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澄雪说得风轻云淡，但对玉凌而言却完全是意料之外的消息。
  福兮祸之所伏，玉凌已经感觉到了一抹潜藏的不安，而宁澄雪平静的神情似乎也多出了几分高深莫测的意味。
  “用不着这么惊讶，给你一个这样的身份，你才能方便为我做一些事。”宁澄雪很直白地道。
  “长老请说。”玉凌谨慎地道。
  宁澄雪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玉凌犹豫了两秒，终于有些别扭地道：“师父尽管吩咐。”
  虽然以宁澄雪的修为，当他的师父倒是绰绰有余了，但玉凌多少还是受了一些“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观念的影响，在现在这种纯粹利益交换的情况下，这样的称呼无疑极具讽刺性。
  真要比较的话，玉凌内心深处还是更认可容辰一点，虽然他自称是“老师”而不是“师父”。
  宁澄雪自然也察觉到了玉凌暗藏的芥蒂，眼里不禁掠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接下来三个月我都要出去执行任务，所以你完全可以在大荒星范围内自由活动，有空的话不妨去沙蝎平原练练手，不然长期不经历战斗和杀戮，任何人都会生疏的。”
  “生疏”两个字引起了玉凌极大的警惕，他隐隐感觉到，宁澄雪好像发现了一些隐秘。
  明明院落里只有玉凌和宁澄雪两个人，他还是多此一举地散开玄力气息，形成一片与外界隔断的域场。
  “我不喜欢弯弯绕绕，所以有些话就直说了，先谈谈你的事吧。”宁澄雪语速很慢，他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所以一旦要说的东西太多，就需要斟酌怎么组织语言。
  玉凌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预感到接下来将有大事发生。
  “大事”果然发生了，宁澄雪一字一顿地道：“你不是东境魂师，你来自哪里？”
  自己的身份又一次暴露了，玉凌不禁开始反省，卧底这种工作是不是压根不适合他。
  “我是乱尘的人。”玉凌没有说谎，因为他没感觉到宁澄雪怀揣恶意。他之所以先让玉凌认完师父，才展开现在的话题，大概就是为了让玉凌安心说实话。
  “嗯。”宁澄雪似乎并不意外，神色稍稍缓和了几分。这让玉凌更加肯定，他知道的东西恐怕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更多，问这个问题也只是想试探一下。
  “所以你强闯逆云海之后，被常帮捡到，然后卖给罗洄之，又帮她做事，来炼火宗偷盗神羽花？”宁澄雪淡淡地说着，更像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玉凌开始怀疑是不是裴天令泄露了消息，但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我对你和裴天令的事不感兴趣，这些都是洛双寰告诉我的。”宁澄雪给了一个玉凌意想不到的答案。
  宁澄雪怎么又和洛双寰扯上了联系？而且她应该还没被押送到大荒星这边，两人压根没见面，这消息是怎么传递的？
  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玉凌正有些头痛欲裂，又听宁澄雪道：“不过你也无需担心，洛双寰不会把你的身份告诉其他人，目前应该只有我……还有裴天令知道？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玉凌一瞬间抓住了一抹灵光，讶然问道：“你和双霜……不，洛双寰，背后都是那个神秘势力？”
  出乎玉凌意料，宁澄雪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还微带讽刺地道：“神秘势力？非要这么说也没错，他们确实喜欢搞云遮雾绕的东西。”
  “他们”？玉凌注意到了宁澄雪语气的疏离，看样子他并非是那个神秘势力的下属，很可能只是双方互有所需。
