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颖听罢，给他竖起大拇指。
  “李哥，如花姐有你的支持和体谅，她才能放心去照顾老人。有你这么理解她，她心里头才不会太难受。”
  “俺……俺就是个粗人。”李大锤窘迫扭了扭脖子，嗫嚅：“她是俺媳妇……俺不对她好，那就是俺不对来着。再说，咱们都是小辈，孝顺长辈们本来就是应该的。她姨父和姨妈，也是忒不容易。”
  肖颖也暗自心疼老人，心里对谭小风和谭小梅兄妹颇为不屑。
  “上次听我爱人说两位老人被儿子和儿媳妇逼得半夜跳池塘，我只是唏嘘几句。想不到谭小风为了逼老人卖房子，差点儿逼死亲生父母亲！这样的人，为之不齿！”
  李大锤皱眉叹气：“不止呢……肖妹子，本来俺也不是爱嚼舌根的人，更何况是自家亲戚的事。可你和你爱人都知道这些事，俺就趁机跟你们说几句吧。实不相瞒，俺这个表小舅子忒不像话，他的媳妇史阿英也很不孝顺呐。以前吧，谭小风就好吃懒做，整天做发财梦，一份工作干得断断续续，三天两头撸钱去整什么投资。家里为了给他娶媳妇，养媳妇和孩子，好些年都过得紧紧巴巴的。”
  肖颖想起之前谭小梅一提到家里哥嫂就恨得牙痒痒的场景来，丝毫不怀疑李大锤的话。
  只听得他继续道：“可谭小风压根不为父母亲着想，整天偷偷摸摸弄钱去搞投资，结果输了好几通。史阿英拿他没法子，就只会一个劲儿闹，闹得家无宁日，吵得很，心烦得很。偏偏小梅是一个不肯吃亏的，嘴巴也厉害，天天跟哥嫂对着干，两个老人夹在中间，没少为难的。”
  肖颖轻轻点头：“我……大致听谭小梅聊过一些。”
  “后来还一大堆拉杂事呢！”李大锤道：“老人的两份工资一份要还债，一份要养好几口人，两个老人几乎天天吃咸菜白粥或面糊，常常连吃饱都不敢。偏偏史阿英还闹着要买新房，还要小梅帮忙掏钱，小梅气得搬出去租房子住。后来小梅嫁去省城有钱人家，给家里留了聘金和钱，都让他们给拿去买房，就在城东那边。不巧姨父出门的时候被车给撞了，人家给赔了一笔钱，加上小梅爱人给了好几百块钱让老人养身体，史阿英嚷嚷着说新房子没能装修，就给夺了去。谁知谭小风死性不改，偷偷拿了钱去投资那个快倒闭的藤厂，结果不用想，还是一场空！”
  肖颖恍然想起，问：“就是半年前那个倒闭的藤厂吗？我们坐的椅子就是那时候买的。”
  “对。”李大锤皱眉解释：“惠城就那么个藤厂，也没其他。史阿英就闹起来，哭啊闹啊嚷嚷，闹了好些日子。凑巧小梅给老人一些钱，加上老人家身边的一部分工资，后来都通通补贴给他们装修房子。姨父姨妈对他们很生气，自他们搬去新房后，退休的工资就不肯给他们，没少被他们唠叨生气。本来各自住一边，老人的日子反而好了许多。谁知谭小风突然跑来这边，非要跟史阿英的嫂子亲戚来这边弄煤矿，需要一大笔钱来包下煤矿，悄悄打算卖掉老房子。两个老人辛苦大半辈子只剩那房子，哪里舍得卖掉，就一直不肯。史阿英忒狠心，竟威胁将默默——就是她的大儿子扔下楼，吓得两个老人魂飞魄散，只能哭着答应。”
  肖颖听得目瞪口呆：“然后……逼得他们去跳池塘？”
  “是啊！”李大锤痛心疾首道：“可怜默默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叫，两个老人可怜孙子，哪里敢不答应。也就那个晚上，两个老人跳了池塘寻死……如果不是你爱人救了他们，人早就没了。”
  肖颖皱起眉头，问：“那谭小梅呢？父母亲被哥嫂这么糟践，她都不管不问吗？”
  “唉……”李大锤叹气：“以前吧，小梅挺好一个人的，可也许是嫁人了，觉得娘家的事跟她关系不大，自己毕竟还是嫁出的，不好管太多。听说父母亲跳池塘那会儿，她回来了，不过只待了一两天就走了，只骂了谭小风几句，其他也都没管。她本来想给父母亲买房子住，不过老人拒绝了，说他们有退休工资能租房子。后来租了一间老房子住在城西那边。”
  肖颖暗自冷哼，不好当面评价什么，径直略过这一段。
  “谭小风将房子给卖了，煤矿开挖赚大钱，应该就不会再为难老人了吧？”
  李大锤苦笑连连：“咋可能？还是三天两头闹腾，没少折腾两个老人。打跳池塘那天开始，两个老人估摸是心死了吧，都不怎么顾着身体。姨父下水的时候呛了喉咙，一直没好，时不时就咳嗽。姨妈本来身体就差，没了生活念头后，身体越发差了。前一阵子史阿英又闹腾起来，说她要生多一个女儿，让两个老人必须帮她带孩子，不然以后就不给两个老人养老送终。两老人都病怏怏的，没要他们照顾，他们反而三天两头烦老人家。后来姨妈病倒住院，阿花跑去照顾，不知怎么的，给小梅打了好些电话，她都没回来。俺爱人对她很生气……还让俺别再提‘谭小梅’这三个字。”
  肖颖想了想，猜测道：“多半是谭小梅不肯回来照顾父母亲，惹得如花姐生气吧。”
  如果她有心回来照顾父母亲，早便回来了，如花姐又怎么可能会生她的气，甚至亮出这般“诀别”的态度来。
  “俺也这么猜。”李大锤哀声叹气：“姨妈病倒好些日子了，都一个多月了。省城再远，一天能来回好几趟……你说是吗？”
  肖颖嘲讽冷笑：“是啊，一个多月能来回多少遍呀！”
  李大锤苦笑：“这一阵子姨父走路总是一拐一拐的，可他自个总说没事，说是车祸留下的老｜毛病，不用去管。阿花让他多躺着，尽量少走动，弄些草药给敷着用着，可效果不咋好。谁知昨天不知咋回事，突然彻底走不动了。阿花麻利载他去医院找大夫。今天早上医生说是当初手术弄得不好，脚筋不知道咋回事，弄断了一条，得重新动手术弄好。俺去找谭小风的家里找他，史阿英说老人不给她带孩子，她才不会管老人的死活，就将门甩上了。”
  “所以，你才不得不大老远跑来这边找人。”肖颖皱眉苦笑。
  李大锤点点头，叹气：“医生说，得费一笔钱……而且得啥直属亲属签字。阿花下岗好一阵子了，家里向来不宽裕……俺实在掏不出来。”
  就在这时，货车骤然停下，两人不约而同往前倾。
  袁博在前方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