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窗帘如胶带般缠起了日与夜的分割线，粘合每天过渡的分界线，留给他的，只有日复一日的黑色。尘埃在昏暗的光线中飞舞，桌上的台灯散出柔和的光线，灯光如雾气般笼罩着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微抿的嘴唇如冷冷的雪片。
  林谦调好麦，开口试音，“大家好，我是暗声社千里之外。”
  他的声音是姑娘们公认的苏到炸裂。不是春雨洗后天幕中的袅袅炊烟，而是宣纸上一笔掷下缓缓晕染开的浓墨，不是晴空灿烂，而是乌云密布，与柠檬气味的阳光无关，总是带着挥之不去的阴郁。《血月》大红后，他后来的角色多被批走不出黯月的影子，与其说他走不出，不如说是他与这样的角色天生契合。
  他是个躲起来的胆小鬼，可在黑暗里呆久了，也会觊觎阳光美好的东西。林谦翻着手机相册，手指停留在其中的一张，嘴角忽然上扬，他出神地看着照片，浑然不知他此刻露出的这个笑容是多么撩动人心。
  “小千，我洗白白过来啦~~”香菇贡丸一脚迈进房间，一面还要打字应付上门讨债的几个策划，忙得头疼。
  策划A：“香菇SAMA，你行行好吧，就差您老的音没有交了！！！！！”
  策划B：“丸子大大，您这样装死是没有用的，看见我手里的敌敌畏没有，你要是再不交音我就去死！！”
  千里之外：“接下文件，从第十场开始。”
  策划C：“说好的交音呢？音呢？！！！骗子！！！！！”
  香菇贡丸：“小千，你等我一下啊，我去收个衣服，去去就回！”
  千里之外：“嗯。”
  香菇贡丸转头点开一步之遥的小窗，那边显示手机在线，他干脆也不打字了，直接发了段咒骂的语音过去，那边没反应，香菇贡丸气急败坏地又发了十几条语音，哼，烦也要烦死他！
  直到六点的时候，萧遥才抽空看了手机，打开一看全是香菇贡丸发来的语音。
  他戴上耳麦听了前面几条，看来香菇贡丸真的是被催债催惨了，骂人都有种可怜兮兮的感觉，他听了不生气，反而只想哈哈哈。听完他还坏心眼地给他回一句，“加油哦~^_^”
  林巷在外面敲画室的窗户，问他什么时候出来，带他去吃火锅。
  林巷业余时间帮一家杂志社画插画，今天刚好是发薪水的日子，林老板今天穿了件很少穿出来的花衬衫，还喷了香水，手指上转着电瓶车的钥匙，冲他喊，“反正你今天也画不完，到底出不出来，不出来我走了啊，难得请你吃饭，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你别说了好不好，我都快烦死了。”萧遥没好气地回头望他一眼，转身开始收拾颜料箱，“再等一会，马上。”
  他提着水桶走到旁边的洗手池清洗画具。水流冲击着搁在盆池上的调色板，干涸的颜料重获生机，在清澈的流水里勾连牵引出艳丽之花。萧遥用一旁的毛巾擦了下手，正奇怪林巷那叽叽喳喳的个性怎么不说话了，回头一看，林巷正在看他的画布，认真的脸如一尊肃穆的神像。
  仿佛被人窥探到了内心不可告人的秘密，萧遥心虚地快步走过去一把将画板用布盖上。
  “走吧。”他说。
  林巷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他转过身去抬起的手又转了下钥匙圈，几不可闻地答：“哦。”
  是学校旁边的一家火锅店，大夏天的，客人不多，两人吃了快三个小时，也没人来赶他们走。萧遥很久没吃火锅，加上心里又想着好好宰林巷一顿，光嫩牛肉就点了五盘，长长的竹筷夹着肉在牛油辣锅里上下翻飞十分畅快。林巷早就吃不下了，干脆端着果蝶放门口，一边啃冰西瓜一边看他涮肉。
  萧遥从旁边抽了张纸巾擦脸，被热气蒸得红润的脸像是熟透了的苹果，他不满地看林巷，“你怎么就光看着？”
  林巷冲他笑，“我花了那么多钱，怎么还不能看看了？”
