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7章 定心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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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点浪漫 更新:2024-01-21 20:14 字数:4109
人口问题一直都是困扰海汉开发海外殖民地的重要因素之一,特别是距离海南岛数千里之遥的东北亚地区,根本就指望不了能从海汉国内迁来多少移民,只能就近寻找人口来源。从山东引入移民自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随着这两年山东形势逐渐趋于稳定,被海汉招募到的难民数量也日渐稀少,想再现前两年那样只要有粮食就有难民蜂拥而至寻求生路的场景是不太容易了。而且山东官府对海汉惯常采用的移民手段已经十分提防,普通民众就算是逃难,想要穿州过府去到海汉控制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也只有那些花钱在官府买了通行路书的商人,才能顺利进出福山县。这样一来,海汉能从山东获取的移民数量自然大为减少,想要满足辽东的需求就很难了。
而除了山东之外,那么大概也只有辽东敌后的区域内才有大量身份模糊的汉人了。之所以说这些人身份模糊,是因为辽东已经是沦陷区,这些汉人目前在后金统治下大部分都是属于奴隶一级,而大明又没有能力将他们解救出来。如果海汉能够利用武力在后金统治区打开突破口,将沦陷区的汉人解救接应出来,那么这些人大概并不会介意自己今后改换身份效忠这个来自南方的汉人政权,大明也不易以此为借口向海汉发难。
当然了,要实现这个计划可不是嘴上说说就能行的,必须要有军方的配合才能推动实施,后金军可不会眼睁睁看着海汉为所欲为,在自己的占领区内掠夺人口。就算何礼等人不懂军事,也知道此事或将伴随着今后一系列的小规模战争,用打仗的方式掠夺人口,这倒是与那金贼的行事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后金本来就缺乏人口,因此每年南侵打草谷都要从大明掳走许多人口,带回辽东充作奴隶劳力。而海汉显然也是打算依葫芦画瓢,你是怎么把人弄进来的,我就怎么把人弄走。论打仗,海汉是不怵对手的,而且正好军方大概也希望能够有一个合理的借口,让辽东一直保持某种程度的战争状态,以便能在东北亚地区得到一处长期可用的实战练兵场。
这里面当然还将包含有很多海汉内部的政治博弈,毕竟对于海汉现有的辽东攻略来说,继续与后金交战并不是必选项,哪怕目的是为了获取人口,海汉执委会也未必见得能同意军方继续在辽东地区保持对后金的高压态势。因为这样的做法势必会需要海汉在辽东长期保持大规模驻军,而由此计划所引发战争的军费和物资消耗更是难以预计,文武两个阵营围绕这计划外的军费开支肯定是要再展开一番博弈的。
但这个层面的博弈别说刘尚,就算是他上司于小宝,甚至眼下他所效力的沙喜也插不了手,而且以刘尚能够接触到的情报层级,也很难想象到海汉高层会在这种问题上产生多大的分歧。刘尚所得到的信息,只是来自于沙喜和军方将领们磋商之后得出的一个初步计划,即便真要实施,那至少也是一段时间之后的事了。但眼下沙喜希望能让这些南方商人安心在辽东投资,所以便授意刘尚向他们透露这个其实并未最终确定的计划,以便让他们对人力问题能够放宽心。
不得不说沙喜过去几年的工作经历使得他在处理这类问题上的经验十分丰富,提前便预料到了南方商人们可能会担忧或质疑的一些问题,然后有针对性地做了准备工作。果然刘尚这么一说之后,何礼等人也觉得此事似乎具有比较大的可行性,毕竟海汉已经从后金手中夺回了金州的大部分地区,今后要想在北方再开几处口子,让那些有些逃离后金统治的汉人投奔到南边来,应该也不会比打下现有这块地方难度更大了。
东江移民区的存在,让南方商人们意识到东江镇的性质或许不会再是孤悬海外的一支大明官方武装了,尽管名义上还保留着这个名号,但实际上东江镇军民都已经开始按照海汉的安排行事,而且目前极度依赖海汉供应的物资才能维持生存,根本就没法脱离这种建立在寄生关系之上的控制。
何礼等人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这种状况意味着什么,东江镇的存在是让大明在名义上收复了这片地区,但今后也只能捏着鼻子承认海汉对此地的实际控制。多过得几年待海汉将这里又经营成一处铁桶阵,那大明就更没有将地皮讨回去的可能了。
而此地的控制权一直掌握在海汉手中,对于他们这些有愿望在辽东的投资的商人们来说,其实算是一个不错的利好消息,毕竟海汉以武立国,以商兴国,商业信誉方面还是很有保证的,至少比大明很多朝令夕改的地方要好得多。在海汉国经营种植园的大明商人有不少都是签约十年以上,签二三十年甚至更长时间的也比比皆是,想来今后辽东这边的情况也应该差不多。
刘尚带领的队伍花了半天时间参观东江移民区,期间主要是由金平对本地的建设状况进行说明。偶尔商人们提问中出现了一些敏感的话题,刘尚便会主动将话头接过去作答。沙喜在此之前对他的叮嘱,他可都是一一记在心中,如果这次参观行程能够搞定这批南方商人,那么他个人的履历表上又会增加一项功劳了,而这对于他今后的仕途升迁肯定将会起到正面推动作用。
在完成了对这里的考察参观之后,队伍便继续乘车向东北方向进发。因为这支队伍全部都是使用马车作为交通工具,因此在路线的安排上就特地绕过了旅顺东北边的山区,直接沿辽东半岛渤海海岸线行进。
“从这里到前线大概还有七八十里,今晚我们会在驿站停下来休息。各位当下还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提出来。”刘尚在马车上向众人介绍了目前的位置,同时准备继续为这些投资商答疑解难。
“刘大人,在下想问一下,这旅顺港与前线相隔如此之远,难道平日往前线输送物资也都是走这条路线吗?”当下便有人问出了自己感兴趣的问题。
刘尚应道:“军用物资大部分直接从海上运去前线附近卸货,你们看到在旅顺港停泊的船只,基本上都是运送民用物资。至于我们为什么走陆路不走海路,那当然是要照顾各位的需求,让各位能够亲眼看到辽东大陆上的原始风貌,对这边是否值得投资作出一个准确的判断。”
刘尚的语气十分陈恳,乍一听似乎也的确是这么回事。但如果仔细琢磨,这参观行程完全是由海汉安排,带着南方商人去哪里看也都是早就定好的行程,换句话说南方商人在这边所能看到的,其实都是海汉有意要安排他们去看的场景而已。
又有人问道:“若是金贼从海上绕过贵军防线,直接入侵后方,岂不是很容易就能得逞了?”
