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明穿着裙子走出了试衣间。
  这是一条渐变色的吊带裙，上半身是黑色丝绒，下半身才是由黑红渐变成雾蓝色的纱裙。
  李月明披散着头发，黑色的吊带衬得她锁骨和皮肤愈发白皙，小腿笔直修长，宛如春雾里的繁花，蕴着淡淡的香气。
  “好漂亮呀。”许如斐走到李月明旁边，看着试衣镜中的她。
  李知予和李月明都遗传了母亲的长相。
  李知予的母亲柳絮，长得非常有书卷气，一看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而李月明的母亲徐素华，是典型的浓颜系长相，五官明艳动人，所以李月明也是明眸皓齿。
  “还需要试试其他裙子吗？还是就这条？”许如斐在一旁问道。
  李月明又去试了几条裙子，但都没有第一条惊艳。
  许如斐的美商很高，给她挑的都是适合她的裙子，让她一个土土的女学生爆改魅力女人。
  “每条都很好看，要不……都买下来？”许如斐见李月明陷入了选择困难，干脆建议她全部买下来。
  一旁的店员听了她们的对话，认定她们是两个富婆，神情也越发恭敬。
  “不用，我平时又不穿，买了干什么。”
  “买了不是就一定要穿，你的那个衣帽间，里面应该没有几件衣服吗？你难道就没有填满它的欲望吗？”
  李月明愣了一下。
  她回来之后，才发现李明嘉在四楼有个四室一厅，相当于安了个小家在别墅里。李裕成想给她也改一个，被她拒绝了，便把她卧室周围的一圈房间都给了她，除了衣帽间和书房之外，还有健身房、自己的小餐厅和美容室。
  不过，她的衣帽间和健身房目前还属于空空如也的状态。
  “那要是都买的话，也不好拎呀。”
  “没事的，我们会安排店员送到您车上的。”店员认定了她们俩是两个出来玩的名媛，连忙在一旁说道。
  “啊……那好吧，全部给我包起来吧。”
  许如斐在一旁看着李月明付钱，心里轻轻叹气。
  看来李月明还没有适应自己这个大小姐的身份。
  有钱人，是不需要讲实用性的。
  这些裙子，不过是博她一笑的玩意罢了。
  ＊
  买完裙子之后，李月明有些饿了。许如斐便提议先去吃个午饭，顺便逛逛街，最后再来拿裙子。
  两个人又逛了逛，最后找了一家日料店。
  店内布置得很温馨，两人找了包间坐下，点了菜。许如斐终于把墨镜和口罩摘下，露出整张脸来。
  “我倒是不怎么吃日料，我不太喜欢吃生食。”许如斐抬头打量着包间，很典型的日式风格，两个人盘腿坐在桌子两侧。
  “我还没有吃过日料呢，今天试试。”
  许如斐闻言，诧异地抬眸看了李月明一眼。
  “我上大学的时候，都是一直吃食堂。后来读了研究生，这才有了点钱，也偶尔出去聚餐。没办法，要省钱嘛。”李月明喝了一口茶，笑了笑。
  上大学的时候，她的生活费基本都靠温耀龙的资助。温耀龙每个月给她打三千块，她一般都能省出一千五来。再加上寒暑假给别人补课，她这才东拼西凑地攒出了来香港的钱。
  读了研究生之后，她便拒绝了温耀龙的资助。自给自足，每个月还能给奶奶打点钱。
  对于她之前的拮据日子，她从来没有想过隐瞒。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丢脸的，大方承认总比不懂装懂好。
  她不知道的是，光是这点，她就胜过很多人了。
  许如斐无奈道:“你还真是……”
  后面的话，她说不出来了。
  你还真是坦坦荡荡，让我都自残形愧了。
  菜很快就上来了。李月明吃了一块三文鱼刺身，好吃得“嗯嗯”了几声，又吃了一块。
  “我以前跟我闺蜜一起去吃酱蟹，我看韩国综艺里面，那些明星都吃得特别香。结果，我完全吃不惯酱蟹，感觉舌头被攻击了。我当时还以为是我天生不喜欢吃生食呢。”
  许如斐也吃了一块鳕鱼，问道:“你闺蜜，是那个温小姐吗？”
  “是呀，她人生最大的爱好就是吃。她来香港吃了好多美食呢，我第一次吃广式早茶就是跟她一起去的。”
  李月明一连吃了好几块三文鱼刺身，感觉有点腻了，便开始吃寿司。
  李月明的那个朋友，也是个很天真单纯的女孩。这“天真单纯”并非贬义，而是许如斐从未拥有过的经历。
  许如斐几乎快忘记，自己二十四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
  她其实一直在羡慕李月明。
