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之一-虚弱
作者:怜梦      更新:2023-07-04 18:36      字数:3997
  如果说千慕是温采玉在这世上最牵掛的人,那么温聚弦就是最影响温采玉的人。
  温聚弦是个有智慧的老者,加上未卜先知的能力,替他增添一种神祕的风采,可是对温采玉和温采隐来说,温聚弦就是个慈祥的祖父,虽然在课业要求上非常严格,但终归是疼这两孩子入心的。
  然而温采玉很快就发现到,温聚弦对自己是尽心尽力地栽培,对温采隐却不是如此,教书还是有的,却不要求温采隐做到最好。
  温采玉曾经问过为何有这样的差别待遇,温聚弦说他是要做大事的,而温采隐则另有任务。采隐会有什么样的任务呢?温采玉不能明白。「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爷爷对采隐而言,想必就是如同父母的存在,那么你为何要对采隐这么松懈呢?」
  每次面对温采玉的疑问,温聚弦要不是转移话题就是选择微笑带过,这不语的背后究竟隐藏了多少的秘密呢?
  温采玉又一次梦见了温聚弦,他一如他所记忆的,总是一张严肃的表情,可面对自己的孙儿,面对温采玉,他的嘴角总勾着淡淡的笑容。
  那笑容有些哀伤,也有些期待,温采玉在很多个失眠的夜里曾想着,是不是温聚弦期盼着自己改变温采隐的命运呢?那眼眸深处的悲伤,似乎殷殷企盼着有谁去改写上天註定好的结局。
  但是他并不知道温采隐被决定了什么样的结尾,这让他很为难,若随意去更动,去改变,也许只会使自己惹得一身腥,得不偿失。
  或许温聚弦正是懂得这道理,所以至死都不愿告诉温采玉真相,只任由上天安排采隐的命运。
  温聚弦死前是否曾对自己的无力回天感到感慨呢?他曾经救过无数人,曾经逆天而行,如今却要用自己亲孙儿的命去偿还那份罪孽……采玉不敢想,他怕他懂太多温聚弦眼里的哀慟后,就会忘记自己究竟是为何支撑这么久的。
  如果有些事情就算再努力都不会有什么改变,那他又何必去拚了命地往高处攀爬呢?温采玉不想要自己后悔,所以他从不去想温聚弦这样铁口直算的人,怎么偏偏就对自己与采隐的命徬徨了呢?
  只是温采玉没有想过,温聚弦并非无力,只是不能。
  改变命运往往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假若保全了温采隐,却错失了温采玉往高处攀爬的机缘,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因为温采玉注定要成为动盪世间的人,与他的命格相比,温采隐显得普通微小,温聚弦再有私心,也知道该以天下为重,自己的孙儿,是注定保不住的。
  在梦中,温聚弦看着温采玉的眼神异常温柔,那是一种包含心疼与溺爱的眼神,彷彿期待着温采玉日渐茁壮,最后成为人上人。
  「我到底要怎么作,才能保护采隐?」温采玉问着温聚弦,他知道自己在作梦,可就是忍不住地想要知道答案。
  孰料,温聚弦竟然缓缓抬起手,指向温采玉的背后。
  温采玉诧异地往后看,背后站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那是罗氏。
  知道温聚弦对于罗氏的出现是不喜欢的,温采玉皱起眉来。「他俩情投意合,两情相悦是迟早的事情,难道罗氏会害采隐不成?」
  温聚弦并不说话,他只是看着温采玉,嘴角的笑容变的苦涩,彷彿在向温采玉说道:救救采隐。
  但是,这只是个梦。
  温采玉睁开双眼,他看着天花板,只觉得头疼。
  自从李崢麒登基后,他几乎天天都作这样的梦,这梦延续了近一年,使的温采玉不堪其扰。
  按照温采玉的猜测,罗氏对温采隐是有害的存在,可大家都说梦与现实往往相反,若在梦中,温聚弦警告自己罗氏的危险性,是不是反过来证明了罗氏的无辜?
