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剑共眠 第8节
作者:定离      更新:2022-06-07 20:58      字数:3963
  从小偏厅出去后是个铺满青石板的后院,院子墙角里长了棵开了白色小花的树,树上还有一个大蜂窝,密密麻麻的刺尾小槐蜂正绕着蜂窝包飞来飞去,发出嗡嗡嗡嗡的声响。
  司空寒的心声又冒出来了,“饿、吃!”
  他的注意力被院子中间的那口大锅吸引,情不自禁地走到了大锅旁边。
  蒲放哈哈大笑,“这可不是吃的,是给你泡澡的,若你表现得好,今天的任务完成后我给你一块下品灵石,自己到夜市那边去吃,够你吃遍山珍海味了。”说完,蒲放直接施展小擒拿手将司空寒给拎到空中,三两下剥去他的衣服,将人直接甩到了锅里。
  锅下还架着火,里头的药水滚烫得吓人。
  司空寒拼命挣扎想要冲出锅内,奈何一股巨力死死压着他,就好似在他身上镇了一座山一样,让他动弹不得。
  蒲放冷着脸说:“给我老实呆着,这可是我熬的药汤,能淬炼体魄的,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司空寒喉咙里发出低吼,明明被巨力压住,仍咬紧牙想要动起来,他拼命用力之时,周身骨骼炒豆子一样噼嘭作响。
  “哈哈,这次的药汤有效,是淬骨汤,真的是淬骨汤!”蒲放放声大笑,神色显得有些癫狂,“熬出了药汤,炼制丹丸还会远吗?我一定能成为炼丹师,我一定可以!”
  “咦!你小子,你小子!”蒲放施展的是法术定江山,也就是运转灵气在掌心形成了一座无形的大山,他只用了一分力道,但也有足足千斤的力量压在司空寒身上,按照正常来说,只有炼气三层的司空寒根本不可能动弹,而现在,司空寒居然动了。
  就见他死死咬着牙关,应该是太过用力,嘴角都溢出了鲜血。
  艰难地抬起手,将自己的血肉模糊的手搭在了铁锅的锅边上,他甚至努力地抖了几下手指头。
  苏旖梦听到一个急促的声音响起:“痛,出去!”那是司空寒的心声,他此刻一张脸因为痛苦而扭曲,牙关紧紧咬住,连眼睛都未睁开,却在心里不断地嘶吼:“痛,痛、出去!”
  苏旖梦有点儿懵。她一身鳞厚,压根儿感觉不到烫,更别说疼了。
  蒲放一脸恍然,“为了把蛇丢出来,竟超越了你的身体极限,这样一来,对淬骨汤的吸收一定会更好!”
  苏旖梦怔怔地看着司空寒——小东西拼命挣扎,竟是为了我?
  她翻出铁锅,吧嗒一下掉到地上。
  司空寒浑身力气都好似骤然泄去,他跌坐在大铁锅内,整个人都往下沉。
  只是入了药汤后,原本紧闭的双眼却突兀睁开,眼神空洞地看着头顶天空,脸上的表情也逐渐恢复平静,好似那些疼痛无法再伤害到他。
  可苏旖梦知道,他很疼。
  那片黑暗里,有水的声音。
  她眼前好似有了一幅画面。
  暴雨倾盆,瘦小的司空寒站在屋檐下躲雨,身子已经尽可能地往里靠,仍有雨水落到他身上,打湿了他本就单薄的衣衫。
  冰冷刺骨,遍体生寒。
  寒夜下了一场暴雨,无人可依的司空寒在雨中哭泣。而今,那哭声再次出现在他心底,也传递给了苏旖梦。
  他曾无依无靠过。
  而她,机缘巧合跟他结了契,就算养一条狗这么多天,也该有一点儿感情了吧。
  苏旖梦思维有点儿乱,身体比脑子转得快,她已经支棱起身子,冲蒲放嘶嘶地吐舌头。
  书灵钻出来,赶紧写上耀眼的金色大字:“别冲动,旁观者,你本是书里已经死了的龙!最关键的是,你现在实力被禁,冲动也打不过。”
  它还在地上画了一条栩栩如生的死龙,被抽筋剥皮了,死不瞑目的那种。
