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每个展区最前面几件都是，您随便看。对了，老板娘昨晚上还念叨您呢，要不，我打个电话告诉她一声？”
  沈青禾时间有限，自然不想多浪费时间，当下笑道：“那就劳烦你了。”
  在店里逛了一会儿，见荣织云还没来，她就不想再等下去了。跟服务生道：“我先去别地儿逛逛，下午再来叨扰织云姐好了。”
  出了成衣店，沈青禾顺着长街一路逛过去，到中午的时候找了一家西餐店。预估了兜里的钞票，点了牛排和罗宋汤，慢悠悠的吃完，又出门左拐进了一家咖啡店，要了两支香草口味的冰淇淋，边吃边往娇丽成衣店去。
  冰淇淋是现代女生无法抗拒的诱惑，民国时期也是相当受欢迎的甜品，就是死贵，比咖啡还要贵。
  此时，荣织云已经到店里半天了，见到沈青禾上来就是一个热情的拥抱。
  “抱歉，昨天场子太热睡的晚了些，今早起晚了，你等久了吧？”
  “没多久的，”沈青禾笑道：“我就在街上逛了逛，顺便吃了午饭，对了，给你带了冰淇淋。”
  荣织云接过她递过来的冰淇淋，眼睛里多了几分笑意，这可是小女孩的最爱呢，但她拆开包装尝了一口，觉得味道还不错。
  让服务生上了咖啡，携着沈青禾坐在了店里一角的沙发上。
  “你做什么去了，怎么这么长时间不来看我？真后悔上次没要你留下电话号码。”
  “怎么？想我了？”沈青禾笑嘻嘻的。
  荣织云道：“还真是想了，我说店里新款式上了好几天了，这丫头怎么不来看看呢？”掩嘴一笑，又道：“不过，还有一件事，更重要!”
  “嗯？”
  荣织云凑过来，低声问道：“你上回送我的口红哪儿来的？”
  “我买的呀，”说完，见对方一脸正色，沈青禾赶紧又道：“可不是什么走私货，正经道儿上来的，怎么？给你惹麻烦了？”
  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时期的上海滩走私十分严重，有人就喜欢挣这种不要命的钱，可有些人连粘都不想粘。
  第6章 我是代购
  荣织云“扑哧”一声笑出来，“别紧张，你想哪儿去了？”她抱臂靠在沙发上，解释道：“是我那几个牌友，前几日打牌时见我涂着好看，喜欢的紧，让我告诉她们哪里买的，这我哪儿知道啊，想找你问问又找不到，索性就让人拿着东西到处去问，可整个上海滩跑遍了，愣是没找出第二支来。”
  “我也是奇了，你这丫头看着年纪不大，能耐可是真不小，连上海都找不到的东西，可是没有几件的。”
  这几件刚好可都在我手里呢。沈青禾心道，面上却是笑道：“要不是好东西，我怎么好意思送给姐姐呢？上回卖你那只钢笔时，我不就说了，独此一家，别无分号，口红自然也是一样。而且不止这两样，以后凡是从我这里出的东西，都是绝版！”
  “青禾妹妹，你到底是做什么的？”荣织云觉得这女孩儿文文静静的坐在面前，看起来清的像一杯水，可实际上处处是迷。她没有告诉沈青禾，上回没有找到口红的出处后，她立刻就拜托人去查她的底细，可昨天收到的消息却是查无此人。
  查无此人却又一大早活生生的出现在了店里，还指明要见她。
  沈青禾自然感觉到了荣织云隐藏在笑容深处的那一丝打量和探究，面上却不动声色。坦然的道：“我是跟朋友一起做代购的。”
  “代购？”荣织云一脸懵。
  “也是生意的一种，代购是我们那个圈子里的一种叫法。”沈青禾解释道：“简单来说呢，百货商场里卖的东西是经过层层纳税、检验，大批量进购来的。而我们呢，没有那么大的手笔，开不起一间百货商场，也交不起大批量的进口税，就自己去国外少量的买一些火爆的东西，比如彩妆、保养品之类的，然后专门供给熟客。”
  “换言之，我们要提前精准挑选客户，先让客户选好产品，然后再派人直接从国外带回来，送货上门，□□。”
  “可是你上回.......”