  不……不会是这样。温采玉思索起来。
  他所知道的罗氏从来就不无辜,这女人虽然有理性,却终究不是个善良的人,在利益之前,只怕她也会丧心病狂,这样的一个人,为了除去挡在自己面前的障碍可能会不择手段……那么假使那个障碍就是指温采隐呢?
  温采玉感受到冷汗涔涔,他知道一切都只是猜测,可这猜测却又写实的令人害怕。
  彷彿……彷彿不久的未来就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一样。
  坐在床上花了些时间调适心情,等温采玉回过神来后,已经接近了早朝的时刻。温采玉起身,将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然后扎起来。
  「哥已经起床了?」温采隐探头进来,他手上端着洗脸用的水盆。「昨夜这么晚才睡,今个儿却又早起,我真担心你的身子吃不消。」
  温采玉上下打量采隐,他道:「要担心的人是你吧?」这一年来不知何故,温采隐越来越瘦弱,虽然气色还不错,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真的不舒服要跟我说,别自己苦撑着。」
  温采隐笑着摇头。「没事的,大概是太久没种田,身子养娇了,才会这么弱不禁风。」说着又咳了几声,这让温采玉很是担心。「找个时间我让御医过来给你看看?」
  笑着拒绝,温采隐道:「我好的很,别麻烦人家。」
  温采玉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他又说不上来是哪里违和,他接过水盆洗了脸后,在采隐的帮助下穿上繁重的官服,打理好一切后,这才准备好前往王宫。
  一个臣子是不能长久住在宫里的,于礼不合,所以温采玉在确定李崢麒和罗氏安稳下来后,就带着温采隐住在靠近王宫的地方。
  对温采玉的决定李崢麒当然是有意见的,可在罗氏的劝说下,李崢麒也明白自己已经不能任性了,况且要是过于刁蛮,只怕温采玉别说是喜欢上自己,讨厌起自己还比较有可能。
  倚在门边目送温采玉坐上马车后,温采隐才终于露出了疲态。
  虽然他的作息比温采玉正常,可身子骨却越来越虚弱,其中原因温采隐其实比谁都还要清楚,可他不愿意说,也不想要说。即便知道日后温采玉会因为自己而愁眉苦脸,但他就是捨不得心尖上的那个人失落。「公子!我又带东西来了。」铃儿出现在温采隐面前,她手上拿着提篮,里面传出阵阵香气。「公子,你可有好口福了,这次保证是信心之作。」铃儿像是迫不及待要展示着什么似的,手一伸就要把里头的食物拿出提篮,可她动作都还没完成,就因为听见温采隐的咳嗽声而戛然停止。「公子,你病了?」见温采隐咳的剧烈,铃儿掏出手帕来,为他轻轻拭去额上的薄汗。
  谁知道温采隐却一把夺过手帕,摀在嘴边继续咳,彷彿要把体内器官都给咳出来才肯罢休。
  「公子……」铃儿这一年来常往温采隐这儿跑,他的身子越来越虚弱这件事情她也算有目共睹,可今日这样剧烈的咳嗽,却是第一次看见。「需要我去叫大夫吗?」铃儿有些着急,她带着食物过来找采隐,是想给他开心的,却反而要看他受苦,心里总莫名难受。
  摇手示意铃儿别找大夫,温采隐好不容易止住咳,他喘了一会儿,这才把手帕拿离嘴边。
  「血!?」铃儿惊呼一声,她看到她洁白的手帕上出现令人炫目的鲜血。「公子你咳血了!」
  「不碍事。」温采隐道:「抱歉,弄脏了你的手帕,我会赔给你新的。」
  「哎呀谁会在意那廉价的手帕?倒是公子你身子怎的变这样……不行,我要告诉娘娘,让她给你找个大夫来看。」铃儿说走就走,她把提篮留在温采隐身边,提起裙襬就快速地往王宫的方向跑回去了。
