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眼里凝结出一层薄薄水雾，跟王行之第一次质问他的时候一样。
  那次，王行之丢了人生中最大的一次脸。
  而现在，似乎正在一切重演
  王行之脸色瞬间僵住了。
  他心头重重跳了两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苏南栀觉得瞒不住了，他正要开口，王行之却突然脸色一沉，拍了下桌子：等会儿，你别开口！
  苏南栀：？
  王行之用手重重掐了两下眉心，很用劲儿。
  皮肤上留下两道重重的压痕。
  他粗糙地顺了把脸。
  不对，对方肯定不是画皮鬼。
  用看身份卡的方式，仍旧还有很大漏洞！
  苏南栀跟顾镜霜是旧识，只要苏南栀将身份卡给顾镜霜看，就能摆脱嫌疑。
  可是他没有。
  不仅没有，他还装出一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样子！
  他明白了。
  这俩人一定是在算计他！王行之抽了抽嘴角，郁郁吐出一口气，舌尖抵了抵后槽牙。
  我跟南栀小前辈，开玩笑呢。你们当真了？南栀小前辈真人不露相，厉害着呢，反倒是你们当中不安分呢。
  苏南栀对王行之多了点好感。
  原来是开玩笑。
  开玩笑也要讲究基本法呀。
  快吓死他了。
  晶莹的泪膜收不回来了，苏南栀对着王行之爽朗一笑。
  王行之心口突突直跳，别开眼。
  按耐住乱糟糟的心情，闭了闭眼。
  果然，苏南栀是打算算计他！
  新人们不了解周围氛围，只记得王行之那句话
  反倒是你们当中不安分呢。
  霎时，玩家感觉到后背一凉。
  身边站着的那个人
  真的是你认识的人吗？
  那张皮下，到底是谁
  大家憋了口气在心口，不敢说话，目光所到之处，恐惧持续蔓延。
  一直没开口的顾镜霜却突然动作。
  苏南栀看过去。
  顾镜霜手里拿着一个相机，说：不用那么麻烦。
  苏南栀看着他手里的相机。
  相机很典雅、古朴、陈旧。
  周身萦绕着一圈西番莲花纹，有几分异域气息。
  虽然看上去破旧，却无人敢忽视它的神圣光辉。
  【有生之年，竟能看到SSR级别神器！！！】
  【妈妈，我活过来了！！】
  【对哦，顾神有神在你身边啊！】
  【神在你身边是什么东西？】
  【科普一下，神在你身边呢，是游戏内少有的开挂道具。看上去是普通照片，跟拍立得很像，但可以照出鬼的原型！虽然不是杀伤力武器，但这就是行走的辨鬼器啊！分分钟开挂有木有！！】
  【顾神不愧是你！弱弱问，顾神到底还有多少SSR级别道具泪水从屁股身寸了出来。】
  周围人也在议论神在你身边，苏南栀耳朵竖了起来，听了个大概。
  脸色挎得更厉害了，如同刚出狼窝又掉进虎坑的倒霉蛋。
  这要是一起拍照。
  别人照出来都是人模人样的，自己一看。
  哦豁。
  是精致白皙的骷髅头。
  啊呜呜，那多吓人！
  苏南栀脸色难看几分，众人却一直通过，觉得此法甚好。
  毕竟相对起相互猜疑，这是最能够找到画皮鬼的办法。
  顾镜霜骨感苍白的手捧着相机，整个人像是一幅画。
  缱绻、温柔又高冷疏离。
  他摊开手掌，做了个请的姿势。
  霎时，一股不可抗拒的压力袭来。
  除了苏南栀，其他人都是一副大气不敢喘的样子。
  尤其是王行之。
  他受到最多的压力，此刻开裂的唇角渐渐渗出血丝来。
  他阴霾怨毒的抬起眼。
  病秧子还能有这种压迫感。
  嘁，果然是小看了对方！
  新人玩家自觉一团团站好，等待着顾神的集体照。
  真的这么有用吗？赵彬问。
  懂得多一点的新人玩家说：当然，那可是顾神啊，全通过无战败记录的人！不，我愿称其为神。
  放心啦，只要交给顾神，一定可以查出画皮鬼的。
