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凌想要摆出嫌弃的表情, 但还是没忍住被她逗笑了, 把她按回去：“行了行了, 别白费劲了。”皱眉看了眼她当成宝贝抱着的纸钱, “你从哪弄来这些东西的？”
  小国王诚实地回答：“我的秘书帮我做的。”
  靳凌想起那天来他的公寓接小不点去公司的年轻男人, 看着挺正经一人，怎么给小不点做这么奇怪的东西。
  “这个我没收了。”靳凌伸手要把那摞纸钱收走, 看小国王还舍不得，切了一声，“我会帮你写一封正常的信让你送出去的。”
  小国王瞪大眼睛：“真的吗？”
  “嗯。”靳凌有点不适应小国王亮晶晶的眼神，侧开脸, 低低地应了一声。
  游燃默默地起身, 靳凌抬起头, 看向他：“什么？你说你也要帮忙？”
  小国王又把期待的目光对向游燃, 本来想要溜回去睡觉的游燃：“……好吧, 我也帮忙。”
  游燃和靳凌把小国王的钱信都收起来, 又拿了纸笔, 和小国王一起坐在桌边开始写信。
  “说吧，你想写给那个人什么？”靳凌修长的手指有些不耐烦地转着笔，想要赶紧结束。
  “我想写好多好多东西。”小国王非常兴奋，“我要告诉他我吃了好多好多好吃的，有黄豆排骨麻辣鸡爪蒸豆花炸鱿鱼……”
  靳凌咬牙，打断小国王：“你在这写菜单呢？”
  小国王还是兴致勃勃：“我还要告诉他我学会了好多好多成语，回头是岸暗送秋波波澜壮阔……”
  靳凌把笔拍在桌上：“你是不是故意的？”这是写信还是凑作文字数呢？
  游燃也拍了下桌子：“你那么凶干什么？”
  “那你来！”靳凌把笔丢给游燃，两个人换了个位置。
  游燃想了想，问小国王：“你为什么要给他写信？”
  小国王晃了晃小脚脚：“因为我很想他呀。”
  “你不会是早恋了吧？”靳凌在游燃旁边伸出个头，“不对，比早恋还早，应该叫凌晨恋。”
  游燃看都不看，拿起个本子把靳凌脑袋挡住，继续问小国王：“那就直接把你心里想的东西直接写给他就好了，就比如，你刚才说你的，你很想他……”他话语略微拉长，一边说，一边落笔。
  小国王好像有点明白游燃的意思了，趴到桌边，他写字的速度，一边认真思考，一边轻声继续说：“我还想让他知道，我很担心他，希望他能在我去找他之前，好好照顾自己……”
  灯光下，小团子的表情十分真挚，小奶音软软糯糯，好像带着温度，暖暖地落在听着的人的心上，游燃更认真地书写，旁边总是没个正形的靳凌也默默垂下眼睫，安静地聆听这小团子直白的心声。
  不知道过了过久，游燃停下笔，问：“没有了？”
  小国王仔细地想了一下，点点小脑袋：“没有啦。”
  游燃把写得满满的纸张拿起来，递给小国王，瞥了眼旁边的靳凌，无声地炫耀他的成功。
  靳凌冷笑了一下，看向小手捧着比她脸都大的纸张，认真检查的小国王：“你能看懂吗？”
  “看不懂。”小国王抬起小脸，“但还是觉得很好看。”
  游燃冲靳凌挑了下眉。
  靳凌被激到了，把纸拉过来，拿起笔，在下面的角落随意地下笔，没一会就画好了个q版小团子，软萌萌地趴在一颗大大的爱心上。
  “哇！”小国王喜欢这个，“好好看呀！”
  “看到了吗？”靳凌冲游燃抬了抬下颌，“表达心意的方法有很多，我这个明显比你的更简单也更好看。”
  游燃抿唇，也跟小国王把纸要回来，在旁边写了一段抒发思念的歌词。
  小国王当然还是看不懂，但不耽误她夸游燃厉害。
  靳凌能就这么认输？臭着脸把纸抽走。
  在小国王奶声奶气的夸夸声里，靳凌和游燃你一下，我一下，硬是把一张纸变成了一本书，而且打开还会有立体图案弹出来，最后两个人都被掏空了身体，筋疲力尽地靠在椅子上，但还是坚持用最后一口气问小国王到底谁更会表达心意。
  小国王小脸严肃地思考了片刻，看向靳凌：“你是第一。”
  靳凌正要给手下败将比个中指，就见小国王转头看向游燃：“你是冠军。”
  靳凌顿时不干了，坐直身子找端水的裁判算账：“第一和冠军有什么区别？我不要和他并列，你必须选出来我们两个谁更厉害！”
  游燃也坐起来，也表示他很嫌弃和靳凌一个名次。
  一边是小弟，一边是爱子，小国王而为难：“那好吧，那就再来一轮加时赛吧。”
  靳凌和游燃屏息看着小国王，等她出题。
  小国王举起小手，像拳击裁判一样放到两位蓄势待发的选手中间：“向对方表达心意！”小手落下，小奶音铿锵有力，“开始！”
  游燃和靳凌都有点怔愣，没想到小国王会出这样的题目，看向对方的瞬间，两位猛男都有点莫名的羞涩。
  靳凌皱眉看小国王，别别扭扭地嘀咕：“我跟他没有什么心意好表达的。”
