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肖希希，你就准备这样同我僵持下去么？”
  “不！”说着，已经转进内室的身形再度转回，看着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人：“我讨厌拖泥带水！而万事总要有个了结！”这样的干净利落，却又是这样的毫无感情！
  穆瑾的神色也陡然冷了下来：“你准备怎么同我了结？”
  “离开王府，离开你！”很轻的声音，带着几分疲倦。
  “我今天很累了，真的！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好么？”肖希希成功堵住了穆瑾想要说话的动作。
  而穆瑾就这样怔怔的看着她消失的身形，许久都未回过神来，她说什么？离开王府？离开，他？
  拳头紧紧攥起，外面是渐渐黯淡的星光，疾步跨进内室，却看到床榻上已经睡着的面庞，就连在睡梦中还紧紧皱着眉头，竟一时不忍再叫醒她问个清楚，就那样神色复杂的靠坐在床榻边，看着她，一直看着她……
  翌日，肖希希睁开惺忪的双眸，却在下一瞬对上一张憔悴而困倦的面庞。眉心下意识一皱，盯着面前的人，没有说话。
  她记得昨晚进了内室，原本只是太过疲惫，想找个床榻躺一会儿，却没想到竟然头一挨到枕头就睡着了，而更惊奇的是，面前的这个人居然就在自己醒来的第一眼便在这里。
  摇了摇头，不想再仔细的思忖他是否在这里呆了一夜，而事实是，在过了昨日以后，这些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你想要吃些什么，我吩咐人去准备。”穆瑾看着肖希希，笑问道。那样平静而温柔的语气就如同两人甜蜜时每个早晨的问候那般。
  “你想要说什么？或是想要问什么？穆瑾，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拐弯抹角的试探。”肖希希疲惫的皱了皱眉头，心里却是一下下纠结着，有些疼。
  “你昨晚说的那些……”
  话还未完，肖希希已抢先说道：“我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试探你，是真的，我要离开王府。”
  穆瑾看着她认真的神色，一怔，握起她的手，却被她抽离，神色也渐渐冷了下来，带着一抹忧伤：“希希，我们之间真的要走到这般地步么？”他放下了姿态，放低了身份，他们之间到底出了怎样的天大问题，要到这一步？
  “给我一个理由！”穆瑾如此说道，眉宇间却是不容拒绝的坚持。
  “穆瑾，你爱我么？或者说是爱过我么？”突兀的，肖希希问出了这样一句。带着淡淡的嘲讽。
  阿瑾，你爱我么？
  那样相同的话语，却是全然不同的姿态。
  穆瑾一时怔住了，曾经他对着另外一个女子，义无反顾的说着爱！可是最后，所有的誓言都会成为过眼云烟！
  爱或者不爱？他从来就没有再考虑过这个问题，那一次相爱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激情，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还会有对另一个女子动心的可能，那样肤浅而不切实际的一个字他已经无法说出口了，可是他却比任何时候很肯定和清楚，他不能失去她！真的，不能失去她！
  肖希希忽然就笑了，那笑容里没有多少难过，就如同一个死刑犯站在刑场上终于等到了死令扔下的那一刻……
  可是仍然会心痛，没有想象中的那样云淡风轻的洒脱，原来只要付出了，还是会有舍不得！
  “那么，就这样吧，穆瑾，我们，就到此为止吧！”肖希希轻轻出声，打断了这沉闷到令人窒息的僵持。
  起身的动作却倏然被另一道力量阻止，穆瑾将她紧紧的箍在怀里，几乎与她近在咫尺，连吐息都能清晰的触到。
  “肖希希，你凭什么，就这样轻易的说结束，你不要忘了，当初，可是你先招惹上我的！”是她说爱上他了，是她就那样淬不及防的闯进了他的心里，可是她却要说结束，在他已经沦陷的时候，她怎么能，怎么可以……
  穆瑾突然就失控了，狠狠盯着面前的人：“不就因为一个杜云纤么？可是你从头到尾给过我解释的机会么？就仅仅因为你的不信任，要否决掉我对你所有的感情么？肖希希，你不觉得自己太过残忍了么！”那样犀利的控诉，那样狠狠的质问，重重落下。
