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山上的雨水不错，野山菌也发得早，幸亏他们来得早，往年这个时候还只有零星的野山菌冒出头，不过物以稀为贵，早点进山摘个头茬，哪怕坐车去县城卖呢，也能小赚一笔。
  没想到今年这个时候，山里的菌子都已经冒出来不少了！
  众人又惊又喜，忙加快了采摘速度。
  不到半天时间，江小满身后的背篓就装了有一半了。
  这时候山岩的电话打过来了。
  “小满，你那边捡多少了？”
  “我捡了半篓子啦，山岩哥你们那边菌子多不多？不多来我这边捡啊。”
  “我们这边也挺多的，这样，你先别捡了，先带着菌子到集合点，咱们先卖一批出去！”
  啥？这荒郊野岭的，卖给谁？
  很快，江小满就知道了。
  山岩手里有一批常年找他买正宗岩蜜的高端客户，这帮人不差钱，就喜欢吃点有营养的、稀罕的。山岩和江鱼呆在这深山老林里，每年还能赚不少钱，就是因为有自己的销售渠道。
  这不，发现今年的野山菌出得早，山岩当机立断，给手里那些本地的土豪客户们发了私信过去，还拍了两张刚捡到的红菇和白头菇，没想到刚发出去没多久，就接到了好几个订单。
  不过，人家土豪爸爸不愿意等，想今晚就吃到今年的头茬野山菌，价格更是问都没问。
  还有一个在市里开私房菜馆的老板，一口气找他定了三十斤红菇，说要他下午就送过去。
  “你们先在这边捡，阿虎跟我跑一趟市里，老规矩，愿意走这批货的，还是收购价给你们。”
  山岩这话明显是解释给江小满听的，其他人都是他徒弟，山里人对师徒关系，有时候看到的比亲父子还重，徒弟们怎么敢质疑山岩这个师父？
  “没问题！辛苦你啦岩哥。”江小满毫不犹豫地把背篓里的红菇倒了出来。
  其他人一看都乐了。
  “小满哥你可以啊！专挑贵的捡！”
  “没毛病啊！这样还省的分拣了呢，不愧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小满哥真厉害！”
  ……
  作为一个从小也靠捡菌子赚零花钱的山里娃，江小满当然知道红菇是本地所有野山菌里最贵的！其次是鸡油菌、松树菌、地皮菜，最便宜的就是这种“白头菇”。
  所以捡菌子的时候，江小满单独把红菇放在了最大的背篓里，手里则拎着一个大号的塑料袋，专门用来放白头菇，反正这玩意儿也不压秤，捡满一袋子，他就把塑料袋一系，直接拴在背篓边上。
  这样拿去卖的时候，就不用像他们这样，一堆乱七八糟的菌子混在一起，还要花时间分类一下，毕竟不同菌子的价格差别太大。
  最贵的红菇，这个季节还是头茬，土豪专享，零售价能卖到将近八百块钱一斤。
  即便是他们按收购价统一交给山岩拿去卖，也能卖到五百块钱一斤……
  “今天来不及了，等下我去市里买点干净的塑料袋，明天开始，大家都按照小满的法子装菌子。”
  看到江小满不但把最贵的红菇单独放在竹篓里，还隔一层垫几片蕨叶，防止蘑菇表面蹭破，山岩暗暗点头，决定回头也让其他人照着江小满这样做。
  毕竟头茬红菇吃的就是个新鲜。
  江小满捡的这些红菇，虽然个头不一定是最大的，但卖相绝对是最好的！
  众人赶紧帮忙，把其他人背篓里的红菇分拣出来，凑了四个大背篓，山岩和阿虎前面抱一个，后面背一个，急匆匆下山去了。
  其他人也马不停蹄地继续在这片山坡上找菌子。
  江小满把他带来的备用塑料袋全部贡献了出来，每人分了两个，这样就能把背篓空出来专门装红菇了。
  不过说真的，虽然卖价比不上昂贵的红菇，但本地人其实更喜欢吃白头菇。
  这白头菇可不是猴头菇，虽然二者只相差一个字，但一个是野山菌界的白富美，另一个更像是“贫家女”，哪怕是刚上市的头茬，最多也只能卖十几元一斤。
