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爱如潮 第46节
作者:
毋恰软饭 更新:2022-07-28 22:11 字数:4140
在那条采访视频之后,画面中开始出现顾慎如参加比赛时的影像,从古早时期开始,每一场有记录的比赛都被剪了进来。
顾慎如看到小女孩时期的自己在得奖时叉腰,落后时大哭,摔倒后时龇牙咧嘴地爬起来,被批评了还当众和教练顶嘴。稍微长大点后她稍稍收敛一些,但神色依然飞扬。
仿佛时间被浓缩了。她从这条被精心剪辑过的视频里看见自己在一块接一块的冰面上一节节长高,一点点变成现在的样子。
同时,画面的一角一直停留着一个线条流畅的侧影,沉默而专注地看向每一块冰上的她,就像是她最长情的观众,无论输赢都一路跟随。
陆别尘没发现自己遮了投影仪的一角,顾慎如也故意没有提醒他。她窝在沙发上偷偷盯着那个影子,忍不住抬起手在旁边比划了一下,恨不得把它切下来装进钱包里带走。
不知不觉中窗外漆黑的夜空开始泛青,桌上的自热小火锅已经凉透了,而视频的进度条才到一小半。
画面内容按照时间顺序进展到顾慎如进入国家队之后。
在这些片段里,她不再当众大哭或大笑,而孟廷已经变成熟悉的灰蓝色,总是面容严肃,教练老吴的头也慢慢秃了。
至于顾闲,不知从哪一个时间点起,他就彻底消失了。
于顾慎如而言,所有近年的比赛或采访看上去都非常乏味,完全不能像之前那些久远的影像一样让她的心绪层层起伏。所以她平静下来,看了一会儿就开始走神。
窗外风一过,法桐抖落了几片叶。
“林小土,我还没问你这些视频是哪儿来的。”她再度往身旁扔了个枕头。到这时候才突然想起,刚才某个人好像说要解释一下。
嗯,是得让他好好解释解释。
作者有话说:
可能大家都会讨厌孟廷,但她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加害者,甚至包括顾闲那个渣男也不是。有时候宿命深浅,缘分长短,真的很难说。
能看到这咱们也算今生有缘,本章红包~
第48章
枕头扔过去, 却无人回应。
顾慎如一转头才发现旁边的单人沙发不知什么时候空了,而客厅另一边卫生间的灯倒是安静地亮着。
“啧,又上厕所。”她话都到嘴边了又没人说, 不满地小声嘟囔,“不是火锅吃多了吧。”之前的几盒小火锅她虽然馋,也到底没敢多吃, 最终照例每样尝了几口就都扔给了陆别尘, 还监督他吃完了。
明明记得他以前挺能吃辣的, 怎么现在两口火锅就跑厕所。
“林小土, 你快点!”她冲卫生间的方向喊了一声,靠在沙发上等着。
窗外天色又变浅了一些, 不时传来几声鸟鸣。六月的晨风是温温润润的, 吹得半宿没睡的她很快开始觉得困。
卫生间的门还是关着。顾慎如终于等累了, 趴在沙发扶手上咕哝一句“真磨蹭”, 然后又是不情不愿地睡着了。
这次她没有做噩梦, 做了一个好的。
在梦里, 穿红色羽绒服的孟廷牵着她的手在冻住的红白河面上滑行, 沿途她见到很多别的人,有顾闲、老吴、梁芝、jen,还有曾经无数的同学朋友。
她幸福地从人丛中穿过,然后回首目送他们远去。孟廷也跟随人群离开了。再转头看前方,河还是那条河, 曲折无尽头。
只剩下她自己在冰面上继续滑行,但也并不觉得孤单,因为眼角余光中长久地跟随着一片影子。它没有面孔, 温暖沉静, 被斜阳拉扯得非常悠长, 像一条路。
她的后路,她的归途。
顾慎如睡熟时,另一边洗手间的门才无声地打开。
陆别尘回到客厅,将仍在播放的视频静音,然后把顾慎如歪扭吊在沙发外边的腿捞起来放平,好让她睡得舒服一点,之后又把毯子拉起来,轻轻给她盖上
顾慎如没有醒,只翻了个身,咂咂嘴发出一小声呓语,不知在做什么梦。先前一直没休息好,这时的她睡得像婴儿一样,面颊和鼻头微红,一双小而饱满的嘴唇被舌头舔了舔,泛起一层水光,手臂乖巧地缩在胸前。
陆别尘替她掖住毯子的边角。到靠近肩窝的位置,他的手突然停了一下,悬在她的嘴唇上方。
顾慎如那双晶亮的粉红色嘴唇吧嗒了一下,好像感觉到即将到来的触摸。但是那只手并没落下去,只是隔着一层空气轻柔地描摹她的面容,从勾起的唇角到圆润的鼻头,到浅凹的拥有卷翘长睫毛的眼,最后到她散落在灯下的头发。
最后的最后,她的发梢被一缕晨风吹动,柔滑得像一截绸缎从他的掌心划过,然后飘落。
顾慎如没醒,看不到身旁那个男人此刻眼中沉浮的笑意。
陆别尘收回手,很轻地将灯关了。
.