  心里一痛，肖希希颓然的笑了，唇角嘲讽的勾起，声音很低，却是一字一句那样清晰，看着面前的人：“我没有给你机会么？穆瑾，你告诉了我多少次你陪着于正楠去喝酒，就意味着你骗了我多少次！你明明有很多的机会可以开口，你却选择了沉默，不，应该是隐瞒吧！”
  “我对你不信任么？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在我第一次闻到你身上浓浓的脂粉香时，我就会质问你为何欺骗我？而不是选择去相信你真的是跟于正楠在一起。而不是一次次告诉自己也许你有自己的苦衷！而不是一次次傻傻的坚持着，你一定会告诉我一切！”
  笑靥愈发深浓，肖希希眸里的光却是愈发的清冷：“我残忍么？穆瑾，如果我真的残忍，就会将你一刀杀了，而不是还能要你在我面前这样理直气壮的控诉我！”
  “是的，是我先对你表白的，是我先说爱上了你，想要与你一辈子都在一起，而你接受了，穆瑾，在你接受的那一天起，这份感情于我们而言，就是彼此对等的，是你先欺骗了我，是你没有珍惜！穆瑾，那么你告诉我，是不是在两个人的感情里，先爱上的那一个就注定是活该么？就注定是自讨苦吃么？”
  “穆瑾，真的是我先招惹的你么？如若你不去向皇上求了那旨婚约，我会嫁给你么？不，一定不会，我会嫁人，但，绝对不是你！”
  肖希希的声音很缓，幽幽的道着，一字一句却重重敲在穆瑾的心上。
  他看着一脸平静的肖希希，她那么那么的冷静，甚至唇角是带着笑意的，可却是那样的冷淡而遥远，心里一慌，突然就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下颌埋在她的肩窝。
  “希希，我错了，是我错了，我收回方才说过的所有话好不好？我只是气极了，气你怎么能那样轻易的就跟我说结束呢？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欺骗你，之所以对你隐瞒关于杜云纤的所有，是因为我在害怕，希希，我害怕你对我的感情远远没有我所想象的那样深，我害怕杜云纤的存在会打破我们之间好不容易才得来的……”
  “可是结果却是一样的！穆瑾，结果终究是一样的，她的存在确确实实的将我们之间的感情碎开裂痕。”也许，再也无法修补了。
  肖希希就这样打断了穆瑾的话，被他紧紧的揽在胸口，她能够清晰的听到他急剧的心跳和他话语里的慌乱，心，又开始疼了，不，是那种疼痛一直都没有停止……可是，却不是爱啊，只是不甘心吧？
  “不，她的存在不是问题！”穆瑾看着她，却仍然不放开抱着她的双臂：“我从来从来就没有给过她任何承诺，我照顾她，我关心她，我保护她，只是因为大哥！希希，她是我大哥最爱的女人，是大哥在临死的时候都牵挂着的女人，是一生从来没有求过人的大哥在信里唯一求我的事情，就是要我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的对她！希希，我给不了她名分，给不了她女人想要的爱情，我只能给她最好的生活，最安静的生活。”她既然没有嫁人的打算，那么为了不让她受外界的打扰，他只能对外界默认她是他穆瑾的女人，瑾安王的女人，在这京都的王孙贵族里，是没有人敢去招惹的。
  肖希希看着他，眼神复杂的看着他，为什么不早一点坦白呢？转而一想，若是坦白了又有何用，似乎什么也无法改变？
  穆瑾看着她这样的表情，心里更是慌乱，双手紧紧的握住了她的双肩：“希希，你一定要相信我，杜云纤的存在绝对不会动摇我们之间的感情。”
  “你认识杜广成么？”忽然，肖希希这样问了句。
  “杜广成？”穆瑾重复一声，接着皱起眉头：“他是杜云纤的父亲，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怎么了？”因为决定了要替大哥照顾杜云纤，而后来当杜云纤求他为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找一份差事时，他便答允了。
  肖希希唇角扯起一丝冷漠的笑意，却是没有丝毫温度，看着面前几乎近在咫尺的面庞，低低道着：“可是昨天，我却杀了他！穆瑾，现在这样，你也还要说我们之间什么也不会改变么？”