  沈青禾有些赧然的摆了摆手，“实不相瞒，上海的生意我也是第一次做，还在寻找客源的阶段。上回进店本来真是看上了衣裳，没想到还挖到了姐姐这么一个贵客，我送你口红，实在也是出于真心，但也有让你帮我免费宣传的意思。毕竟，酒香也怕巷子深嘛。”
  “所以，我以为自己在做你的生意，实际上妹妹也正做着我的生意？”荣织云恍然大悟。
  “互惠互利嘛，姐姐可不要生我的气。”
  荣织云自以为在这上海滩摸爬滚打二十多年，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可还是看岔了眼前这个小姑娘。只不过，转念一想又释然——毕竟双方谁也没有损失什么，不算利用。
  “那你这次找我又是有什么好东西要卖了？还是要我给你介绍当铺？”
  听着她的调侃，沈青禾笑道：“本来是冲着姐姐店里的客流量来的，可现在，我想拜托姐姐的另有其事。”说着指了指茶几上的一张请柬。
  “姐姐赴宴时能否带上我一道？条件随你开。”
  做高端彩妆，目标客户最重要。沈青禾直接将目标放在了上海滩一众阔太太和名媛身上。而荣织云晚上要参加的这场酒会刚好就能将这两类人群一网打尽。
  “真让我随便提？”
  “当然。”沈青禾目光真诚。
  荣织云盯着她看了一瞬，突然笑了，“小丫头，你都叫我一声姐姐了，这条件我还真提不出来。算了，我一个人去也无聊的紧，正好带着你做个伴儿吧。”
  沈青禾一愣，她以为荣织云必然会借此追问她的供货渠道，早就打好了腹稿，可对方竟然轻轻揭过。
  礼下于人，必有重求。只怕她将来不求则罢，一旦开口必不是易事。不过，眼下也顾不了以后的事，万一她到时候太过强人所难，自己大不了一走了之。
  “那就多谢姐姐了。”沈青禾诚恳道谢。
  接下来的时光，两人商量起了晚上的穿着来。
  沈青禾此时兜里没有足够的钱再买一套礼服，打算待会儿悄悄回去一趟将之前买的旗袍穿回来。礼服贵在得体，今晚的重头戏她决定放在妆容上，务必要做到一亮相就能抓住那些贵妇名媛们的眼球。
  却没有想到，荣织云竟然大方的很，直接在店里选了一套价格不菲的洋装送给她。
  “算是你送我口红的谢礼。”
  然后又将沈青禾带到二楼自己的房间里去上妆。
  沈青禾晓得分寸，知道有些事情可一不可再，她用自己的化妆品上妆，却没有再推荐给荣织云。
  反而是对方自己，看着她从那个百宝箱一样的包里掏出一件又一件精致又新奇的东西，上妆、做头发忙的不亦乐乎，顿时大感兴趣。凑过来拿起一个黑色的瓶子，问道：“这是什么？”
  “定型喷雾，给头发定型的。”沈青禾用自己的头发展示给她看，“像我现在这个造型，喷一些定型喷雾后发型就会保持一晚上不会乱。你摸摸，是不是比刚才硬多了？”
  荣织云上手摸了摸，果然跟沈青禾说的一样。
  “那这支也是口红？怎么跟你送我的不一样？”
  “我上次送你的是正红色，滋润效果很好。我嘴上这支是另一个牌子的，烂番茄色，今年超流行的。对了，我最近刚入手了一支chanel836，要不要试一试？你涂一定很有气场。”
  沈青禾是个口红控，上一世最大的爱好就是买齐同一个牌子的所有色号，某些颜色也许永运不会上唇，但摆在那里她看着就会觉得满足。
  口红真是和包包鞋子一样，是每个女人都拒绝不了的诱惑啊。
  沈青禾自己喜欢，也乐于分享。
  她从包里翻出了只用了一次的口红，鼓动荣织云试试看。
  荣织云也算是半个时尚圈的人，chanel的标志她自然认识，可是这个牌子的口红却是第一见。惊讶之下却又抑制不住的喜欢。
  等在嘴唇上试了色后，满意之色就止也止不住的流露出来。
  “阿禾，我先跟你预定两只这个色号的，价钱好说。”
  沈青禾看她爱不释手的样子，笑着解释：“这支是我自己在用的，这次还真没有带多的。这样，下周末我带给你。”
  一听要等这么久，荣织云就有些不情愿，可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点头，又嘱咐道：“你到时候可别忘了啊。”
  “您可是我的第一位大主顾，忘了谁的也不会忘了你的，放心，我还不至于自己砸自己的牌子。”沈青禾拍着胸脯保证。