顾慎如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睡得这么香过了,以至于她醒来的时候都脑子都是懵的,一时想不起自己在什么地方。
她是被压在屁股底下的手机震醒的,挖出来一看,就是梁芝的一长串语音信息,再看时间,居然都快到中午。
梁芝的语音太长她懒得听,胡乱甩过去一个表情包,说刚睡醒。
对面见她有动静,立刻又飞过来几条文字信息,每一条都带了一个犀利的问号——
“刚醒?咋睡这么久?怎么睡的?跟谁睡的?昨晚干嘛了睡这么久?”
“宝儿你这样装哑巴我真的很容易乱想,你知道我现在正在脑补什么嘛,嗯?”
“等一下!我有预感你马上就要给我来一句‘就是你想的那样’,不我还没准备好!”
……
“好了,宝我准备好了,你说吧。”
……
“不对,再等一下!昨晚那个问题你还没回答,别逼我又问一遍!算了受不了了,你俩到底是是啥关系?啥关系!”
……
“女人,你的沉默很可疑。”
“靠,难道!大狼狗变好炮友……”
顾慎如的手都快被震麻了,终于清醒过来。看见梁芝的夺命连环三千问,她吃吃一笑。
本来昨晚她也是纠结了半天,想找某个人把话问清楚的,但后来意外发现了藏在他手机播放记录里那一条关于她的视频,又感觉好像没什么必要挑明来问了。
什么关系才会让一个人把另一个人从小到大的超长个人剪辑存在手机里?什么关系才会让一个人悄悄买下另一个人住过的房子,还多年原封不动维持原样?不是变|态就是真爱了吧,她觉得。
她掀开毯子从沙发上坐起来,看外面已经又是日光明艳,法桐枝叶油绿。
被太阳晒得眯眯眼,她转头发现一旁的投影仪还在工作,对面墙上仍然在放着她的比赛或日常剪辑,已经快到今年初世锦赛那一场了。视频关了静音,画面在日光里只剩下淡淡的一层,她看到自己在里面无声地滑行、摔跤、说话和笑。
陆别尘坐在她侧前方的单人沙发上,半倚着靠背,一手撑着头,安静地面朝投影的墙壁,看上去是睡着了。
“林小土,醒醒别睡了。”顾慎如精神好起来,不客气地丢了个枕头过去。
“你醒了?”陆别尘闻声回过头。
顾慎如声音顿住,看着他愣了一下。她发现他原来根本没在睡觉。他的神态很清明,眼睛稍带了点熬夜之后的泛红,目光落在她脸上的一瞬间浮起一层笑意,恍然间像是一个经过长途旅行,终于抵达目的地的人。
“睡得还好吗?”他轻声问。
顾慎如在心里算算时间,自己好像睡了快十二个小时。
“你没睡?”她问,然后看见他摇摇头。
“不困。”他说。
“你还在看?”她又问,看一眼对面投影的墙壁。
陆别尘笑了笑,没说是也没有否认。其实墙上的画面已经淡得没有颜色,但他一直在看。昼夜已经交替过一回,他还没有看完。
顾慎如不说话了,盯着他眨巴眨巴眼睛。
“不舒服?是没睡好么?”见她发愣,陆别尘微微蹙眉。
“没,睡挺好。”顾慎如回过神,一头倒回沙发上拉起毯子盖住脸,“我再躺会儿。”
“懒虫。”隔着毯子她听见一个沉软的声音,不用看脸也知道他笑了,很轻地嗤一下。
顾慎如在毯子里翻身窝成一团,像只偷完大米之后回窝窃喜的小耗子。
手机又震了几下,梁芝还在不厌其烦地追问那个“狼狗变炮友”未解之谜。
这一次,顾慎如飞快地打字:“屁的炮友!这个男人都要爱死我了好吗!”
