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池妄轻笑，手指往上，若有若无的捏着宋轻沉一缕头发，放在手心中，捻了捻，从一缕变成几根，盯着自己手心中直顺的乌黑发丝。
  不咸不淡的瞥她，“犯法，跟谁？”
  宋轻沉说不上来。
  总不能是跟她吧。
  “不解释的话，很容易让、让人误会的。”
  不能小瞧学校内绯闻传播的速度，高中生们一个个精力惊人，除了被课本压的抬不起头来的那一拨，传个八卦的时间还是有的。
  跟周池妄站在一起的时候，她已经感觉到很大的压力了，要是以后走在路上都被无数目光前后左右的扫来扫去，宋轻沉脸皮薄，感觉自己在社死。
  偏偏周池妄还云淡风轻，一副懒得搭理得的模样，“能误会，说明是假的。”
  “还是说，”他慢吞吞的开口，“你想变成真的？”
  又说不出话来。
  宋轻沉暗自嘟囔，“你别扯东扯西的。”
  周池妄淡笑，放下扯住宋轻沉的手指，夕阳还未完全落下，他背对阳光，站在教学楼的门口，“说正事。”
  他一顿，“一会儿有人要去看宋叔。”
  “看我爸？”宋轻沉稍稍蹙眉，“谁啊？周叔叔吗？”
  周池妄一路往校门口走，没有直接回答她，到了门卫眼前，甚至没有出示走读假条，就被放行。
  宋轻沉紧跟其后，在兜里胡乱的翻着东西，没翻出来，被门卫问了一句。
  “你跟他一起的吗？”
  宋轻沉不避嫌了，她点头，“对，一起的。”
  “那走吧。”
  走出校门后，宋轻沉迟疑的盯着周池妄的背影，“你、你贿赂门卫了？”
  “他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这个门卫宋轻沉认识，一向严格，对于走读的眼熟学生也是如此，有些学生想要用过去的假条浑水摸鱼，每次都被他抓个正着。
  “没贿赂，”周池妄漫不经心的睨她一眼，饶有深意，“我放行过她女儿。”
  好嘛，那还是有交易，宋轻沉跟在周池妄身后，想着，眸光炯炯。
  “他女儿也、也是咱们学校的学生吗？”
  周池妄随便应声，“嗯，傅雪盈。”
  她长长的抽了一口气。
  宋轻沉不算是八卦分子，但是这个名字她还是知道的，傅雪盈，高一的年级第一，是个漂亮且文静的女孩，按照应明岑的话来说，像一朵水仙花，独来独往，也没有看到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
  从某种层面上来讲，跟周池妄还有几分相似。
  “她，”周池妄走的快一点，宋轻沉连忙跟上，浑然忘记了自己刚刚还打算去食堂吃饭，“成绩这么好的话，也需要你，特殊照顾吗？”
  “不需要。”
  现在是城市下班的时间，车水马龙，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已经有许多辆自行车飞速驶过，掀过宋轻沉垂顺的发丝。
  周池妄停步，大手护着她的头发，随手把宋轻沉往内拉，自己则是站在宋轻沉的右手边，紧靠马路，“偶然看到，帮一把。”
  校门口隐隐约约看到乔叔的车，但是周池妄没上，他带着宋轻沉往学校一头的繁华区走去，乔叔的黑车也跟着启动，默默的跟在两个人身后。
  看清周池妄走的方向，宋轻沉一愣，“不是要去，看我爸吗？”
  “不急，”周池妄说着，带着宋轻沉拐入旁边繁华的富人区街头，一路进入大型商场，“准备点东西。”
  宋轻沉在商场门口拉住周池妄的衣角。
  “别是要，买礼物吧？”
  她连忙摇手，“别、别买，上次周叔叔过去送了这么多东西，我爸、说我来着。”
  “你们家，已经帮了我们家很多了，还是别买了。”
  她的手小，拉着周池妄衣角的时候，两根指头完全捏紧，小风灌入他的校服衣摆，人潮汹涌，许多人匆匆忙忙的赶路，周池妄却站定在原地，轻撇视线，淡扫一眼自己的衣角。
  压低声音。
  “今日去的是新面孔。”
  宋轻沉疑惑，但是后面死活也问不出来到底是谁，周池妄经常不说好话，但是严密起来也刀枪不入。
  他们两个人在商场里转了一圈，由于穿着校服，再加上周池妄长的高大又亮眼，路上不少大人侧头看他们，有些还摇摇头，露出世风日下的表情。
  一楼是奢侈品专柜，许多大牌都在这里汇聚，旁边还有珠宝店，宋轻沉眼看着周池妄似乎对珠宝有些兴致，吓的立刻扯住他的衣角，推着他往内走。
  “要买，就去超市好了。”