  另一个新人拍了拍赵彬的肩膀，表示安慰。
  赵彬：
  他不是个擅长思考的鬼。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跟旁边的人站在一起，对方脸色看上去也很难看。
  他并不明白，为什么被人称为南栀小前辈的人，也会露出这种表情。
  难道，他其实是在为自己担心？
  咔嚓一声
  如同拍立得一样，在摁下快门后，顾镜霜掀了下眼皮。
  等一分钟。
  咳咳病弱顾镜霜轻咳一声，纯黑、柔顺的发丝垂下来，遮盖住了眉眼。
  苏南栀慌得很，说话都含着一圈泪。
  顾镜霜凌冽的眉眼看过来，在苏南栀囧的丧气脸上，扫了一眼。
  他平日里不爱笑，此时却勾了下唇角。
  霎时，病弱苍白生动起来。
  他冷漠、刻薄、犀利。
  少年桀骜，如广寒桂枝、霜满月华。
  美色惹人灵魂震颤、也使人热泪盈眶。
  顾镜霜一手搭在相机边上，骨节分明的手指轻点。
  谁是画皮鬼呢
  相机内部轻轻转动
  人群中一双眼眸射出怨毒的光。
  他并不属于这个副本。
  出现是因为言灵必现。
  偏偏言灵之时，对方有意削减了自己实力。
  杀一个人，只不过能让他从墙里面出来。
  要想翻身，必须得借助欲望强烈人的躯体。
  他本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而现在，却要被如此羞辱。
  每个鬼魂，死得千姿百态，却都不愿意被人看到真身
  那是最卑微、最惨痛的记忆陈痂。
  不行！
  真身绝对不能暴露！
  怨毒眼神的主人在那一分钟内，暴起。
  桀桀桀卑鄙的人类！！！
  他在人群中扭了下头。
  骨头嘎吱嘎吱折断，腥臭味突然从人群中央炸开。
  轰
  碰
  阴气卷天席地，一楼玻璃全部炸裂，悬挂在一楼耀眼的水晶灯轰然坠地。
  啊啊啊啊有鬼啊
  是谁？？？？
  新人们四散逃窜，一时间场面无比混乱。
  妈的！老子就说这次不带新人！王行之啐一口唾沫，匆匆往旁边跑：一个个都不听话，要死了都！
  那瞬间，苏南栀隐约看到。
  一个憨厚老实人，在不多不少、轰然鸟散的人群里，同他对视。
  眼神里温柔羞涩。
  他双目流下一行血泪，唇角露出熟悉的笑容，却也红得吓人。
  宽大厚实的背部陡然裂开，一双血糊糊的手如翅膀攀折而出。
  恶鬼爬了出来，从背后拥抱着他。
  随后露出大大的、邪恶的笑容。
  来一起躲猫猫吧
  顾镜霜拉着苏南栀的手，低声冷喝：跑起来！
  苏南栀被反着抱起来，嶙峋的骨骼撞到软软的胃上，水洗的瞳孔，眼泪唰唰往下。
  别看。顾镜霜逃命之际，轻咳着，扯下两张纸巾，盖在他脸上：怕就别看。
  第13章
  【刚才发生了什么？】
  【画皮鬼竟然是？？？？】
  【居然是周一？？？？】
  【我还真没有猜到】
  不仅直播间观众人，没有人猜到，就连后面见证周一从人变成鬼的苏南栀也没有想到。
  明明那个人，不久前还在帮自己拧盖子，憨厚老实特别好一大哥哥，转眼间，一个鬼怪就从他的躯体里面爬了出来！
  苏南栀有点接受困难，他取下盖在脸上的纸巾，把眼泪擦了擦。
  周大哥他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苏南栀声音沙沙的，带着两分哭腔。
  顾镜霜抿了抿唇。
  等到了安全地方，才轻喘着说：画皮鬼不属于这个副本，杀人能力有限。但一旦被人邀请进屋，便有了寄生能力。
  说完，他看了下苏南栀。
  对方长长睫毛挂着晶莹水珠，绯色嘴唇微微张开，一副懵懂的样子。
  算了。顾镜霜步履悠然，躲一下，也顺便找找《画中美人》的线索。
  苏南栀闷闷说好。
  听到脑海里响起系统的声音