  “怎么没有？”小国王从自己的椅子上滑下来，跑到靳凌椅子后面，小奶音惟妙惟肖地模仿他拽了吧唧的语气，“虽然我对着你的脸总是黑黑臭臭的，但我其实很关心你，今晚追小偷的时候，你的手划伤了，我特意从岁岁小殿下的行李里偷了她的小草莓创可贴塞到你门缝里……”
  靳凌在小国王说到一半的时候，就想捂住她的嘴巴了，但小国王贴在了他的椅背后面，无论他怎么转，都让他抓不到。
  不过，因为转了太多圈，小国王有点晕，小短腿在地上乱七八糟地踩了几步，一个小屁股墩坐到了地上。
  “别听她胡说。”靳凌有点狼狈地看向游燃，“我才没有偷她的草莓创可贴……”
  游燃抿唇，把地上的小国王抱起来，眼里飞快闪过许多东西，指尖不自觉地摸了摸手上贴着的草莓创可贴，也有点不自然：“我要是知道是你送的，我也不会用。”
  靳凌一顿，接着也冷下脸，正要说什么反击，小国王从游燃怀里跳出来，晃晃悠悠地躲到他的椅子后面，给他配音：“虽然我总是对你爱答不理，但其实我也很关心你，昨晚看到你背着大家偷偷坐岁岁小殿下的儿童跑车被卡住了，心急如焚地拿出手机，对着你咔嚓咔嚓咔嚓，用魔法隔空帮你逃脱出来……”
  靳凌慢慢抬起目光看向游燃：“你偷拍我？把手机拿出来，我要把照片删了。”
  游燃本来还有点心虚，被靳凌这么一命令，也冷起脸：“凭什么？”
  靳凌拿出自己的手机，晚上的时候，导演会把嘉宾们的手机还给他们，毕竟明星平时都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就凭你以前裤子裂开了，我也咔嚓咔嚓地用魔法隔空帮过你。”
  “你！”游燃刚要骂靳凌，突然想起什么，皱眉，“那都什么时候的照片了，你竟然还没删？”
  靳凌表情有点不自然：“你管我呢？我手机内存大懒得删不行么？”
  游燃看着靳凌，片刻后，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换。”
  靳凌也把手机交给游燃。
  两个人拿着对方的手机，几乎同时点亮屏幕，被密码锁拦住，鬼使神差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默默敲了几个数字进去，接着两个人都愣住了。
  密码正确。
  他们的密码都还是以前的那个，没有任何改变，就好像他们还是彼此没有秘密，亲密无间的时候。
  靳凌和游燃下意识都想抬头看对方，但都忍住了，谁也没说这一茬，默默地点开相册。
  靳凌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兴趣，但相册里的照片实在太明显了，他想看不到都不可能，举起手机质问游燃：“你什么时候偷拍的我睡觉的照片？”
  正好，游燃也有账要跟他算，也举起手机：“这张我不小心撞玻璃门上的照片我们乐队刚成立的时候你就说删掉了，怎么还在？”
  提起乐队，两个人又是一怔，抬眼看向对方，正在尴尬又别扭的时候，小国王从他们中间冉冉升起，很严肃地叫停他们：“你们不要暗送秋波，我还小，看不了这种的。”
  游燃和靳凌转头，看着嘴上说不能看，但其实都要贴到他们脸上观察的小团子，异口同声地警告她：“不要乱用成语！”
  小国王眨眨眼睛，不知道爱子和游小弟干什么这么生气，摸摸小肚肚：“那你们还比不比了？”
  “不比了。”冷静下来的靳凌发觉自己刚刚有多幼稚，竟然跟游燃比什么谁更能表达心意。
  这种比赛就算赢了又有什么意义？
  有些事情，他已经做好一辈子都不让别人，尤其是游燃他们知道的准备了。
  游燃看靳凌放弃得这样痛快，冷冷地勾勾唇，不知道是嘲讽靳凌还是自嘲：“就当我们都输了吧。”
  靳凌没什么精力再说话，拿起手机递给游燃，游燃也正要把靳凌的手机还给他，却听手里的手机叮地一声，一个信息框从靳凌手机屏幕跳出来，游燃下意识垂眼看了一下，正要移开目光，却突然顿住，抬眼看向靳凌：“陈医生为什么会把队长的情况发给你？”
  第28章
  “你看错了。”靳凌把游燃的手机放到一边, 抢回自己的手机，想要绕过游燃离开房间。
  “你说我看错了，那就给我好好看看。”游燃拦住靳凌, “让我看看发信息的号码是不是陈医生的。”
  靳凌皱眉，推开游燃：“我为什么要给你看别人发给我的信息。”看了眼旁边的小国王，“不要在小孩面前这个样子，吓到她, 你负责吗？”
  小国王挺起小肚肚：“我负责。”她的国民有时候也会发生摩擦，产生矛盾, 她的经验是，必须让双方把话说清楚, 说清楚了, 才能解开心结, 和好如初, 所以她催促爱子和游小弟, “你们继续说，我继续听。”
