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祁慕颜说完这话之后，车里陷入一阵沉默当中。
  她先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在韩旌羽一句他要是不同意离婚之后，又冒了起来，根本压不住。
  先是觉得气愤，再是觉得好笑，她也完全没有压抑自己的笑。
  那一声嘲弄的笑传入韩旌羽的耳中，着实让开着暖风的车内气温都下降了好几度。
  “你说离婚就离婚，你说不离就不离。韩旌羽，民政局是你家开的吗？”祁慕颜转头，看着侧脸优越的男人，“我就很好奇，你难道真的是因为我们两年有了孩子，你想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所以不想和我离婚吗？”
  祁慕颜能想到的韩旌羽不打算和自己离婚的理由，只有这一个。
  但说完之后，又觉得好笑，“你都容忍韩楚楚随意伤害星阑，又怎么会想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庭？”
  祁慕颜自问自答，根本不需要韩旌羽给她答案。
  傍晚十分，夕阳西下，橙色的夕阳染红整片西边天空，血色残阳把冬日的傍晚渲染得越发悲壮，一如此时车内的情况。
  “你觉得你很了解我？”韩旌羽转头，对上祁慕颜讥讽的目光，冷声询问。
  “我不需要再了解你。”
  “你以前也没了解过。”
  “你给过我了解的机会吗？”既然要说以前，祁慕颜觉得她得把以前受过的委屈都说出来，憋在心里的话，指不定韩旌羽怎么觉得她是个冷酷无情的女人。
  她想了想，寻思着该从哪儿说起。
  她想起来了，该从她喜欢他开始说起。
  “一开始就是我先喜欢上你的，也是我主动追的你，但是你跟我说你不喜欢南方姑娘的矫揉造作，你不喜欢姑娘整天粘着你闹着你。所以我就没有时时刻刻都去打扰你，也不敢经常约你，怕你觉得我烦。我后来才明白，你哪是不喜欢姑娘给你发消息打电话，你只是不喜欢我。
  “我不敢频繁找你，就找你兄弟，找你战友，想从他们那边知道你更多的消息。那些从你身边朋友得知你的喜恶憎，我还都记在手机备忘录里面，我竟然现在都该死地记得你对桃子过敏，起床之后一定要喝一杯淡盐水，蔬菜中坚决不吃豆芽。牛排不要七分也不要全熟，要两者之间的口感。
  “我的确不够了解你，因为我只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并不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更没办法走进你的内心，你心上有一道大门，大门关得死死的，把我关在门外。
  “我有试图去了解你，但是你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祁慕颜平静地说完这些话，本以为再提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情绪会很崩溃，会很痛不欲生。
  但当她真的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却又是那么的轻描淡写。
  她要用多少个独自哭泣的夜晚，才能换来此刻的无声无息。
  这些，也都只有祁慕颜自己知道。
  “是吧，五年前咱们俩结婚就是一个错误，这个错误就应该在五年前结束，为何要等到现在？”祁慕颜问，“其实我觉得，就算我们两之间韩楚楚，没有任何第三者的介入，最后还是会离婚。我两性格太像了，骄傲自负，不可一世，不愿意为对方做出过多的变化，磨合到最后，发现根本没办法磨合下去。”
  韩旌羽已经没有再看祁慕颜，他靠着椅背，从烟盒里面抽了一支烟出来，点上。
  但他却没抽，夹着烟的手一直搁在窗外，问：“追我的人是你，不追的人也是你。说结婚的人是你，说离婚的也是你。祁慕颜，你在感情里抽身抽得可真的是利落干净。”
  天色渐晚，韩旌羽原本分明的轮廓渐渐被夜色模糊。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她竟然在他深邃的眸子中读到一点控诉的意味。
  说她抽身利落？
  “我要是不利落，等着你让医生把我的血抽干吗？”
  “那你为什么要去惹韩楚楚？我一早就跟你说过，离她远点。”
  提起韩楚楚，韩旌羽的情绪似乎激动了几分，他将手中的烟弹了出去。
  燃了半支的烟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星星点点的火光四溅。
  男人终于是被激怒，又是被韩楚楚这个存在在他们两之间的老问题给激怒。
  他转身，用刚刚夹着烟头的手扣着她的后脑勺，迫使她向他靠近。
  他身上浓烈的烟味侵入她的鼻间，她不住地拧眉，因为烟味，因为他粗鲁的动作。