  萧遥觉得他这个话怪怪的，他将筷子上涮好的毛肚蘸了调料塞进嘴里，美味至极的口感一下占据他的脑子，他很快就忘了那点古怪是从何而来。
  将小电驴停到车库后，两人往宿舍的方向走，两人都是吃了一身的汗，这时凉凉的夜风吹着，惬意不已。
  宿舍楼下，照例站着那个戴眼镜身影，高高瘦瘦，穿着黑色的衬衫。
  萧遥推了下林巷的后诶，让他过去。商寅手里拎着星爸爸的纸盒，看见林巷走过去，厚厚的眼镜片后面的眼睛亮了一亮，他赶紧将纸盒递过去。
  “听同学说你去吃火锅了，火锅太油腻，对身体不好。我买了你最喜欢的冰拿铁，多的那杯给你的室友喝。”
  “哦，谢了。”和往常一样，林巷不客气地接过来，然后拉着萧遥的袖子往宿舍楼里走。不过这次他走了几步，又折回去，商寅还在那里站着，他似乎也没想到他会回来，一脸的受.宠.若惊。
  “你不觉得我很过分吗？”林巷问他。
  商寅怔了一下，然后说，“只要你不讨厌我就好了。”
  “哪里好了？”林巷真想不通商寅心里在想什么，他一早就明确地拒绝过他，还这么没完没了地过来，难道有人是专门喜欢受虐吗？林巷叹了口气，将手里捏皱的纸袋丢到他怀里说：“今天最后一次，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
  林巷撂下话走回来，萧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今天吃错药了？对你的衣食父母发那么大的火，居然会把拿到手的吃的送回去？”
  林巷看了他一眼，“我大概是吃错药了吧。”
  第11章
  离歌会开始还有半个小时，林谦把自己的号挪进频道，点开了另一个窗口听刚发布的《旧香》。
  他只听了一段就有些听不下去了。
  怎么会这么违和呢？
  两人的情绪都不在一个频道上，他表现得太过，而对方太平。林谦拿捏的情绪和语气全是根据第一次pia戏而来，可惜的是，香菇贡丸没有跟上他的节奏，所有的情节只留下无力的脱节感，别人或许没察觉到，觉得还不错，但林谦心里很清楚，这部剧离预期差得太多了。
  这是他和香菇贡丸第六次合作，即使在同一个社团，这样高的合作频率也是让人吃惊，两人并非没有契合度，不然也不会合作那么多次。造成这样的原因，归根结底是之前香菇贡丸的超常发挥，让他高估了他的实力，香菇贡丸前前后后的表现简直像是两个人一样。林谦觉得这事奇怪，又不愿意自己多想。
  他关掉窗口，点开社里妹子发给他的最新版本节目单。他的出场排在歌会中间时段，香菇贡丸还要在他后面点。
  暗声社是圈内数一数二的大社，五年老社团，外交一向不错，邀请来的嘉宾都大有来头，其中光林谦认识的就有七八个。像林谦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老人家，能让他记住ID的都可以说是圈子里的翘楚了。不过林谦有些吃惊，里面竟然有黄金甲的名字。
  黄金甲不是落金社的社长吗？
  落金社要比暗声社的历史更久远一些。说起来，落金社和暗声社的发展经历非常相似，都是从几个人的小社团慢慢熬到了现在赫赫有名的大社，也都曾面临解散的困境，但都努力地挺过来了。发展故事乍一听很激励人心，只是一联想到这四五年里，两家针锋相对挖墙角抢资源互相抹黑等等等等一大堆破事，堪比CV圈金枝欲孽、甄嬛传，那点励志感便荡然无存。
  是谁把黄金甲给请过来的？
  无论怎么想，能做出这件事的也只有一个人。
  美工-水中游：“社长，你跟隔壁的黄金甲是不是有什么肮脏的PY交易？￢_￢@社长-墨蓝衫”
  翻唱-沈判官：“哦豁，我记得昨天的预告海报可没有那只黄金脆皮鸡，怎么今天节目单就凭空冒出来了？给个解释啊，蓝妈？@社长-墨蓝衫”
  CV-宝塔糖：“要不是我们社长长得实在吃藕，我会觉得他们在搅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