  “就在地下，我知道电梯在哪。”
  宋轻沉一路都格外谨慎，她知道周池妄少爷惯了，钱在他眼中只是一个随机排列组合的数字，所以她负责把关，还扬言送给他们家的东西，应该由她来选。
  惹得周池妄又睨她一眼。
  宋轻沉不管他怎么看，从门口找了个小推车，在超市中走过几圈，路过补品区，拿下来一盒看起来像是钙片粉的东西。
  “就、就这个吧，可别再买了。”
  说话间，就要把东西往购物车中扔，忽而有个带着黑色鸭舌帽的人从旁边走出来，她没有注意到，跟那个人撞上，顿时后退一步，后腰撞上了购物车把，手中的东西也不由的往下落。
  被周池妄扶了一把，宋轻沉才站稳，揉着后腰往前走，“你，你没事吧。”
  撞她的是个成年男人，带着帽子，口罩，个子比她才高一点点，仓促的摇摇头，从地面上起身，摇摇手，从帽檐下露出一双眼睛。
  声音瓮沉，“没事。”
  转身就走。
  宋轻沉却拧起眉头，朝着那个人的方向追过去几步，跑到货架一端时，人已经消失了。
  周池妄跟在她身后，见她神色怪异，随口问，“怎么？”
  宋轻沉看他一眼，摇摇头，“应该是，看错了。”
  快要出门结账的时候，她忽而拉住周池妄的衣角，问了一句，“我记得，小时候绑架你的那个人，好、好像你们家一个保姆的丈夫？”
  周池妄看她，没说话。
  “他，”宋轻沉犹豫一下，又问，“左眼边，是不是有一道伤疤？”
  一边说，一边用手划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像这样？”
  第51章
  当年那场绑架案发生的时候, 宋轻沉还很小，只记得父亲几天几夜不回家，那时候她的母亲还没走, 每次拉着她去父亲的单位, 总能看到落在角落偷偷抽烟的父亲。
  烟头一个个的往下落，地面上散落一地烟灰, 风一吹，鼻翼间尽是烟丝的味道。
  母亲问：“你知道你几天没有回家了吗？”
  父亲沉默，半响后才从口中缓慢的蹦出几个字, “我不能不管。”
  母亲说：“好，你就死在工作上吧，你出了事，最受罪的就是你女儿。”
  一语成谶。
  出事那天, 宋轻沉才刚上小学不久, 跟着老师上课学加减乘除，忽而班主任急色匆匆的进来, 把她叫出去，站在走廊中扶着她的肩膀, “宋轻沉, 一会儿你妈妈会来接你, 好像是你爸爸去医院了。”
  跟着母亲离开后，宋轻沉才知道，绑架两个人质, 只救出来一个周池妄，还是父亲豁出命去力保下来。
  而周池妄的母亲, 在这个案子中被撕了票。
  后来的案情是父亲的同事进来通报给她母亲。
  那天她也在场, 小小的人还给他们做了一壶茶。
  很多的案件细节, 一宗宗，一件件的摊开在母亲面前，同事叔叔坚定的告诉她母亲，“是情杀和仇杀，犯案的几个部队上被开除的……具有绑架的知识和能力，也有作案动机，只是……”
  “主犯目前还没有找到，他逃脱了警方控制。”
  “不过嫂子放心，天南海北，我们一定会把人找出来。”
  是坚定的承诺，也是安慰。
  他们临走之前，母亲忽而提出一个要求。
  “能否，让我看看主犯的照片，就算没有照片，画像描摹也行。”
  那张照片，宋轻沉也见到了。
  小小的人在看到那张照片的一瞬间，便被吓的后退小一步。
  照片上的人长着一双奇怪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镜头，鹰勾一般，眼角上提，左眼之上隐隐约约有一道伤疤，不哭也不笑，面无表情。
  时隔多年，宋轻沉已经快要忘记了这个人的长相，只依稀记得他的眼睛。
  但若说绑架犯的模样，没有人比周池妄更熟悉了解。
  宋轻沉一边问问题，一边挤在周池妄的前面进入结账口，想自己结账。
  周池妄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他眸色晦暗几分，盯着她，捏住她准备掏钱的手。
  “我结账。”
  宋轻沉摇摇头，“真、真的不用了，你们家真的不能再……”
  周池妄不理她，手劲够大，捏的她动弹不得，掏出手机快速扫码。
  全程流畅，看的宋轻沉目瞪口呆。
  “你就是，”从结算口出来后，宋轻沉捏着自己兜中的一点现金，搓来搓去，“看我手机不太好用。”
  周池妄瞥她一眼，“想换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