  “是她先来招惹我的，也是她先算计我的！我为什么不能还手？等着被她欺负？抱歉，那不是我祁慕颜的风格。”
  挨打了就要打回去，被陷害了就要把真相公之于众。
  可惜，那时候的她还没来得及揭开韩楚楚的真实面目。
  “这件事到此为止。”韩旌羽忽然说出这话。
  “什么事到此为止？星阑被韩楚楚伤，还是我和你离婚的事情？”她真的不相信，星阑都亲口说是被韩楚楚绊倒的，他竟然还想让事情到此为止？
  “全部。”
  祁慕颜真觉得刚才自己那番话都白说了，哪怕她再掏心掏肺，韩旌羽维护的人，从来都只是韩楚楚一人。
  “法庭见。”
  “祁慕颜，你执意于此的话，你身边的人会因此受到牵连。”他松开祁慕颜的后脑勺，重新坐回驾驶座上，面无表情地威胁祁慕颜。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韩旌羽，瞳孔微微放大，她在等，等韩旌羽开口说他刚才只是随口一说。
  但是他决绝的表情告诉祁慕颜，他没有开玩笑。
  “你以为走到和你打官司这一步，我还会在乎那么多吗？”祁慕颜神色清冷，就算被威胁，也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她能走到起诉离婚争夺抚养权这一步，就真的顾不上那么多，“韩旌羽，请你不要低估一个母亲的决心。我可以为了星阑做任何事，所以……法庭见。”
  韩旌羽的谈谈，以谈判破裂告终。
  祁慕颜不再多说什么，打开车门下车，回了家。
  此时的车内，韩旌羽略显燥怒地砸了一下方向盘。
  经过这次谈话，韩旌羽完全就被祁慕颜归类为人渣行列，为了保护一个女人而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可以不顾。
  他是在保护一个女人吗？
  哦，对。
  他在保护那个自以为是高傲自负，整天就都是“我以为”，“我觉得”，“我听说”的女人！
  ……
  韩旌羽当时一气之下就差点打电话让人去截下沈律师递交的诉讼文件。
  但真要是这么做了，估计祁慕颜更是得跳脚，分分钟跑到他面前再将他控诉一番。
  韩旌羽一路急速开车回家，本来是想从滟澜山拿点东西就走，毕竟滟澜山现在对他来说，是个非常不想回去的地方。
  结果，韩旌羽被钱姨拦下，说母亲找他有事。
  他电话开了飞行模式，一直到现在都还没退出，黎月当然找不到他。
  “少爷，今天小姐和星阑的事情的确是星阑先跟小姐过不去，小姐也是好心给她做吃的，当时小姐身体虚弱，还想着不让她饿肚子，没想到……”
  “钱姨，我念你在我妈身边伺候多年所以尊重你，但你别忘了，星阑是我的女儿。你说她的时候，想想她的身份。”韩旌羽很少对家里的佣人发火，因为觉得这只是一份工作，佣人并不为此而出卖尊严来获得主人的舒心。
  可钱姨一口一个“星阑”，合着他韩旌羽的女儿还配不上一个“小小姐”？
  钱姨脸色刷白，不敢再多言。
  彼时，黎月电话接通，那头传来一阵急躁的声音，“你怎么现在才接电话，是不是要急死我？楚楚怎么样了，受了伤还被祁慕颜打了两巴掌！你当时在医院，为什么不拦着？”
  韩旌羽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折回书房。
  “祁慕颜也太过分了，旌羽，你立刻跟她离婚，孩子我们也不要，她教出来的闺女和她一样，从小就会害人，以后还怎么得了？”
  看来，母亲已经将他的未来安排好了。
  他回到书房，坐在椅子上，沉吟片刻，说道：“星阑是我的女儿，我不可能不要。”
  “那你就留着她，任由她伤害楚楚？”
  “妈，楚楚是个成年人，她不去伤害星阑，今天这件事就不会发生！”韩旌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妈，我为韩楚楚已经做了很多，足够弥补她这些年来没有父母疼爱的缺失。如果您继续用那件事来威胁我，抱歉，您选择报警也好，公开也罢，随您。”
  “韩旌羽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妈！”
  “正因为您是我母亲，否则您以为我会忍到现在？”韩旌羽反问一句，成功地让对方暂时没办法开口。
  是呢，要不是因为黎月是韩旌羽的母亲，他会那么听黎月的话？
  “您适可而止，或许和父亲的关系也能缓和下来。”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忽然冷冷开口：“果然，你和你爸一样，都被容颜母女两给迷得五迷三道的。我告诉你，这个家里有祁慕颜或者祁星阑，就没有我，你自己选择吧！”
  说完，黎月挂断电话。
  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韩旌羽脑仁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