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两人去尝了久负盛名的烤鸭。
  顾若曦最喜欢就是胸口那一小块皮，片鸭子的师傅动作熟练把这一块切下，片成了六片，这算是整只鸭子的精华了。
  皮里的油已经被烤得差不多了，焦黄色的皮呈现出透明的质感，还能看见油脂流出后形成的空洞。
  放在嘴里轻轻这么一咬，外层是脆的，剩余的油脂很快流了出来，跟焦香还有果木带来的熏香融合在一起。
  顾若曦眼睛都亮了，“妈妈，咱们一人一半。”
  这家烤鸭店在商场楼上，人流量不小，两人这边吃着，门口又进来一个人。
  康明珠。
  她虽然没上成水木，不过找了中介各方周旋还花了不少钱之后，她依旧还是学的金融专业，就是学校档次下来一点。
  从水木变成了师范。
  其实师范也是个特别好的学校，但是跟康明珠原本计划中的水木京大比，落差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而且中介还挺遗憾的，“其实你要是不办港城的身份，我们可以帮你走少数民族预科的路子。不过港城身份也挺好的，等你上到大二，我们还能帮你办留学，这时候港城身份就好用了，去英联邦留学容易很多。”
  这种事情是要赵青婷掏钱的，而且她觉得她家里这两个人，全巧兰是什么都不知道，靠不住，康明珠就是小孩子，一样是没见识靠不住，所以中介说这话的时候，赵青婷也在。
  听见这话，她毫不客气扫了康明珠一眼，呵斥道：“听见没有！好好学习！当初说什么能上水木京大？我都觉得你是在骗我，没有我花钱，你连首都师范都上不去！”
  康明珠根本不想理她，跟这种没见识的人完全没的可说。
  她当初？她当初在二班，年纪排名前30，她看过三中今年的喜报，第30名考了673分，读的是首都医学院的八年制临床。
  康明珠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道：“你初中都没毕业，我能上大学已经是青出于蓝了。”
  中介挤出个尴尬但是不是礼貌的笑容，客气地告辞了。
  母女两个继续互怼。
  赵青婷以前忍着康明珠，是因为康明珠学习好，能帮她入主豪门，现在眼看这点优势也没了，豪门近在咫尺就是进不去，赵青婷别提多烦躁了。
  康明珠也是一样，她以前学习多好啊，天之骄子，就是因为被赵青婷煽惑地太着急了，而且当初赵青婷根本就是骗她。
  这种人，她就算能继承康振宗的家产，也一分钱都不给她花！她做梦去吧！
  但是不管怎么样，康明珠的生活还是没什么变化，依旧是花着赵青婷的钱，而且因为心里有了怨气，花得更多了。
  于此同时，她的学业进展不是很顺利。
  金融学这专业，入门容易，靠着期末突击也能过，但是真正学懂学精就很难了。
  康明珠在赵青婷这边耳濡目染两年，心思全花在跟人勾心斗角还有互相攀比上了，人也浮躁了很多，总之动脑子，思考内在逻辑这种脑力活动，她完全不行了。
  这次放假，康明珠以首都冷，先买两件厚衣服再去港城为由，打算放松一下。
  这一放松，就看见了顾棠跟顾若曦。
  康明珠的脚步顿住了，这时候顾若曦正好卷了个饼给顾棠，顾棠呢，手里卷的饼也是给顾若曦的。
  站在康明珠这里，还能隐隐约约听见两人的对话。
  顾若曦：“谢谢妈妈。”
  顾棠：“你这卷饼的手艺不行啊，内容物太少了，心不够沉。”
  顾若曦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那咱们常来吃，多练习练习我手艺就好啦。”
  康明珠后退了一步，表情晦涩难明，几秒钟之后，她小声道：“烤鸭388起，20的服务费，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能吃多久！”
