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颖看着他憔悴青白的脸色，蹙眉问：“三冰哥，这几天很辛苦吧？”
  “还行。”刘三冰呵呵不在意笑了，“我年轻，不怕熬夜。大哥和二哥都有家室，孩子也都小，晚上得回家帮忙。我厂里还有活，一天只能请半天假，所以没能休息够。明天爸妈出院就容易多了，到时我早晚在家就成。”
  肖颖暗自心疼他，温声问：“三冰哥，你介不介意吃剩饭？”
  “啥？”刘三冰听不怎么真切，问：“什么剩饭？”
  肖颖歉意解释：“我爸妈和博哥哥今天坐火车南下，我们一大早就吃了早饭。他们都去火车站了，我等着晚些去上课。厨房剩下一些白粥，还有几个烧饼。我下午有课，中午不在家吃。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将白粥和烧饼弄热给你吃吧。”
  “那……那忒不好意思。”刘三冰笑呵呵道：“我肯定不介意，有一口吃的就行。”
  肖颖笑了，招手：“请进请进！你在院子里坐一会儿，马上就好了。”
  刘三冰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有你们这么好的街坊邻居——简直不能太好！”
  肖颖匆匆奔进厨房，将炉灶点燃，白粥搁里头，又将烧饼敷在外侧。
  “三冰哥，很快就能吃。三分钟就成！”
  刘三冰在院子角落洗手，笑道：“谢谢！不急不急，你慢慢来。”
  肖颖倒了半碗温水出来，递给他喝。
  刘三冰答谢，咕噜几口喝下。
  “伯父和伯母还得去南方弄转职手续吧？你未婚夫看着是一个很有担当的男人，有他陪着一块儿去，你也放心些。”
  肖颖低笑：“有他在一旁照顾爸妈，我也放心许多。我爸妈应该月底就回来，待多几天后就北上帝都。”
  刘三冰道：“伯父那么有才干，待在小地方只会埋没了他的才能。他和伯母去那边，以后你们小两口也跟过去，这样能互相照应。”
  说到此，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扯了一个无奈笑容。
  “我爸妈这几天住在医院里头动弹不得，幸好有我们兄弟三人轮流照顾。我爸红着眼眶说，他没什么本事，一辈子只能在惠城做个普通工人。不过老天爷垂怜，让他几个儿子都能在他身边不远处，倒下了有儿子能在床旁照顾着，他已经够满足了。”
  肖颖听得一阵心酸，低声：“是……老人家年纪大了，都是期盼儿女在身旁的。我爸妈年纪也大了，我不会远离他们的。”
  刘三冰抓了几下短发，尴尬笑了笑。
  “我以前在外头混，除了过年过节寄钱回家，对家里也没怎么挂念。这一次被爸妈叫了回来，面上答应得好好的，心里头很不甘。在外头混那么多年，心收不怎么回来。直到这次中秋爸妈中毒，吓得我不轻。转眼父母亲都老了，需要我们照顾了。古人说什么父母在不远行，应该就是这个理。”
  肖颖附和点点头：“是啊！三冰哥，你既然决定留下就近孝顺刘叔刘婶，那就收住心好好待在这边吧。留下不代表就在毛巾厂待一辈子，指不定以后还有其他际遇。”
  “嗯。”刘三冰豪迈笑道：“只要用心找，不怕没机会。我喜欢做买卖，惠城又不是没买卖。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买卖。”
  “就是！”肖颖奔进厨房，“先走一步算一步，不急。”
  很快地，她勺了一大公鸡碗白粥出来，加上两个烧饼，一个鸡蛋饼。
  刘三冰暗自吞咽口水，道谢接过，大口大口啃起来。
  肖颖又进了厨房，端出一碟子咸菜，还有早上剩下的几块煎腊肠。
  刘三冰一个劲儿摇头，“有饼子吃，就够好了！这些你留着吃。”
  肖颖摇头，压低嗓音：“我傍晚也许没能在家吃。我姑姑一家子整天上我家找麻烦，我爸妈让我避着点儿。我下课要去图书室看报纸，在学校吃了晚饭再回来。老宅附近的老鼠多，家里不好剩太多东西，怕被老鼠惦记上。”
  刘三冰没再推辞，挑眉狐疑问：“你姑姑？他们找你麻烦？”
  “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肖颖不好明说，道：“他们有求我爸爸，我爸不肯答应，他们就死缠烂打。我爸妈几乎是逃去南方，受不了他们的纠缠。”
  刘三冰以前也在老宅这边长大，跟肖家一墙之隔，早已认识了肖淡梅的恶心贪婪嘴脸。
  尽管肖颖不明说，他心里头也明白多半是肖淡梅一家子太过分。
  “既然这样，你白天尽量避开他们。晚上回家关好门窗，别搭理就是。我爸妈手脚还不怎么利索，我这一阵子得尽量住家里。我已经跟组长商量好了，尽量排日班，我早晚能在家帮忙做饭打扫卫生。小颖，你要是有个什么事，立刻就喊一声，我麻利就爬墙过来。你啊，一个人容易被欺负。你姑姑那脸皮厚得跟墙似的，我们住附近的哪个不知道——俺都不好说出口！”
  以前他们兄妹四人没少被肖淡梅骂，自家老妈还跟她吵过架。不仅他们家，附近几乎每一户人家都跟肖淡梅吵过闹过，甚至打过架。
  肖淡梅的泼辣和蛮不讲理，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肖家本是名门望族，家里一个个都是儒雅的读书人。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奇葩肖淡梅，让好些人瞠目结舌又无可奈何。
  小时候爷爷还在世，他还曾问爷爷为什么隔壁伯父不回家，他的妹妹跟老妖婆一样坏，伯父怎么不回来管管她。
  爷爷告诉他，说伯父下乡去了，得很久以后才回来。爷爷还悄悄说，这个肖淡梅压根就不是他的亲妹妹，是捡来的孤儿。
  不是肖家的种，自然像不了肖家的其他人。
  肖颖笑了，忙不迭点头：“行，如果他们太过分，我就喊你来帮忙。”
  “别客气！”刘三冰啃着烧饼，喝着白粥，畅快道：“我欠着你钱，还吃着你家的饭菜，压根就没客气过。你以后有啥事就喊一声，哥哥我义不容辞！”
  “行！那先谢了啊！”
  刘三冰估摸是饿极了，几下就吃完了饼子，将剩下的白粥和小菜腊肠也一并吃得干干净净。
  他拧着衣服回了自个家，打水泡浸衣服，见院子里落了不少灰尘，赶忙抓了一把扫帚清扫起来。
  这时，隔壁的门关上落锁，轻快的脚步声徐徐远去。
  他猜想是肖颖上课去了。
  过一会儿，他正准备洗衣服，就听到隔壁大门响起“砰砰砰”的敲门声！
  “大哥！大嫂！哥！大嫂！”
  ——肖淡梅的粗野大嗓门。
  刘三冰忍不住低笑：“小颖是掐着时间点走的吧？晚个几分钟，估摸就被老妖婆给缠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