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松与越歌无声对视，虽然威廉对他们动机的猜测并不完全准确，但他们已经明了威廉的来意。
  林松试探：“您所说的人，是惠特将军？”
  威廉没有明确回答：“我想，你们打过交道。”
  林松摊手：“从商业角度来看，他不算是个太好的合作者，如果没有黑塔的背景，我可能会拒绝跟他做生意。”
  威廉没有再说，他看着越歌，轻声道：“现在，二位可以接受我的合作邀请吗？”
  越歌抬起头：“您希望我们做些什么？”
  “至少，互相分享信息，”威廉说，“其实主要是想要协调行动，不再出现上次的误会，如果你们驾乘的不是军机，不能识别身份，可能当时就被我手下的飞行员击落了。虽然我自认是个公私分明的好上司，但要是手下人伤害了我最喜欢的歌手，我可能会忍不住做点什么不应该的事。”
  威廉开了个小玩笑，可惜林松和越歌这时候都笑不出来。
  越歌想了想，答：“确实要互相分享信息。”他看看林松，“我们愿意把手中的一些信息提供给您，帮助您判断目前的形势。虽然不想承认，但只凭我们两个，就算掌握了再多的情报，有些事情还是难以做到的。”
  威廉用浑厚的声音说：“你们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而你们的盟友不光有我，还有我的好友，也就是联盟议会的议长先生。合作愉快。”
  他站起身，主动向越歌伸出右手。
  林松在旁边看着二人握手，问道：“据我们所知，议会和黑塔的关系并不像表面看上去这么和睦。所以，您的意思是，议长先生和您是以个人关系结成的同盟？”
  威廉微笑着耸肩：“我们一直是朋友，你这样说也没什么不对。于公，我们有相同的理想信念，于私，我们有相同的利益诉求。”
  “利益诉求？”越歌下意识重复道，经过这一系列事件，他对这个词异常敏感。
  威廉看看越歌，然后不慌不忙地自己去续了一杯咖啡，他优雅回身呷了一口，才说：“把自己最主要的竞争对手打压到谷底，方便在军队中确立自己的位置，这种事应该算是个人利益吧，我是这么理解的。至于议长，你们肯定知道议会选举在即，现在正是投票前的关键时期，有政敌用梅芙小姐经商的事情抨击议长，并且指责议会在整个任期内碌碌无为。议长先生正要做点什么大事来分散人们的注意力。”
  “我记得联盟的法律法规并未明文禁止官员近亲属的商业行为，您所说的攻击站不住脚。”林松说。
  威廉点头：“确实，法律没有明文规定。但在选举的时候，这些都是可以被攻击的弱点和漏洞。每次选举之前都这样，结果这么多届议会选下来，也没见谁要修改法律把这个漏洞填上。这些攻击都只不过是煽动选民情绪的工具而已。”
  越歌若有所思，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问：“将军，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官场上的事你们不用参与，也掺和不进去。我只是担心对方已经意识到了目前的形势，很可能盯上了你们，至少不能让你们两个成为他们的破绽。”威廉叹气，“说起来，这还是我的错，我有些鲁莽了，想着找人查星间防御系统的盲区，又不想用已经和黑塔有所关联的科学家，就找到了相对低调的外地教授。结果那位教授因为第一次和黑塔合作，疑虑比较重，四处打听消息，生怕自己陷入危险，结果走漏了风声。”
  听到这里，林松浅笑道：“说了半天，威廉叔叔你就承认了吧，你所谓的对手不就是惠特嘛，他到底是个什么来头，我妈妈在黑塔任职的时候，他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军官吧，没听说他背后有什么有权势的靠山，升职竟然这么快。”
  “他身后没有靠山，出身也很普通，最早是前线守备部队的参谋，因为文笔不错，被长官看重，擢升到了后方总部，然后就在几年时间内被迅速提拔，并且在身边笼络了一个实力不俗的小团体。”威廉看向林松，“你这样的小少爷大概不能理解他们的心态，从底层一步一步往上爬的人，受得了最大的委屈，也怀揣着最大的野心，只要有机会，他们就能抛弃所有信念纪律和法律规矩，不顾一切只为实现自己的目的。”
  越歌看向林松：“我们的老相识，开普勒，他也差不多是类似的背景。”
  林松伸个懒腰，不以为然的样子：“随便吧，他们不惜为了自己的利益和野心站在整个星际联盟的对立面，就肯定已经做好了与联盟为敌的准备。我也好，越歌也好，我们辛苦经营企业，给联盟缴纳税款，不是为了让这些人当上高官满足个人私欲。边境一场大爆炸，毁了我的大型矿场，造成了多少损失。如果他们真的跟游击队有勾结，我绝对不放过他们。”