  说完，康明珠头也不回走了，她打算去楼上吃粤菜，“这种油腻腻的东西不适合我！”
  但是粤菜也吃得不是很舒心，楼下看见的那一幕反复在她内心出现。
  就算清醒的时候不让自己去想，计算再逃避这个话题，康明珠的潜意识里还是要去计较得失利弊的。
  “我有钱！”她一边一勺勺吃着188一客的金汤海鲜羹，一边咬牙切齿地小声给自己洗脑。
  顾若曦跟顾棠是三中今年的焦点人物，她们的去向并不难打听。
  “野生动物保护能干什么？就算是本硕连读，要么出去风吹日晒雨淋，就算是动物园有了事业编，工资也就是四五千，就是个穷鬼！你一辈子能赚多少钱，从上班的第一天就能算出来！”
  “材料专业四大天坑之一！女生根本找不到工作，要么转行要么考研！但是高考不限年纪，考研是限年纪的，再说就算有厂子要女生，也不会要个四十岁的员工的！”
  “她毕业了根本找不到工作！耽误这么几年，她想再回去当会计也不行了！”
  康明珠长舒一口气，情绪终于是好了点，“就算我叫了你十几年妈，未来我也不会养你的，选择都是自己做的，谁让你们都对我不好呢？”
  当天晚上，康明珠再次飞到了港城，又去在康振宗面前刷存在感了。
  其实她这个成绩，康振宗也是知道的，赵青婷根本藏不住事儿。
  一开始把康明珠恨不得夸到天上去，后来就只字不提了，但是她不提，旁边还是有人要问的呀。
  所以康明珠高考栽了这事儿，被其余几个人在康振宗面前提了好多次。
  从赵青婷爱面子不说老实话，一路晋级到了这母女二人艰险狡诈，满嘴谎话。
  康振宗想过的，他都40多了，身体又不好，左腿截肢，他已经没有精力再重新把一个孩子从婴儿期养起了。
  所以他得从这五个孩子里头挑一个出来。
  康振宗的主意也挺简单，办身份这种事情可以，给数额合理的钱也可以，都是他的种，他承认的。
  但是多余就没有了，像赵青婷说的什么出一笔赞助费，让康明珠上个好大学？
  这会给其他人造成错误的影响。
  不过康明珠还是入了康振宗的眼的，他觉得这个大女儿耳根子软，容易受人影响，眼皮子也浅，当管理者是不可能的。
  但是容易煽动也是个好性格，可以利用她冲锋陷阵，或者干点别的。
  长假期过去，顾棠第一时间交了外宿申请。
  辅导员二话不说直接同意了，其实不让大学生外宿，主要是怕他们自律能力不强，怕出危险。
  但是顾棠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而且外宿申请上的家长签字，也被辅导员主动忽略，找她家长签字就真的是为难人了。
  大一新生的学习正式开始。
  基础英语的老师在课堂上道：“你们能考到水木，英语水平都不错，咱们这节课做个小测验，能考到80分以上的，四六级基本没有问题，可以申请免修。”
  顾棠考了96分，又是全班第一，她很快就交了免修申请，每周节省了四节课的时间。
  不过这个免修就不止她一个人了。
  等上体育课的时候，顾棠也很出类拔萃。
  大一的体育放在每周三下午，两节课共计90分钟。头一学期没有选修课，各方面都学一点，材料学两个班61人一起上，顾棠很快就以卓越的体能还有良好的柔韧性，以及完美的协调能力入了老师的眼。
  老师一边感慨她年纪有点大，没法参加大学生运动会了，一边把她提拔成了助教。
  两周下来，材料学院里就开始流传一句话了，“你顾姐还是你顾姐。”
  到了十一月份，专业课正式铺开，顾棠明白这专业为什么能入选四大天坑了。
  虽然教材是自己编写的，不过根据教学计划，真正学到材料之前，数学物理化学都得学，还得深入地学。除此之外计算机技能也非常重要。
  甚至还有一门量子统计力学，选修课里还有跟生物材料相关的大分子合成等等。
  实践课还要学金工，全称金属加工，据说还要做小榔头小改锥什么的，别说还挺让人期待的。