刘尚笑着摇头道:“老兄太想当然了!敌军目前根本就没有从海路大规模投送部队的能力,他们连能够装载百人的船都凑不出来几艘,又何来入侵后方一说。再说要是被我海汉海军发现其船队,不出两日就会被统统击沉。如今金人剩下为数不多的船都缩在内河里不敢出海,不用担心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何礼听了只是暗自好笑,他肯定不会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如果海汉人连这么粗浅的军事问题都没做好应对措施,那怎么可能从南海一路向北一直打到辽东,迄今还能保持不败的战绩。如果真能绕过防线偷袭后方,只怕金人早就已经试过了,哪会有耐心给海汉留下发展时间。
何礼虽然没有来过辽东,但也已经在旅顺堡看过辽东的地图,那上面清楚标注出了目前的占领区和北方的那道防线位置。在他看来,后金毕竟是以骑兵作战见长,翻盘机会应该还是在陆地上,而海汉军能否守住北方那道防线,大概就是商人们对本地是否值得投资的最重要评判依据了。
当晚车队宿营于海岸附近的一处驿站,这地方过去便是金州卫所辖的一处驿站,后金占领之后就处于荒废状态,不过海汉拿下这个地区之后,又将这处驿站清理出来重新投入了使用。虽然海汉有电报这种即时性的信息传输工具,但其实还是有很多文书资料和档案需要人力传送。而旅顺堡与金州地峡之间的路程有一百多里地,途中设立这么一处提供食宿更换马匹的驿站的确是有必要的。
在与后金交战多次之后,海汉在辽东地区的马匹保有量,特别是战马的数量,甚至已经超过了之前整个海汉国内的战马总数。而就连这种小小的驿站,居然也养着七八匹马,足见本地马匹资源的确是挺充足的。
这驿站目前仍然是由军方代管,所以在这里负责接待的也都是部队后勤部门的人员,刘尚不敢拿自己的身份出来摆架子,特地让随行的军官出面去办理入住手续。
这荒郊野外的驿站,住宿条件其实连旅顺堡都还比不了,不过这方圆数里内也没有其他选择了,就只能先在这边将就一晚。至于食物就更简单了,米粥咸菜,或者面条,愿意加钱的还可以买个咸蛋。
对于这些天里吃过了各种名目接风宴的商人们来说,这样的内容实在没有什么吸引力,囫囵吃了一点便各自回房休息了。今天一大早就从旅顺堡出发,虽说是坐马车,但路上颠了大半天之后也着实疲劳了,人困马乏就能很准确地形容出目前这支车队的状态。说不定明天出发的时候,这拉车的驮马就得用驿站的马先代几天了。
入夜之后,驿站外的原野中隐隐传来各种飞禽走兽的叫声,这种原始风味倒是习惯了养尊处优的商人们许久没有体验过的感觉。间或中间夹着几声狼嚎,让躺在床上的外来客们颇有些心惊肉跳。不过刘尚已经向他们保证过,绝对不会有猛兽能冲击这处驿站,他们也只能勉强信了。
驿站外围是用高达两米的铁丝网圈起来,其外面还有一圈壕沟,再加上驿站哨兵的监控和打击,野兽一般很难接近驿站,就更不用说突破这里的铁网防御了。刚建成防御工事的时候还有不知死活的狼群曾经发动过冲击,不过最后也只是丢下二十多具尸体悻悻退走,充分展示了海汉后勤部队的可怕战斗力。
虽然野兽很可怕,但众人终究抵不过疲惫,很快便各自沉沉睡去了。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果然都没有任何一只野兽攻破了驿站的外围屏障。
众人吃早饭期间,车队果然更换了几匹体力下降严重的驮马,先将其寄养在驿站内,然后继续往金州地峡方向前进。进入到当初海汉与后金交战的平原地区之后,便是方圆数里内一片荒芜景象,既没有人也没有房舍,这片地方看样子至少能开垦出万亩良田,现在所缺的大概就是他们这些投资商的加盟了。
在距离防线大概还有五里地的中军大营所在地,本地的最高指挥官钱天敦专门抽出时间接见了这帮商人。而他亲自出面的原因,自然也是为了招商引资背书,以获得南方商人的更多信任。
钱天敦钱大帅的名声,这些南方商人倒是都听过,毕竟当初海汉打舟山岛的战役,据说便是这位钱大帅的部队执行的。而此人会出现在辽东地界,可想而知便是在此坐镇指挥了海汉军伐辽的战役。
“……各位远来是客,照道理说接下来的行程我应该亲自作陪才对,但因为工作原因,就只能请我的副手,特战营的高桥南营长代劳了!”钱天敦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便先行告辞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