  苏旖梦:……
  一下子就将苏旖梦给吓清醒了。
  道理都明白,可心里就是很不舒服,这种不舒服,使得她看蒲放的目光宛如看一个死人。
  蒲放被那昂着头的小蛇看得心里头有点儿发毛。
  他怒了,直接丢出一块石头砸过去,并恶狠狠地道:“小东西盯着我做什么,若他死了,我就把你泡酒,你放心,你们主仆俩必然会整整齐齐的呆一块儿。”
  也不知怎么回事,他扔石头的时候突然微微心悸,手跟着抖了一下,这么近的距离都砸偏了。
  石头没砸中,见蛇也没动弹,蒲放便伸手去抓蛇,刚伸手,那小黑蛇就异常灵活地往旁边一躲,直接蹦到了院子角落,又飕飕地爬上了树。
  蒲放哈哈大笑:“就没见过这么找死的蛇。刺尾小槐蜂我都不敢惹!”本以为那小黑蛇会被群蜂蛰死,哪晓得群蜂压根儿没理它。
  瞧见那黑蛇缩在树上宛如一截枯枝,蒲放冷笑一声,“倒是有几分小聪明。”他这会儿最关心的仍是司空寒,见小蛇上了树便不再管它,专心研究起了铁锅里泡着的少年。
  第10章 丢脸
  司空寒的身体表面多了一些凸出的骨刺,从他的皮肤里戳出来,让他看起来像个怪物。
  蒲放脸色变了,“怎么会这样?难道又错了!到底哪儿错了?”
  他匆匆回药房抓了一把草药撒在了药汤里,那草药入水融化,将整个药汤都染成了血红色。
  司空寒身上那些凸出的骨刺也被一点点融化了,而骨刺长出刺破的伤口并未消失,药汤从伤口钻了进去,好似将他的血肉都给熔炼了一般。
  苏旖梦听不到半点儿心声了。
  蜜蜂在耳边嗡嗡地叫、院子里木柴燃烧噼啪作响、锅里的水汩汩的冒泡,明明四周都有很多声音,可苏旖梦却觉得那些声音好似被罩子罩住,声音渐弱,最终彻底消失。
  万籁俱寂,整片天地再无声息。
  司空寒,他彻底晕死过去。
  苏旖梦闷闷地问:“他不会死的对吗?”
  书灵:“不会。蒲放在书里有简单提及,他是个疯子,原本有金丹期大圆满的修为,在万相宗都属于强者一列,为了突破元婴期高价竞拍了一个上品凝婴丹,结果那丹药有问题,造成他结婴失败,修为境界爆跌。”
  这天底下丹师甚少,地位尊贵,万相宗无人会炼丹,他们更没有丹道传承。受了刺激的蒲放决心自行领悟炼丹术,一直到最后都没成功,自己毒死了自己。
  他成了万相宗、乃至全天下的笑话,还被一群高傲的丹师点名嘲讽过,让万相宗声誉也跟着受损。那几年,他们求购丹药都要困难许多。
  因此,叶轻舟在展现出炼丹的能力时也曾被质疑被讥笑甚至阻止,只不过,他用实力证明了自己。
  蒲放就是一个反例,用来衬托叶轻舟才华的炮灰角色,出现在人们的闲言碎语之中,因此这些信息透露出来,并不会引起天道注意。
  “那就好。”苏旖梦往树上一缠,说:“我睡了!”
  她想,难怪司空寒以后会恩将仇报,会忘恩负义,会处处针对叶轻舟。
  因为叶轻舟啊,他把司空寒带过来之后便不闻不问,是他,将司空寒送入了炼狱。
  曾经寒冷雨夜无从藏身便是他最大的苦难,而今……
  看着蒲放那张满脸横肉,扭曲狰狞的脸,苏旖梦知道,司空寒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吵死了!”躺下的苏旖梦冷冷地瞅一眼那边嗡嗡叫的蜜蜂,就这么一眼,那些蜜蜂纷纷僵直不动,又一窝蜂地挤进了蜂窝。
  这是她身为龙族的血脉威压,对付这样的低阶灵兽完全足够。
  没了嗡嗡叫的蜜蜂,苏旖梦仍睡不着,她躺在那里发呆,半晌都没挪动一下。直到再次听到司空寒的心声时,她才鲤鱼打挺一般地弹了起来。
  司空寒:“饿。”
  小混球,人都要死了,还惦记着那口吃的呢!