  恭喜宿主达成【因爱成魔】称号！氛围值+10！积分奖励1万。
  苏南栀：欸？！！！
  顾镜霜走在前面，停了一下，冷淡眼眸扫了眼苏南栀。
  有事？
  苏南栀赶紧转移话题：《画中美人》的线索到底是什么啊？
  顾镜霜走在前面：每个副本进来前，部分人会得到一张通关线索。我得到的线索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苏南栀。
  苏南栀从他的眼神里品出一点味道。
  他拿积分换了两根特制棒棒糖，春日限定樱花味的。
  他讨好似的，手指圈了圈顾镜霜的小指。
  将春日晴和、樱花浪漫，递到他手上：限定口味的，可以吗？
  区区一个棒棒糖
  顾镜霜看了下他小狗似的眼睛。
  干净澄澈的眼瞳，黑白分明。
  经历生死，仍有一颗赤子之心。
  给我吧。顾镜霜把糖收起来，《画中美人》原副本叫《画中怨鬼》，在正式开荒前更名。我得到的线索，他们都没有脸。
  他们都没有脸？苏南栀有点头皮发麻，可我们现在连画都没有看到啊。
  顾镜霜轻轻笑了一下：不，已经看到了。
  苏南栀脚下绊了一下，木地板掀开一条缝。
  楼层里灯光昏暗，隐约看到地板上一点凸起。
  苏南栀伸手摸到了硬硬的框，顾镜霜过来拽起他，一脚踢飞地板。
  地皮一层层掀开，那里，有个画框。
  高贵优雅的小王子，坐在橄榄绿的沙发上，端着骨瓷茶杯，正在喝下午茶，旁边有条黑皮狗。
  那是苏南栀十多岁的时候。
  义父出差回来，带了新茶叶、新杯具，还带了一条小黑狗。
  那天泡了新茶，义父拿着画笔给他画画。
  但现在，那张本该是是他容貌的画上，没有脸
  客厅。
  摔碎的八音盒齿轮转动。
  悠长阴沉的歌曲回荡在整栋别墅。
  来躲猫猫吧。
  用妈妈的头、爸爸的手，融合在一起吧。
  沾着鲜血的蜡笔
  一圈、一圈
  桀桀桀找到你了。
  呼呼谁放的这么恐怖的歌啊？
  画皮鬼事件爆发后，赵彬是第一批从人群里跑出来的。
  他现实世界是个体育生，爆发力强，三两下已经爬到四楼。
  都已经这么上来了，就算是画皮鬼，也只能一层一层追人吧？
  他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满意笑容。
  总算是坑到一把王行之。
  大快人心！
  他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相依为命多年。
  不久前妹妹进入游戏，缴纳规定的入队费，是王行之带的队。
  由于缴纳金太少，妹妹成了第一批牺牲者。
  事后，逝者家属要求道歉跟说法，王行之只说生死有命，王队粉丝更是激愤牺牲小部分人，带大部分人出副本有错吗？
  事情后面不了了之。
  但在赵彬心中，这件事情永远也过不了！
  他不怕鬼、不怕死！
  只要能报仇，什么都不怕。
  所以，当他见过死掉的林晓峰，恐惧癫狂过大脑皮层，最后剩下的却是
  既然一定要死人，为什么不是王行之？
  他隐瞒了画皮鬼的事情，甚至故意引导鬼附身周一。
  周一手里捏着王行之受贿证据，只要他死了王行之必然受创！
  大快人心！王行之，你就等着翻车吧！赵彬粗粗喘着气：妹妹，哥总算为你报仇了。妹妹呜呜呜。
  妹妹谁是你的好妹妹？他有一张什么样的脸呢？嘻嘻
  霎时，无边黑暗涌过来。
  谁！谁在装神弄鬼！赵彬额角渗出冰冷汗珠。
  黏湿汗珠顺着轮廓滑下来，却仿佛鬼魂冰冷的手臂，一寸寸贴合他的脸颊。
  赵彬咽了下口水，对着自己脸颊一巴掌。
  疼痛在一瞬间占据了上风，暂时冲散他的恐惧。
  赵彬怒斥：有本事你出来！
  嘻嘻欢迎来到我的画室。从现在开始不能动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