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小风窘迫极了，恼羞成怒般骂：“比啥比？谁让你比的？这是我们家的事——你撞倒我爸还不掏钱救他，现在还敢说风凉话！”
  史阿英尖声：“你个混蛋！你敢咒我爱人！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司机埋下脑袋，暗自翻了一个大白眼。
  护士烦极了，沉声：“你们究竟做好决定了没？再拖延下去，病人如果有什么意外，你们自行负责！我们医院概不负责！”
  谭妈妈听得泪眼汪汪，赶忙看向儿媳妇。
  “阿英，你快掏钱救救你公公吧。快啊！看在老人家一心为了这个家的份上，救救他吧。”
  “妈～！”史阿英烦躁道：“你求我做啥？！又不是我撞的他！”
  谭妈妈看向儿子，哀求：“把你妹妹上次给我们的钱掏出来吧。小风，那些本来就是你小梅给我们的。好几个百块呢！够你爸爸做手术的。小风，你忍心看你爸有生命危险吗？你忍心啊？”
  “妈……我……”谭小风为难极了，吞了吞口水，“我也是很担心爸的。但刚才医生都说了，老人家就算救了，也可能下半辈子会瘫痪在床。我真的害怕——那样的话，他老人家不更痛苦吗？再说，他如果瘫痪在床，以后谁照顾他？”
  “我来我来。”谭妈妈泪流满面：“我愿意照顾他一辈子，用不着你们的。我能照顾好他！”
  谭小风仍有些迟疑。
  谭妈妈生气了，深吸一口气瞪他。
  “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我让你掏钱出来，你听见了没有？！那是我和你爸的钱，不是你们的！你掏不掏？他是你亲生爸爸，你忍心不救他？你还有没有良心？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啊！？”
  “妈……”谭小风被骂傻了，懵直看着她。
  谭妈妈粗声：“你爸他是有退休工资的，一个月好几十！我的工资也好几十！我们养活我们自己绰绰有余，根本就用不着你们养！这些年如果不是你娶媳妇生儿子，我们压根不用过得紧巴巴！你要是今天敢不掏钱救你爸，以后我们的所有钱你都甭想得到一分！一分也不给你！”
  “妈！”谭小风急了，只差没跪了下去。
  谭妈妈伸手指着他，沉声：“你自己选！你是要钱还是要你爸？快选！我可警告你！你爸一个月好几十块的退休工资，如果他死了，一毛都不可能有！”
  史阿英吓了一跳，恍然回神。
  糟了！她咋就没想到这一层啊！
  自家公公是毛巾厂的老员工，每个月都有退休工资拿。如果他死了，那家里每个月就会少几十块钱。
  手术费再贵，顶多也就两三百，可能还用不着那么多。
  万一公公死了，一年家里得少了好几百——她突然咋就不会算账了呢！
  谭小风扭过头哀求看着她，低声：“媳妇……快把钱拿出来吧……不然我妈就要生气了。”
  史阿英忙支吾：“救公公，我当然是肯的。”
  接着，她一边掏钱，一边“解释”：“妈，咱们肯定是要救爸的。刚才我们只是假装一下，得逼逼那家伙掏钱，总不能让他太好过。大过年的，把爸撞成那样——忒过分！”
  谭妈妈面如死灰，抱着孙子不说话。
  史阿英掏出钱给谭小风。
  谭小风颤颤巍巍接过，赶忙跟护士去收费处交钱。
  半个多小时后，昏迷不醒的病人被推进手术室。
  “妈妈，我饿了。”小默默道。
  史阿英为难道：“忍一忍，这大过年的，外头没人卖东西。”
  谭妈妈心疼孙子，道：“小风，先送她们母子三人回家去，这里有我守着就行。”
  “妈，你得小心别让他给逃了。”史阿英接过孩子，低声提醒。
  谭妈妈点点头。
  史阿英似乎想起什么，惊讶道：“对了！咱们还没通知小梅呢！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得麻利告诉她才行！”
  谭小风“哦哦！”点头，“刚才顾着忙，都忘了打电话告诉小梅……”
  “明天再说吧。”谭妈妈淡声：“大过年的，正是除夕夜，家家户户都在热热闹闹过新年，没必要挑这个时候去告诉她。就算告诉她了，省城那么远，她现在也没法过来，空让她担心睡不好觉。”
  “谁家不是在忙着过年！”史阿英语气酸酸道：“妈，你就只会为小姑子着想。公公毕竟是她的亲爹，咋能不告诉她。小梅她那人一向爱计较，我们如果不早些告诉她，指不定回头她还要骂我们瞒着她，没有及时通知她呢。”
  谭妈妈摇头：“不行，明后天再告诉……现在到处都没车，你们让她咋回来。而且，这是她嫁去婆家的第一个过年，肯定忙着准备好饭菜给公公婆婆吃，别去打扰她，让她跟着一起担心焦虑。”
  “那什么时候再告诉她？”史阿英刻意提醒：“咱新姑爷可是有轿车的人，开车两个小时就能到这边，压根不怕路途遥远。”
  谭小风道：“明后天再说吧。爸爸动手术后身体能一天天好起来，这边又有妈照顾着，指不定犯不着小梅跑一趟。”
  史阿英狠狠瞪了他一眼。
  谭小风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赶忙闭上嘴巴。
  “后天再说吧。”谭妈妈垂下眼眸：“有些富贵人家怕过年晦气，正月初一是听不得坏消息的。你妹妹远嫁过去，又是她在婆家的第一个新年，咱们得多替她着想。后天早上再打过去。如果你爸手术成功，很快就能出院，指不定还不用告诉她，免得她跑来跑去。她也才回去十几天，总是这样往娘家跑，婆家的公婆如果严厉些，说不定心里头会有不满。”
  史阿英将手中的小儿子塞给丈夫，牵着小默默走了。
  谭小风忙道：“妈，那我先送他们母子回去，回头我就赶过来。”
  “嗯。”谭妈妈低声：“给我带一点儿吃的，热水这边有。”
  谭小风点点头，抱着小儿子匆匆赶上史阿英。
  “媳妇，你又干嘛？咋又生气了啊？”
  史阿英冷冷瞪他，“我咋就那么没脑子，嫁了你这么一个大傻子！你白痴啊！你妹妹嫁的人家那么有钱，让她早些知道公公出了事，她就能来跟你分摊医药费。就算没有，至少还有一点儿营养费给公公。公公躺在医院，她作为女儿，怎么也得回来帮忙照顾。你妈如果都留在这边照顾公公，谁帮我们带两个孩子。我一个人要带两个孩子，还要料理三餐——你当我是蜘蛛仙啊？”
  “哦哦。”谭小风连忙道：“那我明天就去打电话给小梅。”
  史阿英总算满意了，“快些回去吧，都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