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说说这还债的事情。”社区领导先挑开了话题。
  那讨债的说：“王美玲，你欠我们胡老板三十万，再加上利息现在差不多五十万了。这钱你打算怎么还？”
  “我没钱，现在还不了。要还债，找她。”王美玲指了指珠珠，那理所当然的样子，直让在场家里有孩子的直蹙眉头。
  “你家王苒才多大？你让她还钱？而且她立马就要高考了，你这个做妈的不关心关心她学习，还在这里尽做这种不着调的事情。”社区那老大爷，指着王美玲直接表示不满。
  王美玲乐了，挑了下眉，“我养她这么大，让她还钱怎么了？”
  “警察同志，还有这个社区领导，你们自己也看到了，不是我们不让王美玲还钱，是王美玲不还钱，让王苒还钱。所以我们才找王苒的。”那讨债的见缝插针地道。
  “呸！王美玲，你根本就没有资格让珠珠还钱！”裴九安在一边骂道。
  但是没有任何人能听到他的声音。
  “就算王美玲欠了你们的钱，你们也不能找王苒还钱。我还是那句话，这合同就是不合法的。至于上面写着什么服务行业，到底是做什么的，我们一清二楚。”社区领导道。
  作为贫民窟的社区领导，他见过太多年轻的女孩子因为贫穷最后堕.落了。王苒是他看着长大的，那孩子身上有股子倔劲儿，假以时日肯定是有出息的。
  别的什么事情，他们这些人帮不上，但是这一点儿还是能帮王苒说道说道。
  局子里的警察也道：“确实，你们要债是要债，但不能做这种不合法的事情。”
  “那照你们的意思，这钱我们是要不到了？”那要债的阴阳怪调地说。
  社区领导这会儿看了眼王美玲，最后将目光落到王苒身上。
  珠珠对上社区领导的眸子，瘦瘦小小的她就跟春雨过后小青笋一样儿，鲜嫩坚韧：“你们负责要债的，在钱借出去之前，难道没有打听过像我妈这种人是完全还不起借款的吗？”
  “当然是有了解过的。但既然生意找上门，哪有不做的。”那要债的道。
  珠珠不慌不忙地接道，“到底是真的生意找上门，还是就看中我妈还不起钱，打起了我的主意，你们心里应该清楚。”
  “你！我们可是做正经生意的！”那男的像被揭开了表皮，红着脸梗着脖子强调。
  “正经生意，会让一个未成年人去从事服务行业？在这片区，多少女孩子都是被这样拉下水的。”珠珠笑了一下，接着道：“我听说你们欠债的，除了还钱还有一条路，那就是剁手剁脚。我妈借了你们钱，你们怎么不剁手剁脚呢？听说现在挖一个肾下来，就能卖五六十万。”
  社区领导和局子里的警察，包括那要债的听了直瞪大了眼睛。
  这王苒明明还是个孩子，怎么就那么狠心？
  “就应该剁手剁脚！”裴九安叫好。
  “王苒，你妈养你到这么大不容易，你说这样的话……”社区老大爷道。
  “王美玲，真没想到你这个女儿还真狠啊，居然让你去卖肾！”那要债的惊讶过后，就一副看好戏的心情，看着王美玲。
  王美玲当即就薅住珠珠的头发，将珠珠拽到地上打起来。
  局子里的警察立即将王美玲拦住，“你好好说话，动手打什么孩子。”
  珠珠扒在地上，她平静地眨了眨眼，“动手打孩子算什么事，她以前差点没掐死我。现在欠了债就想让我还钱。我倒是想还钱，不过像她这样去还钱，那还是算了。”
  社区领导叹了口气，王苒这孩子心并不坏，也是个品性好的。就是这王美玲太不争气，活活把王苒这丫头养成了偏激冷漠的性子。
  “贱人！小贱人！要是没有我，你早死了！”王美玲狠狠地踢了珠珠一脚。
  珠珠一脸漠然地站了起来，“她欠了你们五十万，我会还。但不是现在。高考之后，我会继续上学。大学毕业后，我会分期把这笔账还给你们胡老板。”
  “大学毕业之后还？骗谁呢？到时你一走，我们去哪里找人？再说，你考得起大学吗？”那要债地呵呵一笑。
  不是他瞧不起王苒，而是这贫民窟能考大学出去的，就没几个。通常一个中学几年才能考一个，还是那种非常普通的大学。
  “你不让我试试，你怎么知道？你要是同意，就把这合同撕了，重新写个协议。要是不同意，那也简单，回头我就买把老鼠药吃了，陪条命你。那总行了吧。”珠珠道。
  她的眸光澄净，语气镇定，谈到生死的时候仿佛是一个心如枯槁的老者一样。