  羡慕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的母亲和无比疼爱她的父亲，羡慕她从小就有一位坚强的女性长辈教导，羡慕她被资助，不需要为学费发愁，羡慕她坦坦荡荡的胸襟。
  她是一只卑劣的，生活在下水道里的老鼠，却妄图窥探阳光下的美好人生。
  “我没吃过酱蟹。我妈倒是很喜欢吃生食，不过我家没钱，有一次她买了虾回来，想给我做生腌吃。我爸嫌弃她花钱，把她打了一顿，一口虾也没给我留。从此之后，我就很少吃这些海鲜了。”
  李月明完全没想到许如斐会讲这样一个故事。她放下筷子，顿觉不知所措。
  “是我让你伤心了吗？抱歉，我……”
  许如斐温柔地打断她:“不，不是因为你。”
  她知道眼前这个女孩的成长经历。现在，她也想敞开心扉，第一次找一个人倾诉。
  她过得如此孤单。以至于当她的生命里出现一丁点善意时，她都要拼尽全力地抓住。
  “我出生的时候，我爸看我是个女孩，直接从医院走了，我妈只好一个人照顾我。我爸一直想要个儿子，可我妈生我的时候太劳累，落下了病根，生不了了。我爸就一直觉得我是个扫把星。”
  “我们家就一直窝在那个小小的房子里。我爸整天不是喝酒就是打我妈，我妈呢，就这样让他打，从来不反抗。后来我长大一点了，我爸就开始打我，我妈发现她拦着我爸反而更生气，打得更凶，她也就不拦了。这样的日子，我过了十五年。”
  “那个时候，我恨死我爸妈了。我特别喜欢隔壁那个阿姨，人特别温柔，每次煮了什么好吃的还分我一碗。哦，你还不知道吧，那个阿姨就是你弟弟已经去世的妈妈。”
  李月明确实不知道李知予以前跟许如斐是邻居。
  她对李知予的了解很少，只知道他是在他母亲去世之后才回到李家的。
  原来李知予的母亲这么温柔啊。
  怪不得能培养出李知予这么有礼貌的孩子。
  “还有你弟弟，我们俩算是童年的玩伴吧。不过他不太愿意理我，我十二岁之后也没跟他说过几句话了。”
  “我长到十五岁，我爸突然发现我长得越来越好看了，就让我初中辍学去当模特。我本来成绩还不错的，就这样辍学了。”
  “啊？你爸有病吧，这不纯废物吗。”李月明忍不住爆了粗口。
  一个父亲，竟然让自己的孩子辍学，他还配当父亲吗？
  “我没办法呀。”许如斐提起这段往事，还是忍不住哽咽。她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伤心了，可现在才知道，这块记忆里的疤永远都在。
  “我就去当模特。我长得好看，身材也好，很快就赚钱了，我爸也开心，不怎么打我妈了。后来，我又当了演员，不过一直没有人愿意捧我。我这张脸，在娱乐圈里也不算特别漂亮，我又不是科班出身，演技也不好。直到我有一次遇到了你弟，你弟问我，愿不愿意当你爸爸的女朋友。”
  李月明再一次震惊了。
  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子，竟然去跟着一个五十几岁的男人。李知予这不是把许如斐毁了吗？
  “你还太年轻了，不懂我们这个圈子。我们这个圈子里都是潜规则，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帮你。我想出名，想有钱，就只能去跟着有钱人了。至少你爸爸长得还不错，也没有老婆，我不是当小三，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我还是接受不了。他这不是拉皮条吗？再说了，哪有儿子给爸爸找女朋友的？”
  许如斐被这一番话逗乐了。
  “其实当时是我让他给我介绍的，我想找个有钱人。他看在童年的交情上，这才把你爸这块肥肉介绍给了我。所以，你不要对他有什么成见，好吗？”
  “原来是这样啊，我错怪他了。”李月明点点头。
  “对了，小月明，”许如斐换了个亲昵的称呼，“你不讨厌我吗？身为子女，你难道不会讨厌父亲的女朋友吗？”
  “我？不会呀。长辈的事，我这个小辈不应该过问吧。可能是因为我对我妈没有印象了吧，我对我爸找女朋友这件事没什么感觉。”
  许如斐笑而不语。
  其实，她当时和李知予做了一笔交易。
  当时李裕成已经有了一个情妇，是她成功把那个女人赶走，这才做了李裕成的女朋友。
  李知予的要求是，监视李裕成的动作。
  而许如斐的要求则是，杀了她爸。
  作者有话说:明天就是2024年了，祝大家元旦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