  温采隐看着铃儿的动作,只觉得这丫头大惊小怪了,本想扯扯嘴角露出微笑,却偏偏笑不出来。「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那么就这样吧。」看着手帕上的血渍,温采隐提起提篮,步伐阑珊地进屋去了。
  另外一方面,罗氏这一年对于垂帘听政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但使她备感压力的,是李崢麒在这段时间的快速成长。
  他似乎突然认清了自己作为新王的事实,孜孜不倦的学习,这一年间再没听过他喊累,也不曾瞧他耽误学习。
  有一天,这孩子会超越自己。
  罗氏知道李崢麒比自己还要适合持政,等他再大些、再世故些,她这太后就越没立场去摄政。要想想办法……罗氏看着底下正在报告着什么的温采玉,眼神变得复杂。
  说过要支持我的人,如今也算倒戈了,那么现在这样的局面,要怎么办……四面楚歌,人人得而诛之。必须得想个办法,罗氏心中焦急着。
  夏维世地位崇高,在百官中位列前排,他一开始是认真听温采玉在报告朝政的,但听着听着不由走神,然后就发现了罗氏那精采绝伦的表情。
  要走火入魔了吗?
  见罗氏盯着温采玉的眼神从复杂到无助,又从无助到厌恶,这其中千回百转,堪称有趣至极,夏维世微微勾起嘴角,但他知道罗氏精明的很,怕她知道自己是在偷笑她,便将视线转回温采玉身上后才敢笑,可偏偏这样的举动不只瞒过了罗氏,还骗到了李崢麒。
  李崢麒本就把夏维世当作情敌,现下看到夏维世对着温采玉偷笑,在他眼中解读起来那就叫傻笑,是对采玉别有所图的笑容。
  别人的东西不可以覬覦,没人教过你吗?李崢麒紧盯着夏维世,要是视线可以杀人,恐怕夏维世已不知道死几回了。
  早朝在看似和平的氛围下结束,李崢麒看着百官逐渐散去,然后瞧见夏维世走去和温采玉谈话,他刷的一声站了起来。
  「殿下?」跟在李崢麒身边的老奴被他那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到,以为是自己哪里做错了。
  「你退下吧。」李崢麒的视线都放在温采玉身上,他哪管得着奴僕被他如何惊吓,只顾着要在人潮少了些时,赶过去心上人那儿。
  垂帘听政的罗氏将李崢麒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她轻勾嘴角,在以前她会觉得李崢麒那样是真性情,很是可爱,但现下看他如此,只觉得是扶不起的阿斗,可偏偏就这个阿斗,身披黄袍,成为了人人景仰的九五之尊。
  隐藏在袖中的手默默握拳,罗氏咬着下唇,有着那么些许不甘。
  她想证明自己的才华,想要让天下人瞧瞧,比起拥有血缘关係的继承人,她一介女子,也能成为明君。
  「娘娘。」铃儿来到罗氏身旁,她看上去很是着急。
  「这么快就回来了?」罗氏见铃儿这时间就回来,总觉得不寻常。
  「是这样的。」附到罗氏耳边说话,铃儿把刚刚她如何看见温采隐吐血的过程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去。「娘娘,要给公子请个大夫吗?」
  罗氏知道自己终究迎来了这天,她眼神转为阴险狠毒。「不,哀家自行处理就好。」
  「可是公子看起来病得很重,再迟一些恐怕──」
  「难道你喜欢上他了?」罗氏的眉轻轻一挑。「否则,怎么如此关心他的安危?」
  铃儿赶紧跪在地上。「奴婢不敢。」
  轻轻哼气,罗氏起身,几个本来就陪侍在侧的丫环赶紧迎了上去,要陪罗氏回寝宫换另一套较轻便的衣物。「铃儿,记住了,肖想别人的东西,是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铃儿吓得都要哭出来,她低着头,努力克制自己不要洩出哭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