  看不出来小不点还是个八卦崽, 她想听，他还不想说呢，靳凌把她端起来：“听什么听，赶紧上床睡觉。”他把小团子塞到被子里, 想要走, 裤子却被拽住, 力气还很大, 差点把他裤子都拽了下来, 靳凌赶紧抓住裤腰, “你给我放手！”
  使命感很强的小国王不松手：“可是, 我还没有哄你们睡觉。”
  游燃把椅子拉过来：“今天不要你哄我们，我们来哄你。”
  靳凌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那你自己哄吧，我可要回去睡了。”
  游燃也没管他，自顾自继续说：“我给岁岁讲个睡前故事吧，故事的主角是四个男生，他们组成了一个乐队。”
  靳凌闭上眼，攥起手指，这个故事的开头让他没办法就这么离开，但也没有坐下，沉着脸靠在旁边。
  小国王小胖脸陷在软软的枕头里，长长的眼睫忽扇，看着游燃：“然后呢？”
  游燃垂下眼睫：“他们一开始没有名气也没有钱，住在又小又破的地下室，每次进门都要弯着腰，在房间里永远直不起身，但那是他们最开心的时候。”他顿了一下，微微侧目看了一下靳凌站的位置，“至少是其中三个人最开心的时候。”
  靳凌没说话，冷漠地看着窗外。
  “终于有一天，他们能接到商演，能赚到钱，粉丝也越来越多了，他们也准备好和大公司签约，在和对方沟通乐队未来的规划时，和公司产生了些冲突，正协商呢，他们的主唱竟然为了能和大公司顺利签约，放弃了乐队成立时的初衷，也抛弃了剩下的队员，和大公司单独签约了。”
  “我……”游燃抿唇，重新开口，“他们想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这并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想要跟他要一个解释，却联系不到他，队长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他的位置，去找他的路上出了车祸，现在还在病床上，而那个背叛了整个乐队的主唱自始至终都没有给他们任何解释，甚至都没来看过队长。”
  游燃抬起眼看向小国王，轻声问：“岁岁，你说，这样的主唱怎么能让乐队的其他人不恨他？”
  靳凌喉结微动，依旧看着窗外。
  小国王皱着小眉头，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在思考游燃的问题，游燃也不是真的想要她一个小孩子回答这么深奥的问题，他再次垂下眼睫，如果是在参加这个节目之前，他不会继续说下去，甚至都不会在靳凌面前重新提起这些事情。
  但是他脑海里划过小偷从靳凌身上偷走的东西，草莓创可贴，刚刚的信息，还有他帮他家小老板写信的时候，他自己教她的，要把心里想的直接表达出来，这样才会让对方知道。
  游燃沉了一口气，下定决心，这是他给靳凌，也是给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还是得不到答案，他以后就当从没组过乐队，也从没认识过靳凌这么一个人。
  他开口，声音里有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可就算这样，乐队的其他人还是无法相信他是那样的人，还在等他的解释，还想要……”他攥起手指，“让他们的星星重新亮起来。”
  他们的乐队名字叫做ss，是star switch，也就是星星开关。
  他们组成乐队的第一天，兴奋地从早上一直练习到深夜，等他们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头顶的蓝天早就被夜幕取代，他们随意地躺在地上，边休息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讨论乐队该叫什么。
  他们怀揣着梦想的星星，但当他们看向夜空，却连一颗星子都看不到。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不过他们不以为然，还很傲气地认为，星星就在他们的头顶，在他们唾手可得的地方，只是暂时关掉了开关，终有一天，他们四个人会一起，会亲手点亮整片夜空的璀璨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