  威廉点头：“但是我最想提醒你们的是，要注意安全。你们侵入布朗个人光脑的事，我知道，别人也知道。我听说你们还在其他场合打过照面，很难说他们会对你们做什么，如果遇到危险，记得及时跟我联络。”
  林松笑：“没什么，我跟他们只是正常的商业合作而已。他们当时用行贿的事把我的公司挤出了供应商名单，后来又发现其他厂家供应的零部件不能达到标准，不得不来找我商量，要我成立新的马甲公司重新获得供应商资格。我公司的法务部很负责，不会在流程上出现纰漏。”
  “希望如此。”威廉看看窗外，“时间不早了，既然我们已经达成共识，那今天我就先告辞。谢谢越歌先生的签名，一直无法亲自去听您的演唱会，我很遗憾，听说您的新发明正好能让我这样的粉丝身临其境地享受您的现场演出，期待能早点体验到，请加油。”
  “有了成品之后，我会先给您送一套过去，让您提提意见。”越歌连忙说。
  三人又寒暄几句，威廉执意不肯让林松和越歌二人送出门，拎起拐杖自行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已补全！
  这篇文写得好艰难，而且把我更新方面的人品都败光了_(:з」∠)_
  第42章 爱丽莎
  辞别威廉将军，越歌和林松回到小小的会议室中。
  越歌捧起许久未动的茶杯，眉头微蹙。将军刚才所说的事情让他有些紧张，那些一直在他脑海中萦绕不去的片段和线索，现在终于能稍稍连接成线，指引出一条不太明细的方向。
  或许，顺着这个方向继续向前，他就能解答困扰他内心的谜团。
  越歌一直不愿承认自己被父母不明原因的死亡所困扰，潜意识里，他回避这件事，他告诉自己，父母应该是手捧铃兰笑容满面的一对幸福伉俪，他们醉心钻研自己所喜爱的科学，并为他们心目中至高无上的科研理想而奋斗终身。
  而作为他们的孩子，自己也在科学研究方面有所建树，这是值得骄傲的血脉相承。
  但他也知道，他无可回避，无论是那座千人一面的墓园，还是自己异常的痛觉，许多事物在提醒他，事实并不像他所设想的这般理想和美好。
  此时此刻大概是越歌最为接近真相的时刻。
  他正站在一扇虚掩的大门门外，有温文尔雅的绅士引他进门，他谨慎地迈步，他想知道那些门中的秘密，但他又不可避免地有些畏惧，因为伴随着真相而来的，往往是难以预料的黑暗。
  作为一个科学家，他从不畏惧探秘未知，但越歌想，自己此时的踟蹰亦是人之常情。
  他看看林松，想说些什么。他想从林松那里寻求一些肯定，无论是给予他勇气，鼓励他向前，还是拦下他的脚步，让他不要亲身涉险
  结果林松笑着开口：“威廉叔叔可真是的，明明咱们两个在同一个组合唱了这么多年歌，你的所有作品也几乎都是由我的创作，他都不跟我客气一下，一见面，拿出你的精选集就找你签名，让我的面子往哪放。”
  像是完全没有为刚才那位来自黑塔的将军所讲的话所困扰，林松拎起威廉用过的咖啡杯，放回了托盘，准备等会儿叫人来清洗。
  “不过威廉叔叔确实是有品味的人，无论音乐、舞蹈，还是咖啡，他果然把我这杯咖啡喝完了，我听说他嘴很挑的。”
  “你怎么看？”越歌现在完全没心思与林松这样漫无边际地闲谈，“我们要跟他合作吗？”
  “你刚刚都答应了，难道现在想反悔？”
  “我……”越歌想了想，“我相信他，理由之一是你给了他很高的评价。”
  “以军事才能论，如果说，我的母亲是能带领千军万马在前方征战的猛将，那么威廉叔叔就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帅才，我确实很敬仰他。”林松一边说，一边来到越歌身边，“而且，他身在黑塔中，却没有沾染上那里面让人讨厌的气息，在军队，他是与众不同的，比如说大概是唯一一个追星的高级军官，但就是这样惹眼，他却依然能坐稳将军的位置，令人钦佩。我觉得要坐到这一点，不光需要权谋手腕，也需要人品和定力。”
  “换个角度说，”林松继续道，“不选他，难道你要选惠特？我们都见过惠特那拨人，惠特、开普勒，还有那个技术军官佩勒，那都是些什么人啊。”林松不屑地撇撇嘴。
  越歌的声音有些暗哑：“我也可以谁都不选，我只是个做实验的、唱歌的、开公司的，我只是个普通公民，靠自己的能力和才学支撑自己在星际联盟中心区的生活。我不用管联盟议会和黑塔的龃龉，也不用考虑遥远边境的游击队，我的家乡也不在疫区，不必像金文那样以攻克疾病为自己的理想。我可以只考虑我自己，只顾着自己高兴，安安顺顺地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