  他们专业要上什么课，具体的内容都能在教务处的网站上查到，顾棠仔细对照了课程安排，算了算自己的技能：x衍射跟电子显微镜这块她还挺熟，数理统计她也很熟练，化学基础她学得不错，生物学更是精通，所以她还是挺有优势的。
  材料概论的第一节课上，负责讲概论的概论的老师第一句话就是，“大家都说材料学是天坑，我们专业化学比化学系学得多，我们的物理学得比一般物理学还要深。建筑方向搬砖，金属专业打铁，合成新材料靠玄学，为了不失业只能继续读研，真的是这样吗？”
  老师环视一圈，看见了坐在第一排，而且敢跟他直视的顾棠，他微笑道：“业的，你的高考分数可以让你挑选任何专业，你觉得材料专业的意义是什么，你为什么要选材料专业。”
  顾棠站了起来，重复了上次跟顾若曦说过的话。
  “我已经不记得那位院士究竟是谁了，但是我记得他带我的激动。”
  “也许我们里头有一个人能发明更加大容量而且小体积的轻便超能电池，它能用于无人机，能用于水下机器人，还能用于高能量武器。当然，你还能有一个一年都不用充电的手机。”
  课堂上传来几声笑，“这个不好，换电池是手机售后盈利的重要方式，你这是要砸人饭碗。”
  “我也觉得不好，我周末都是手机没电才起床，这是要我一躺一年的节奏哈哈哈哈。”
  顾棠继续道：“还有碳纤维，它的强度是普通钢材的10倍，重量只有钢材的四分之一，施工方便快捷。这个特性如果继续加强的话——我想这个场景应该不用我描述了。”
  她举了几个例子，又把话题转到了玄学上。
  “其实合成新材料，具体比例靠玄学这一块，我觉得是因为量子力学的研究还不够深入。俗话说遇事不决量子力学——”
  同学们笑了出来，老教授脸上也有微笑。
  “其实这句话有个意思，就是说量子力学是解决微观世界本质的学科，继续研究下去，玄学也就不再是玄学了。目前某些没法解释的现象，只能按照经验来说的现象，其实是因为我们还没有接触到本质，我们只能总结经验，还没有没有挖掘到真正的真理。”
  “不是还有一句话？玄学跟科学会在山顶相遇的。”
  这话就说得人很振奋，教授让她坐下，道：“那这节课的作业，就是写一写你们心中的材料学发展，写你们感兴趣的发展方向，为你们今后选择研究方向做铺垫——注意格式跟内容，不能写成科幻小说。”
  同学们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剧烈的笑声来。
  “哪个学长还是学姐写成小说了？”
  “求观摩求鉴赏！”
  到了周末，顾若曦也回来了，兴致勃勃跟顾棠说她们都要上什么课。
  这也是顾棠对她的要求，提前做计划，不要学校教一门学一门，要有整体规划。
  “我们居然还要学动物保护法。”顾若曦靠在沙发上，跟顾棠一个个的讨论，“我去图书馆借了一本先看了看，总之得背，幸亏保护动物名录还有级别不常变，否则我都不敢提前背书。”
  她一边说一边先笑了起来，“这门考试是半开卷，可以带书去看，不过也得提前看过一遍，不然到时候该抄哪部分都不知道。”
  “下来就是动物学相关课程了，动物学，分类学，生态、行为、繁殖、饲养、疾病防治还有管理等等。我们老师说等学完基础课程，实践跟实习也非常重要。”
  “我先看了大熊猫的那一章，别说从科学角度来研究大熊猫还挺有意思的。”
  顾若曦翻身坐起，笑得分外灿烂，“老师上课还问了谁有实践经验，我说我在动物园的大熊猫馆当志愿者，他们都可羡慕我了，老师都惊呆了，我可太高兴了！”
  她从小就不是人家羡慕的对象。尤其是懂事之后，把自己当成一个独立人格之后。
  赵青婷永远都是在抱怨抱怨，家里天天都在争吵，学习也一塌糊涂，老师很少管她。
  顾若曦往顾棠脸上亲了一口，“妈妈，你歇着，今天我做饭——”
  不过她说完自己就先后悔了，“还是你做饭，我去打扫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