  等两人画好了妆，一看时间已经快七点了。
  荣织云赶紧让店里的服务生打电话给司机，让快些来接。
  “顾太太最不喜欢迟到了。”坐上车后，荣织云说道。
  她们要去的是顾公馆，上海财政厅长顾炎丰的私宅。今晚的慈善酒会就是他的夫人牵头发起的，酒会所得的所有捐款将会捐给上海的教会孤儿院。
  荣织云给沈青禾大概说了下情况，并嘱咐道：“这种酒会啊，每个人多少都会捐一点，算是个意思。出大头的那几位都是上海滩有头有脸的，每个人捐多少人家早就商量好了。咱们就是过去捧个场。”
  沈青禾点头，表示记下了。
  到了后，沈青禾跟着荣织云下车。顾公馆完全是西式的建筑，大门是两扇黑色的雕花铁栏门，一进去是极宽敞的院子，然后是一座三层高的洋楼，很是气派。
  沈青禾跟着一路走进去，发现洋楼后面是一大片绿色的草坪，草坪上装了秋千、凉亭、躺椅等休闲设施，好像还有一个羽毛球护网，天色太暗，看不太清楚。
  洋房一楼是大厅，地上通铺了黑白相间的大理石瓷砖，沙发、茶几、顶灯一应物事全是西货，看的出来主人十分崇洋。
  此时，大厅里已经或坐或站了不少人，男的西装革履，女的姿态优雅，端着红酒杯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低声交谈着，笑容放松。
  荣织云一进去，立刻就有人上来打招呼，“哎哟，三太太，可是好久不见您了！最近又发什么财呢，气色这么好？”
  “您客气！”荣织云笑道，“我那小打小闹的，还不是仰仗各位的光顾？索性还不至于喝东北风。”
  “你这张嘴啊！”另一个笑道，“可仔细你们家老魏听见了。”
  “可不是？她说家里呆着无聊，她们家老魏二话不说就在霞飞路盘了一间铺面，现在上海滩谁还敢说魏局长不懂风花雪月？”
  荣织云被调侃的红了脸，但也隐隐有些得意。“不说他了，我先去和顾太太打个招呼，您几位先聊着。”
  这才拉着沈青禾从一众贵妇的包围圈里出来。
  顾太太刚巧从楼上下来，一看见荣织云就亲切的叫了声“妹子”。
  荣织云露出笑容，“姐，你瞧我把谁带来了？”说着将沈青禾推上前。
  顾太太四十上下，保养的极好，眼角连条鱼尾纹都看不到。她看着沈青禾，迟疑道：“这位是？”
  “你不是想问我用的那支口红什么地方买的吗？我可专门把正主儿请来了，你只管问，她呀，专门就是干这个的。”
  顾太太一听，就露出了笑意，立刻请她们到偏厅去坐，又让丫鬟上咖啡，却给沈青禾端了一杯牛奶。
  是觉得她年纪小吧。
  “沈小姐家是做生意的？”顾太太姿态优雅的搅动着咖啡勺，问道。
  沈青禾道：“不是，家里人都在乡下，是我自己跟朋友合伙做的生意，小本买卖。”
  顾太太又道：“织云上回给我们看的那支口红我看着很喜欢，不过百货商场里却没有这样的货，沈小姐，你是从哪里搞到的？”
  沈青禾还没有说话，荣织云先就开了口，“哎呀，我的姐姐，沈小姐人家做的就是百货商场里没有的生意，供货渠道自然不一样的。”
  “是啊。”沈青禾接道：“我手上代理的都是小众品牌，虽然现下可能没有市面上那些被人广为熟知的牌子名头响，但质量绝对有保障，而且我敢保证，效果比您之前用的任何一款都好，保证您用一次就会爱上。”
  “你倒是会说话。”顾太太笑起来。
  荣织云趁机道：“沈小姐不说假话的，你看我嘴上这颜色，就是沈小姐带的新品。”
  顾太太闻言仔细看了看，道：“我说你今晚气色怎么这么好呢，原来是换了新口红？”
  荣织云笑起来，“今晚你可不是第一个夸我气色好的，看来我还真是用对了。”
  沈青禾就从包里掏出三只口红，不同的色号，但都是偏棕调的颜色，很适合顾太太这个年纪。
  “出来的匆忙，我只带了这些，您可以先试色，有满意的，我改日再给您送来。”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顾太太虽然一开始表现的矜持，可此时将口红拿在手里，一一看过去，光是看管型就让她喜爱不已。脸上流露出笑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