  那股子倔强，恰恰是社区领导最为欣赏的。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社区老大爷忙道，“王苒都这么说了，你们还想怎么样？难道你们想逼死这孩子吗？”
  裴九安听到珠珠说要吃老鼠药把自己药死的时候，浑身禁不住地抽搐了一下。
  “珠珠，不能做傻事！你再等等，再坚持一下，你爸爸很快就会找到你的！珠珠！”裴九安走过去，伸出虚无的双手紧紧地把珠珠揽进自己怀里。
  珠珠感受到一阵阴风环绕在自己四周，不似冬日凛冽的朔风，不似夏天轻爽的微风，就是这么一阵阴风让珠珠觉得心底涌起的那丝绝望，似乎被什么东西压了下去一样。
  “王苒，你还没成年，马上就要高考，可不要想不开。既然王苒这孩子既然愿意替母还债，还请大家给她点时间。左右是要还钱，不如让王苒大学毕业之后再还。”社区领导发言。
  局子的警察也跟着点头，至于那要债就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行！不能拖到她大学毕业之后！她能不能考上大学另说，这债一年一年利滚利，到时还不知道要多少！”
  “你们不让我毕业之后还，是觉得我考不上，还是就想着我跟我妈一样去做鸡，替你们挣钱？你们酒店做鸡的，一晚上能有多少钱？”珠珠直接问。
  这话直戳戳的，刺得那几个要债的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要是答了，就承认了酒店在做色.情服务，要是不答只怕这王苒根本就不会去酒店上班。
  “你一个小姑娘乱说什么！我们是服务行业！我们招的是服务员，也就是端茶倒水搞卫生！你乱想什么！”那人一本正经地说。
  “既然是服务员，那你们酒店一月给服务员多少钱，年薪又是多少？”珠珠反问。
  “不多，一个月八百。”
  “五十万算上后面的利钱，应该不会少于一百万。一个月八百，这少说干一百年才不过八十来万。问题是，我还不一定能活到一百一十八。很可能，我钱还没还完，人就死了。那你这合同的意义又在哪里？”
  那要债的一时答不上来。
  他们胡老板其实就是看中了王苒这张脸，把她弄进酒店，肯定是不会让她做什么服务员，当然是让她陪酒陪客。
  到时候这到手的钱，可不止五十万。
  不过，这想法他当然不能当着警察的面说出来。
  “珠珠说得没错！”裴九安在一边说。
  “但如果我考上大学出去工作就不一定了。若是学中医，或者临床医学，这月收入怎么算都不会低于八百。如果考上研究生，带工资做科研也不少吧。要是读完博出来，单位签得不错，光安家费就有几十万。”
  “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谁知道你说得是真是假？”那要债地问。
  珠珠紧了紧眉尖，其实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知道这些事。
  好像之前有人就告诉过她，关于外面的一些事情。
  “是真是假，你们出去打听听就行。再不济去人才市找人问问大学生、硕博士的工资待遇，不就知道了？”珠珠道。
  社区领导欣赏地看了珠珠一眼，这孩子想得远啊。
  “王苒这丫头说得不错。我们的一个远房亲戚就是博士毕业，现在年薪上百万。一点儿也不奇怪。”
  “警察叔叔，我是不是以后还钱会更快一点儿？我不想去做鸡，我想做一个科学家，对祖国建设发展有用的人。”珠珠看向局子里的警察。
  “我看这样吧，既然王苒决定还钱，那就重新做个协议，让王苒大学毕业之后开始还吧。”局子里的警察拿了主意。
  那要债的一听立即反对：“不行！这就是一张空头支票！不行！”
  “不行吗？那我现在也没钱还你们了。反正要钱没有，要命就一条。”珠珠看向那几个要债的。
  王美玲倒是一脸无所谓，她似乎特别清闲，站在那里什么都没有说。
  “王美玲！你养的好女儿啊！居然敢开空头支票！”要债的年轻人，恶狠狠地盯着王美玲。
  “什么叫空头支票？我已经答应还钱了，只还钱的时间和方式是走正常途径。你们口口声声叫我去酒店做服务生，明明挣得钱还没有我大学毕业之后多，却还非要我去，我看你们就是想逼良为娼！”珠珠指着那要债的，态度果决，语气凌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