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得带个相机上去。”
  一屋子高级工程师哄堂大笑起来，加班带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我还记得有一次——那会儿我还年轻，我在补给舰上工作，好像是运河堵了还是怎么回事儿，这个我已经忘了，总之我们在原地停了一个月，后来怎么了你们知道吗？”
  “原本能开到22节的航速降到了15节，回港后刮下来的各种海底寄生物，合每平方米16公斤，用现在小年轻的话说，就是震惊我全家，这玩意儿也太能长了。”
  大家又笑了起来。
  项目组的主任道：“行了，好好算吧。我先给你们透个底儿，咱们拿下这个专利的可能是非常高的。咱们保密级别都很高，我就直说了，领导那边来的消息，正研发的深潜船上用的隔热板也是她的技术，转让费200万。”
  “前一阵新送来的防辐射涂料，已经涂在反应堆上开始实验的那个，也是她的技术，两百万。”
  “据说还有一个什么材料，已经送上太空的，同样是她的技术，这个只有50万。”
  屋里没人说话了。
  主任喝了口枸杞泡菊花，道：“但是该给的钱还是要给的，咱们和石油、发电联合起来，这个专利是肯定能吃下去的。”
  消息传遍世界，几乎是相关的产业都知道了。
  藤壶严格来说其实是海底寄生物的基础，它们一旦附着上去，让船底变得凹凸不平，剩下的寄生物也都是一窝蜂的挤上来，有的时候还能寄生两三层。
  总之就是不做人。
  这时候，港城的船舶圈里也有消息了。
  过年期间，港圈的富豪们一场又一场的宴会，这原本是康明珠最想往的活动，但是今年她不太想出来。
  她原本以为自己不在乎的，她觉得自己能挽着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的胳膊出来——但前提是不能有人看着她，尤其是不能有认识的人用看热闹的眼神看着她。
  所以康明珠装感冒在家里待着，她觉得这个借口挺好的。
  耿洪安七十多岁了，非常害怕生病，所以不用去见他。
  康振宗虽然恢复过来了，但是非常注重养生，也不会来看她，康振宗新得的孩子，那就更不用她去看了。
  康明珠可以一个人待在屋里，让佣人端热汤上来，她就窝在被窝里，很是宁静。
  电话忽然响了，康明珠一看，是耿洪安，她咳嗽好几声，把嗓音调整过来，又夹了早就准备好的鼻塞，装出浓浓的鼻音，等到电话响到第四声，这才接了起来。
  “洪安，我刚才在睡觉，吃了——”
  “你上回说，你养母叫顾棠？在水木？读材料学？”
  耿洪安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康明珠一愣，自打上次赵青婷来找她，她就有了准备，她把她的身世也跟耿洪安说了，而且想想也知道，赵青婷就是个戏子，也就只有顾棠这种能稍微拿得出手了。
  康明珠还在想要怎么说呢，耿洪安没等到回应，继续了，“你现在换衣服，收拾东西准备去首都。你养母发明了一个涂料，孔船王对它非常感兴趣，你去牵线搭桥，跟你养母好好说说。”
  啊？康明珠还在震惊呢，她房门被敲响了，黄妈直接拿着电话进来，道：“老爷打电话回来，说有事吩咐您。”
  康明珠下意识就跟耿洪安道：“我爸爸找我，我——”
  “直接把电话给你爸爸。”耿洪安不耐烦道。
  “啊？他也是打电话回来的。”
  耿洪安语气越发的不耐烦了，“电话听筒对调。”
  那边两人不过三五句话说完了，康明珠有点发愣，这是怎么回事儿？
  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一夜之间，她就装了个病，她养母就成香饽饽了？
  不管是她未婚夫还是她爸爸，好像都要去巴结她了？这里头还牵扯到了孔船王？
  康明珠刚来的时候，康振宗也让自己秘书给她好好科普了一下港城的富豪圈子。
  简单来说，富豪圈子一共分三层，康振宗跟耿洪安这种，属于富豪圈的底层。
  孔船王虽然没有当年神勇，而且随着港城港口地位一降再降，他的地位也降了不少，可以说他是顶级圈子的守门人。跟他们康家差着辈儿，根本不在一个圈子混的。
  康明珠打了个寒颤，所以她养母究竟做成了什么东西？让顶级富豪圈的人都对她趋之若鹜？
  前头八卦上说她爸爸跟她未婚夫的合作，那块地估价200亿，当然不是地皮的价格，而是盖了楼之后，算上所有的单位的价格。
  但是两百亿啊……
  她养母究竟做了什么！
  康明珠拿出手机搜索，消息是有，但是她看不懂。
  她正坐这儿发愣，黄妈又来敲门了，“耿先生跟老爷都回来了，要您穿好衣服，一会儿叫您下去。”
  康明珠急匆匆的收拾打扮，下头两个人在商量合作的问题，半个小时之后才把康明珠叫下去。
  康振宗道：“你可能要受点委屈了，不过你放心，爸爸以后不会亏待你的。”
  耿洪安也笑道：“说什么亏待不亏待？这是你女儿，你们一个姓的。”
  康振宗就又笑了一声，道：“这样，你跟耿先生先去领证结婚，婚礼咱们回来再办，后天你出发去首都，我叫人给你订票，你先去找你养母，我们两个事情安排好，过两天再去。”
  这两人是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康明珠虽然前头一直走的是随波逐流无所谓的路子，但是她敏锐地察觉到这两人的态度变了——