  她心想,等回去了,想办法给司空寒做个大菜?眼睛往蜂窝上瞅,就蜂蜜烤肉吧。蜂蜜倒是有很多,这肉嘛……
  那边的竹林里边就有不少低阶灵兽,吓死几只轻而易举。
  苏旖梦趁蒲放没注意偷偷跑去掏了蜂窝,用尾巴从蜂巢里勾出个金色小球出来。
  小球里头就是最上等的蜂蜜,平时其他人想取得跟群蜂拼命,到苏旖梦这里就不费吹灰之力了,她没地方装,直接将金色小球给吞进了肚子里。
  到用的时候再吐出来即可。
  细细的身子被圆球撑得鼓起一团,苏旖梦努力吸气,才让她的腰身再次恢复纤细,一头爱美的龙,决不允许自己有大肚腩!
  给我狠狠地吸住!
  树下,铁锅里的药汤由浓转淡,颜色越来越浅。蒲放估摸着差不多了,将司空寒从药汤里拎出来,拿一把铁刷子在他手臂上轻轻一刮,直接刮去手臂上的肉,露出了里头白森森的骨头。
  苏旖梦直吸气,她看着都疼。
  司空寒的骨头白得泛光,是一种银亮的色泽,远看宛如藏在血肉中的一柄剑。
  蒲放两眼放光,“这是铁骨,骨如精铁,你都没修炼过锤骨诀,就能拥有极品铁骨,只能是我的淬骨汤起了作用!完美,完美……”
  见司空寒伤得太重,出气多,进气少,瞳孔都已放大,蒲放骂骂咧咧地从储物法宝里掏出个药瓶子,倒了一粒珍珠般莹白的丹药。
  书灵写道:“你安心吧,这是白玉生肌丹,至多半个时辰,司空寒周身的伤都会完全恢复。”
  蒲放:“这么多试药的人和兽,就你能坚持下来。既你这么好用,便不能让你死了。小子,这一粒丹需一块中品灵石,杂役弟子修炼几十年都不一定能攒得出来,便宜你了。”
  一边说,一边将药丸塞进司空寒嘴里,接着把人随手扔地上,临走前又扔出一块下品灵石,并吩咐傀儡人道:“让他明日准时过来。他若不敢来,你就把他给我扛过来。”
  蒲放走后,苏旖梦从树上滑下来,游到了司空寒旁边。
  他光溜溜地趴地上,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
  不过苏旖梦也能看到那粒丹药正在起作用,司空寒身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止血、结痂、疤痕越来越浅,直至皮肤光洁如新,比之前似乎还要白皙细嫩几分。
  他血糊糊地躺在那里的时候,苏旖梦只觉得心口有点儿堵,像是压了块大石头。
  等伤势恢复,司空寒整个人像是刚刚剥壳的蛋那般白白嫩嫩时,苏旖梦整个龙都有些不好了……
  那可是个没穿衣服的人,公的!
  她嘴上说:“哎呀,羞死个人了。”游到衣服旁边把衣服咬着拖过来,搭在司空寒背上时尾巴稍稍用点儿力,就把趴着的司空寒给翻了个面。
  这家伙可真瘦,她都没出多少力气。
  苏旖梦尾巴尖儿捂在自己眼睛上,遮住了,又悄悄挪了一下。
  书灵看在眼里直摇头——不愧是龙。
  苏旖梦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好看的。
  她口出狂言:“我喜欢大的鸟!”血脉记忆里啥都有,她虽没开过荤,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龙。
  书灵:……
  不愧是你!
  没多久司空寒就醒了,一睁眼就翻身坐起,紧张地四下张望,在看到旁边的小蛇蛇后,整个人才稍稍放松下来。
  紧接着,苏旖梦就听到了他的心声。
  饿、饿、饿……
  他看她时眼睛都冒绿光了,好似又想把她抓起来啃一口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