千里之外,梁芝一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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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慎如已经回忆不起自己上次赖床是什么时候了,通常她起床准备训练时天还是全黑的。
但是今天,有个人管她叫“懒虫”。
一种怪怪的感觉,好像突然就有了充分的不起床理由,于是她多少带点报复心地在沙发上一窝就窝到中午十二点多,愉悦地看梁芝的微信表情包大赏,但又故意不回信息。毕竟不是所有心情都适合分享,比如此时此刻她隔着毯子听见了几声轻慢的脚步,那是她想要独占的。
直到正午气温升高,顾慎如才感到有些闷热地掀开盖在头上的毯子从沙发上弹起来。从来不赖床的人,躺久了其实挺难受的。
外面日光正盛,白晃晃地冲进窗口照亮屋中每一个角落,连空中翻飞的尘都似乎充满了盛夏的活力。
茶几上的投影仪还亮着,但那条漫长的视频已经播放结束,对面白墙上只剩下一个浅浅的画框。陆别尘仍然坐在侧前方的单人沙发上,低垂着头一手遮住眼睛,这次看样子是真的睡着了。
但顾慎如此时精神百倍,一刻也坐不住。
“林小土!”她把石膏腿从沙发上搬下去,然后单脚站起来蹦跶两下到陆别尘面前,一把拉开他挡眼睛的手,“大中午的别睡了,我饿了!”
其实平时,哪怕跟关系最好的梁芝在一起,她也不会这么霸道地不让人睡觉,但今天面对这个不声不响陪在她身边的男人,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有种想欺负他的邪恶冲动。也或许很早很早就有了,只是这一刻格外强烈。
陆别尘并没有睡熟,被她一推就立刻惊醒,在窗口散进来的莹白阳光下眯着眼睛朝她笑了笑。
初醒一瞬间的笑意没有镜片遮挡,坦白如同透明。
顾慎如一怔,旋即在陆别尘伸手摸眼镜时回过神来,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了他放在面前茶几上的眼镜,藏到身后去了。“别戴了,难看!”
陆别尘愣了一愣,笑笑没说话,只是伸手向她身后够。
“不给。”然而顾慎如把眼镜拿得更远了一点。眼尾一扫那副看上去冷冰冰的无框眼镜,突然心生恶念地想给它一掰两半,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动手。
但她还是没把眼镜还给陆别尘,靠着沙发扶手结结实实藏在身后。“你近视多少度啊,不戴就不行么!”带了点莫名的怨念,她看着他没有眼镜的脸。
陆别尘也没有硬抢,微微仰着头看她。因为看不清,他的眼神中有些失焦般的茫然,眸色反倒比平常更幽深,像深凹在眼窝里的湖水。
“不戴我就看不清你了。”他说,嗓音略微发哑。
“一点儿也看不清?”顾慎如半信不信,往前凑了凑,“现在呢?”他们之间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
陆别尘轻微地摇摇头。他此刻的视线中只有一个融在白色日光里的靓丽轮廓,虽然可以凭借记忆描摹出她的身形五官,精细到每一束肌肉的线条和每一缕发丝的走向,但他是看不清的。
看到他坐在那一副没办法的样子,顾慎如终于心软了,把眼镜还给他。
“话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近视的?”但她还得很不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