  宁澄雪顿了顿，又道：“至于你破坏了罗家和慕容家结仇的计划，也跟我没多大关系，如果你办好接下来的事，也算是立了大功劳，到时候会有人来帮你逃脱大荒星，将你接到他们的总部去，那里有很多目前已失传的珍贵武技、灵技和魂技。”
  玉凌点点头没有多说，虽然他心里一万个怀疑，对方是帮他逃脱还是杀人灭口。
  宁澄雪有句话说的没错，玉凌唯一能相信的人只有他自己。
  像是看出了玉凌的疑虑，宁澄雪径直道：“放心，你的魂力天赋和玄力天赋都很不错，他们不会杀你，只会想办法培养你。”
  但在培养的同时也会想方设法控制住自己。玉凌的认知一向很清醒，因为天底下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
  不过宁澄雪似乎又透露了更多的信息？按理说在别人眼里，玉凌吃了神魄丹，魂力就不会有太大发展了，而玄力方面，更是被裴天令“毁了根基”，为什么还会说他天赋不错？
  好在宁澄雪是个很直率的人，所以用不着玉凌继续猜测。
  “谢怀山也是他们的人。”宁澄雪又给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他其实已经到了塑魂初期，只是自我封印在凝魄巅峰。他告诉我，你只是凝魄初期而已，却能在他的魂力侵袭下抵抗很久，甚至尚有余力发出反击，说明你的根基十分扎实，绝对不是靠神魄丹强行突破到凝魄境的。”宁澄雪道。
  原来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居然把一位塑魂魂师揍了一顿？
  玉凌忽然感觉有些荒谬，他原本以为同为凝魄境，他就算抵抗力强一点，也不至于引发多大的怀疑，但没想到谢怀山是塑魂魂师，哪怕封印了魂力也比凝魄巅峰厉害很多。
  “至于你的玄力……你以前，至少是一名凝血武者吧？”宁澄雪又问道。
  “我……”玉凌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你一个晚上练成圣火诀第一重，我就有些怀疑了，不过确实有些人天赋异禀，再加上你魂力境界高，所以很多经验可以类比过来，所以我就暂且消了疑虑。”
  “但你很快又学会了焰日拳，而且学得十分完美，这个也就罢了，也可以用天赋好解释。你最大的破绽是，灼流拳明明超出了强筋武者的承受能力，你却在一个晚上行云流水地练了八九遍。”
  “为了确定这个疑虑，有一次你晚上入定冥想的时候，我用玄力震荡空气在你手上划了一道伤口，但没过两秒它就愈合了，所以我的怀疑就变成了事实。”
  面对宁澄雪平静的逼视，玉凌完全无话可说。
  宁澄雪虽然直率，但他同样很聪明。至少他表面上从早到晚沉迷修炼的模样确实骗过了玉凌，没想到他一边做着样子，一边却在暗暗关注玉凌的举动，甚至自始至终没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直到现在才全部挑明。
  这再一次给玉凌敲响了警钟，以后面对固元武者，必须得谨慎谨慎再谨慎，不能出现任何一丝破绽。
  “不过乱尘的人就是喜欢兼修两个体系，甚至三个体系，因为层次不高，他们想不到以后突破更高境界的时候会消耗多大的精力。但那个势力——他们自称‘孤星’，也会让手下人修炼多体系，这样才方便为他们做事。”宁澄雪淡淡道。
  听到“孤星”两个字，玉凌的心跳仿佛都漏了一拍，曾经梦境里所有不美好的回忆一齐蜂拥而至，让他涌起一股极其强烈的厌恶感。
  没想到现在他又和“孤星”产生了交集，为什么那个梦竟然会似是而非地预知到无涯星系的很多事？
  玉凌看着魂海深处巍然不动的白瓶，感觉答案很可能在它身上。他没有忘记，在入梦前的那一刻，白瓶占据了他的全部意识。
  “顺便给你一句忠告，兼修者或许会占据出其不意的优势，但你以后想走的更远，最好还是专攻一处。至于你更喜欢魂师体系，还是武者体系，我不会干涉。”
  宁澄雪的语气忽然温和了几分，玉凌从中感受到了一丝难得的真诚，仿佛在这一刻，他真的是一位严厉而不失慈爱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