  江小满其实更喜欢吃白头菇，一个是它便宜，吃起来不心疼。
  还有一个，白头菇吃起来没有红菇那股味道，它本身其实是没味道的，拿肉做就是肉的味道，烧鸡就是鸡的味道……
  如果野山菌界也有娱乐圈的话，白头菇肯定就是导演们最爱的黄金配角了，戏好事少产量高，简直就是物美价廉！
  下午三点钟，采完了这个山头，山岩的徒弟们来叫江小满一起回去。
  “这边有狼。”
  一句话把江小满吓个够呛，赶紧跟大部队一起下山了。
  下午采的红菇，大家都集中放在山岩家里，江鱼一个个认真给他们过称、记下重量，等卖了钱再给他们分钱。
  都是自己人，大家也放心得很，就连江小满都懒得往家拿了，直接让山岩帮他代卖。
  “这回我可算是占了岩哥便宜啦，本来是过来拍视频的，没想到还赚了一千多块零花钱。”江小满一边洗手一边跟江鱼说，“明天咱们去江边上打渔，要是打不着，我花钱买几条大鱼请大家吃。”
  山岩的徒弟们集体欢呼起来。
  讲真，江小满的厨艺，那真是吃了一次就很难忘得掉了！
  第119章
  让江小满没想到的是, 这趟出来拍视频，他赚的外快可不止一千多，而是五千多……
  晚上, 山岩和阿虎回来了, 给大家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今年不知道怎么了, 外面的红菇还没有上市，他们这头茬的野生红菇一拿到市里, 就卖了个极好的价钱！
  “今天这是头一天上市，一千块钱一斤！”
  “人家老板说了，明天后天还让我们送货过去，不一定有今天这么高价格，但是有多少他们都要了。”
  “一个私房菜馆能卖得了这么多红菇？买了拿去晒干也不划算吧？”江小满诧异道。
  “小满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喝茅台的不会买, 买茅台的也不是自己喝的。”山岩笑了笑。
  今天狠狠赚了一笔，他现在的心情也不错，难得耐心跟江小满解释了一下, “做私房菜的老板，经常找我们弄些山里的好东西，估计都是转手卖给需要的人，拿去送礼的吧。”
  既然是送礼, 那当然是越贵越好、越稀罕越好。
  今年头茬的野生红菇，听上去可比什么茅台五粮液的稀罕多了，有钱没门路也很难买得到这么正宗的啊！
  江小满恍然大悟！
  就像他以前上大学的城市, 因为盛产一种名茶，每年头茬的明前好茶，人家压根就不会放到店里卖, 基本上茶叶还没炒出来呢, 就都被那些需要送礼的人给提前预定掉了。
  红菇本来就是一种高档野山菌, 还有滋补的功效，头茬上市的野生红菇，可遇而不可求，特别适合送给那些身居高位、年龄偏大的领导或者长辈。
  而且，新鲜的野山菌还不像晒干的，讲究的就是吃个头茬的新鲜！
  就像每年春天的香椿头一样，通常都觉得第一顿最好吃，后面吃着就没那种感觉了。
  粉丝们看到这一段也大呼吃不起，甚至还有人质疑说不就是野生红菇吗？听起来也不像松茸或者羊肚菌那么名贵，怎么就卖这么贵呢？不会是趁机宰客吧？
  江小满不得不赶紧回复解释了一下，说他们今年这是头茬，野山菌这玩意儿，一旦大批量上市，价格就会跟坐了过山车一样，一路疯狂下滑。
  “其实我们一年也就头茬这两天能赚的多点，到后面红菇出来的多了，街上卖不掉，一百、八十、六十都有人卖。”
  果然，第二天山岩再去卖的时候，附近已经有别的常年进山捡菌子的人也开始卖了，野生红菇的价格一下子跌到了七百块钱一斤。
  等到江小满和江鱼去他老家村子里采购渔具的时候，新鲜红菇的价格已经跌到五百一斤了。
  因为今年红菇价格好，江小满还特意给他爸打了电话，说要迟几天回去，先在山岩家这边捡几天菌子。