  “我养母做了什么？”康明珠还跟以前一样，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康振宗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能让我们一起转行，跻身顶级圈子——”
  “不不不。”耿洪安打断了他，“能让顶级圈子对我们俯首称臣的好东西！”
  “不过我想我们还是要带着孔船王一起的，毕竟咱们没什么经验。”
  “这是肯定的。”耿洪安点头，“再说这么大的摊子，别说加上孔船王了，就是再来两个都能吃撑！”
  康明珠悄悄退了出去，里头两人还在畅想未来。
  “咱们可以去内地开厂，有政策优惠。”
  “你生了个好女儿啊，有这层关系，至少值10个亿！”
  “其实咱们可以把付款年限拉长一点，先给她比方5000万，然后分期，剩下的20年再给她，甚至可以转成康明珠的股份。”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大笑了起来，这是摆明想要糊弄人，彻底暴露资本家的本性。
  但是康明珠有点慌张。
  她跟人炫耀她养母的时候，可从来没说她跟她养母关系其实不太好。
  反正也没人会去求证，她是把一切都推倒赵青婷身上的，说的是：“我妈妈非常强势，一定要把我要回去，不然就要告我养母拐卖儿童，我养母迫于无奈，又想给我好一点的生活，这才同意让我们换回去的。”
  康明珠上楼的时候突然一顿，差点摔倒了，她觉得她以前这么说没问题，但是现在她养母发迹了呀，这段话听起来就好像是她养母为了她才努力奋斗的！
  康明珠瞬间就是冷汗冒出来，她要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对了，他们刚才说让她先去，她得想个法子！她一定能想出来法子的！
  这个时候，顾棠正跟顾若曦两个一起，在厨房洗碗。
  整个过年，顾棠的电话就没停过，不过她很快就设置了比方陌生电话拒接等等，这才清闲了下来。
  电话多到这个程度，顾若曦也觉得她们马上就要住新房子了。
  “妈妈，以后厨房就会很大了吧？不会你撞我我撞你，刚才我还摔了一个碗呢。”
  顾棠笑道：“对的，那个碗是因为我撞了你，你才没拿稳的。”
  顾若曦左顾右盼好几次，又换了个话题，“鹅颈藤壶吃腻了，海鲜也吃腻了，大龙虾看着大，其实没有红烧肉好吃的，明天想吃红烧肉，要五层五花肉的那种！”
  “那明天早上咱们一起去买菜？”
  顾若曦点了点头。
  冬天天气还是挺冷的，再说放寒假让人早上八点起来也太不人道了，她们两个睡到九点起来，打算先去顾棠实验室给藤壶缸换水，然后再去买菜。
  不过刚到实验楼下头，她们遇见了一位熟人。
  康明珠。
  两三年没见，康明珠完全变了个人。
  她虽然跟顾若曦是同龄人，但是神态举止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顾若曦穿得长款羽绒服，跟顾棠还是同款，一个银白色一个深一点的沙金色，脚上是厚厚的雪地靴，头上还有个毛绒绒的帽子。
  康明珠呢？活脱脱又是一个赵青婷。大冬天寒风凛冽的，外头虽然套了皮草，然而是个七分袖，还挺宽松，下头是短裤配靴子这种穿法。
  看着就觉得有点透风。
  康明珠一见顾棠就红了眼圈，开口就是：“妈，我好想你！”
  她能哭出来的确是真心的，她也知道，要是得不到顾棠的谅解，她就完蛋了。
  康明珠甚至有点怨恨顾棠，还像以前一样没出息不好吗？
  非得搞出这么多幺蛾子来！
  顾棠脚步一顿，顾若曦转头看着她，不可置信道：“康明珠？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当着亲妈的面，她还是克制了一下，死字儿没说出来。
  “你找我有事儿吗？我这也帮不上你什么呀。”顾棠虽然是笑着说的，不过言语里满满的疏离感。
  顾若曦满意了，她把顾棠手一拉，虽然两人手套都挺厚的，但是抓着也是抓着。
  “对啊，这大过年的，你看我跟我妈在一起，你也去找你妈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康明珠眼泪吧嗒吧嗒就掉下来了，“妈！你得救我，他们要把我嫁给一个七十岁的老年人！妈，我不想啊，我才22岁，我好害怕！”
  这就是她的对策了，先装可怜住下来，然后再慢慢谋划，要养母还能认她就更好了。
  那专利可是能让康振宗跟耿洪安一起眼红的。
  多养她一个也花不了多少钱。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这是顾若曦说的。
  “你报警啊，有问题找民警啊。”这是顾棠说的。
  顾若曦下意识就看了她手上拉着的亲妈一眼，你这反应——
  顾若曦大笑起来，道：“对的，找民警！反对包办婚姻！我支持你报警！”
  康明珠眼角还挂着泪，但是表情有点懵逼，她千算万算是万万没想到她养母会让她报警。
  金钱地位唾手可得，她难道不应该说：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帮你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