑士团训练，大家偶尔太热了也会脱掉上衣，我也不是没见过什么，早就习惯了。”
  “哦——”
  古德里安把手一松，把毛巾落在她脑袋上，然后刻意往前一步，弯下腰把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略微侧了侧脑袋看她的表情。
  莉莉安娜目视前方，努力想用正直的表情提高自己的说服力。
  但很可惜，她脸颊的温度并没有听话地降温，反而让她快要开始冒烟了。
  古德里安问她：“那么，你都看过谁呢？”
  莉莉安娜的眼神心虚地晃动了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比如——”
  “艾斯塔庞克米迪奈特艾德蒙琼……”
  古德里安笑起来：“怎么连女孩子和大厨都混进去了，你在说谎吧？”
  莉莉安娜：“……”
  她闭上眼睛，决定不作回答。
  古德里安笑弯了眼，慢慢直起身：“好吧，我选择相信你。”
  正打算无论听到什么都不作回应的莉莉安娜，宛如举起盾准备承受巨大攻击，敌方却只是打了个哈欠离开的战士一样，略显茫然地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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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谎话连她自己都不能说服。
  不过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
  也许他只是给自己面子，不打算计较，毕竟陛下还是很温柔的……
  水声再次响动，古德里安坐到了原本的位置，坏心眼地撑起下巴注视着她的背影：“既然这样，那你应该可以转过来吧？”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虽然我会吃点亏，但我也不介意你看到什么。”
  莉莉安娜：“……”
  前言撤回，他还是一点都不温柔。
  古德里安等了一会儿，笑了一声：“你要不要在怀里报个水瓶？”
  “啊？”莉莉安娜明显没有反应过来。
  古德里安提示她：“看右边。”
  莉莉安娜稍微转过一点脑袋，防止自己幅度过大看见什么不该看的，然后她注意到了浴池中央的雕像。
  身姿曼妙，半披着浴巾的少女怀里抱着水瓶，倾倒的水瓶正源源不断地往浴池里加入温度合适的热水。
  ——这本身是个设计巧妙的倒水口。
  陛下大概是在嘲笑她站在这里像个雕像。
  莉莉安娜深吸一口气：“那我转过来了！”
  古德里安换了个姿势，好以整暇地应了一声：“嗯。”
  莉莉安娜大概有一条腿转动了些许幅度，让浴池睡眠泛起些许涟漪，然后她又飞快而坚定地转了回去：“还是算了。”
  “我才不上当，也不需要像个孩子一样跟您在这种地方较真。”
  古德里安哑然失笑：“好吧，是我更孩子气。”
  他耸了耸肩，也不再捉弄她，“我已经穿好浴袍了，你可以转过来了。”
  莉莉安娜不为所动：“我不信。”
  “您之前才教过我，陷阱是要连环设下才会起作用的，也许就是现在，才是真正的陷阱。”
  古德里安稍显苦恼地按了按太阳穴，有些理解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意思了。
  他叹了口气，语带惋惜地说：“原来，我在你眼里，是会骗女孩子看自己裸丨体的男人。”
  莉莉安娜噎了噎：“也、也不是……”
  古德里安更加深沉地叹了口气：“我以为，无论我假装得多么荒唐，也只有你会明白，这只是我伪装出来的姿态，你会知道我其实……”
  “我知道了！”莉莉安娜打断了他的话，飞快转过了身，“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好了吧！”
  她涨红着脸转了过来，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对他的信任那样努力睁大了眼睛。
  古德里安收敛起卖可怜的姿态，满意地点了点头，把手边漂浮在水面的果盘往她那里推了推：“吃点吗？”
  莉莉安娜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她其实知道刚刚多半是他的表演，是不加掩饰的陷阱，但她确实无法在那种时候拒绝他。
  她轻声嘀咕了一句：“狡猾的家伙……”
  然后接住了托盘，没有客气地拿起水果，狠狠塞进嘴里。
  古德里安笑眯眯地看着她，这才懒洋洋问：“你怎么从大贤者那边过来了？”
  莉莉安娜正要回答，目光却忽然落在他敞开的领口，左侧锁骨下方，有一道明显的疤痕。
  尽管她飞快地别过视线做了掩饰，但古德里安没有没有忽略这点，他笑了一声，抬手拢了拢衣领，往下一沉：“莉莉，色鬼。”
  “我、我才不是！”莉莉安娜试图辩驳，但一时之间很难想出合适的借口。
  古德里安笑起来，随意撑着脑袋：“哦，那就是你知道过去的事了。”
  “是因为知道了才想过来的吗？”
  莉莉安娜抿了抿唇，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我现在已经后悔了。”
  古德里安闷笑一声：“虽然你的出场方式很出人意料，但我已经接收到你的好意了。”
  “放心吧，我并没有多拘泥于过去。”
  他顿了顿，没做掩饰地开口，“或许之前有，那时候我讨厌告诉我真相的大贤者，也憎恨自己身上流的血。”
  “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那么清楚法度因的想法吗？”
  “因为我猜测凯瑟琳王后也是这么想的，她想先从杀死王室的血脉，也就是我开始。”
  莉莉安娜微微蹙起眉头：“陛下。”
  “只是猜测。”古德里安笑了笑，“毕竟这个伤口已经证明了，我不是她期待的孩子。”
  “不过我现在没在想这些。”
  他带着笑意看向莉莉安娜，“因为我们已经做了不同的选择。”
  莉莉安娜的表情稍显缓和，认真点头：“嗯。”
  “但说不定有什么时候，我也会不由自主想起那些不怎么开心的事。”古德里安话锋一转，“到时候……”
  他笑起来，“你就像现在这样，再跳进我的浴池怎么样？”
  莉莉安娜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我回去了。”
  “莉莉。”古德里安又叫了她一声。
  莉莉安娜有心不想理他，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回头看去。
  古德里安靠在浴池边，笑着低声嘱咐她：“记得快点换身衣服，会感冒的。”
  “……我知道了。”莉莉安娜应了一声，飞快瞥了他一眼，“下次别再做这种恶作剧了！”
  “我是为大贤者准备的。”古德里安一脸无辜，“他从来都不会上钩。”
  莉莉安娜眯起眼看他。
  “好吧好吧。”古德里安举起手投降，“为了防止以后误伤你，我会收敛的。”
  莉莉安娜这才走进传送阵，在离开前，她没忘记把毛巾轻轻扔出去。
  古德里安伸手接一下，抓住那块毛巾的一头，但它很快还是被水浸润，在水池中半浮半沉地微微晃动。
  他垂下眼低笑一声，在几乎看不清表情的朦胧水汽里，轻轻喊了她的名字：“莉莉。”
  作者有话说：
  古德里安：我觉得浴池的雕像，头发应该再金一点，眼睛应该再蓝一点，长得应该再像莉莉一点。
  莉莉安娜握拳
  第34章 袭击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