  像是野生红菇这种名贵野山菌，也就只有老山坳子这边能捡到这么多了。
  郎山村那边进山捡菌子的人多，附近又没有这么深的林子，红菇来不及长大就被摘掉了。
  要不是家里还养着两头猪，听着这价格，江有粮都恨不得跑过来帮着一起捡了。
  不过，郎山村那边虽然没有红菇这种稀罕菌子，但其他菌子也不少的，这段时间江有粮也背着背篓漫山遍野的跑。
  捡回来的菌子，品相好的、贵的，都拿到集市上卖掉换钱，差一点的就晒干了留着自己家吃。
  有了这笔几千块钱的意外收入，再加上这几天的视频浏览量还不错，后台收益也有好几千，江小满就不急着去催茶饼的事情了。
  急也急不来，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嘴巴，把山岩他们卖红菇卖到了一千块钱一斤这事儿传了出去。
  什么工作一天能挣个一两千啊？山里人简直想都不敢想！
  听说这几天四里八乡都疯了，茶叶也不摘了，自家的洋芋地也不锄草了，天没亮就背着背篓上山找菌子！
  山里有狼怕什么？狼也没有穷可怕啊！
  江小满这边打了几个电话，听到那边都说这几天要先进山采菌子，也不好意思耽误人家挣钱，只能先把做茶饼这事儿放到一边，和江鱼一起，带着俩孩子，一起去了江鱼的老家，一个叫茅里的村子。
  茅里村靠近江边，村里人世代都靠水吃饭，有做船的，有做各种渔具的，当然了，大多数还是打渔的。
  江鱼的父亲已经不在了，家里只有大哥一家和一个老母亲，听说他还有个二姐，因为大哥娶不起媳妇，就被爸妈拿去换了亲。
  江小满听了心里怪不舒服的。
  换亲是他们这里早年间的一种陋习，有的人家给不起彩礼，也没钱办婚事，就会拿自己家的女孩子，去跟别的情况差不多的人家换亲。
  简单来说，就是江鱼的爸妈把他二姐嫁给别人的哥哥或者弟弟，然后把对方的姐姐或者妹妹换过来，给她哥做媳妇。
  “不然你以为，我爸妈为啥松口让我跟岩哥在一起？”说起自己家那点破事，江鱼冷笑一声，“不就是因为家里拿不出钱给我娶媳妇，又没有别的姐妹给我换亲了，只能让我自己把自己嫁出去咯。”
  江小满不知道拿什么话来安慰他，过了一会，只能拍了拍他肩膀，“算了！你换个角度想想，幸亏你家里没有姐姐妹妹了，不然你爸妈肯定不会让你和岩哥在一起的。”
  他们乡下都这样，别说上一代了，就是他们这一代，重男轻女的情况依然很严重。
  除非家里实在穷的娶不起媳妇，否则，哪怕是卖女儿，也一定要让儿子娶个媳妇传宗接代。
  因为这件事，江小满对江鱼的家里人第一印象就不太好了。
  等到了江家，看到江家一家人都在使唤江鱼的大嫂子干活的时候，江小满简直都要窒息了。
  江鱼的大嫂是个矮小瘦弱的女人，像大山里绝大多数嫁了人的女人一样，生儿育女，照顾全家人的生活，就这，江老太还嫌弃儿媳妇太木讷了，小叔子回家，居然不知道去街上买点菜？
  “妈，你讲讲道理好吧？我回来又没给大嫂打电话，你让她歇歇吧，家里有什么吃什么好了。”江鱼不耐烦地打断了老娘对大儿媳的磋磨。
  江大嫂抹着眼泪出去了。
  先不说婆婆有没有跟她打过招呼，就算提前说了，家里的钱不在她手里，没人给她钱，她怎么去街上买菜啊？
  当着江小满的面，江老太也不好意思和小儿子对骂，只能悻悻地问他为什么领了孩子养着也不跟家里说，毕竟山茶三姐妹现在也该叫她一声外婆了。
  “我这不是给你们省钱吗？三个孩子，就是三份红包，逢年过节我再领着她们来给你拜个年，回头你又要心疼给出去的红包了。”
  江鱼才不想让三个养女和自己家扯上什么关系呢。
  他实在是被这个“换亲”的习俗给弄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