  看着穆瑾瞬间如石化般僵掉的身形，那样的惊愕带着不可置信，犹如遇到了世上最最可怖的事情，这是第一次，肖希希看到这样狼狈的毫无形象的穆瑾，想笑，勾起了唇角，却发现始终上扬不起那样一个弧度，然后，咸咸的液体没入嘴里，带着满满的苦涩，张了张口，却终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其实，她想问的仍旧是，穆瑾，你可曾，爱过我？
  就那么倔强的等待着，倔强的看着他，只不过是想要一个答案，明明心里已经痛到流血，明明那些伤口划开的缺口流淌着汩汩的疼痛，她就那样倔强的立在那里，直到看到那双深邃的眸中流淌出的那种情绪，心，倏然就麻木了……
  缱绻过后的陌生，原来是这样伤人，他看着她，如同一个陌生人……
  肖希希再次消失了，在那日看着瞬间呆怔的穆瑾后，她挣脱了他的怀抱，再次消失了……
  穆瑾用了大半日的时光去消化掉那句令他目瞪口呆的话语，希希居然杀了人？
  回过神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找杜云纤……他的希希虽然俏皮，虽然狡黠，却是那么样的善良，又怎么会残忍的毁掉一条生命呢……
  我相信命运，却从来都不屈服于命运！我一直坚定的以为，人生和缘分，是可以自己去争取的！
  随着师父的足迹踏遍了万水千山，走过了天涯海角，看尽了太多的悲欢与离合，看尽了太多的欺骗和背叛，也看尽了太多的孤独和等待……
  我却始终相信，一定会有那么一个人，在前面某一个地方，等待着执起我的手，陪着我一路走下去，就如同爹之于娘，如同洛子轩之于师姐！
  浩荡的东海边，师父说，人就像贝壳，只有找到那相属的一半，才能牢牢的护起一枚珍珠。
  新婚之日，当他温柔的声音散在我的耳畔说着：来，牵住本王的手！我知道，我的心，在那一刹那，是因着他而剧烈的跳动着的。
  从争吵到嬉闹，从陌生到熟悉，原来要让一个人走入自己的心里竟然是这样的轻易！
  从来没有爱过一个人，从来没有品尝过爱情的滋味，所以在慌乱的心愈来愈不安份，愈来愈不受控制的时候，我竟然想要逃避，以为只要不见他，就会不想他，以为只要不想他，就不再会为了他而烦恼！
  看着我心不在焉的模样，师姐扳过我的双肩，以从来都没有如此认真过的语气凝重的告诉我：“希希，不是你告诉我，喜欢一个人是要去争取的么？不是你告诉我，在爱情里，谁是胆小鬼，谁就会没有资格得到爱情么？”
  心，轻轻颤动，看着师姐一脸的关心和担忧，我忽然轻轻的笑了……
  是的，我是无所不能的肖希希，我是那样勇敢的肖希希，难道区区一个穆瑾我还搞不定么？
  那个有些冷风的夜晚，他抱我在怀中，说：希希，我不会轻易的许给你什么承诺，因为誓言都是多变的，我只要你看着，用自己的眼睛看着，我为你做的所有，所有！
  在京郊的密林里，我义无反顾的再次冲了进去，只因为那里面有他，有我爱着的人，他或许在焦急的寻找着我，或许已经为了我而伤痕累累，或许……所以，我要回去，找到他，找到他！
  寒冷的雨夜，他为我遮去大半的阴霾和狂风，告诉我：希希，如果我们无法活着出去，那么死在一起，我此生也无憾了！
  我任由眼中的泪水和面颊上的雨水交织在一起，分不清是甜还是涩，只是定定的看着他，尽量要自己的唇角上扬起微微的弧度：是生不能同寝，死而同椁么？
  他看着我，重重而坚定的点点头：希希，你不知道，我有多庆幸能够娶你为妻！
  我靠在他的怀里，低低却笃定的告诉他：穆瑾，我们不会死在这里，我们会出去，我不会要你死在这里，因为，我舍不得！
  因为，我太贪心，因为，我还想要和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是一个王爷，万人敬仰和艳羡的王爷，他有尊贵的身家背景，他有母仪天下的姐姐，还有戎马边疆的将军父亲，他总是那样骄傲的睨视着身边所有的人……却从来不曾想过，有一天，他会亲自俯身只为我套上足靴！
  他说：希希，一辈子吧，一辈子，我为你穿鞋……
  我相信，他就是我生命中的另一半贝壳，与我牢牢的卡在一起！是的，如果没有那样的一个意外，或许我会这样相信一辈子！
  娘说，一个女子一生中，该要多么的幸运，才会遇到自己倾心的那个人，并且嫁给他！
  而我，会是那个幸运的人！一定会是的！
  无数次的午夜梦回，我在心里这样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
  看着枕边从宫宴回来后就醉的不醒人事的那个人，看着那个在睡梦中都会纠结在一起的面庞，人人都道，酒后吐真言！可是我屏息了好久，都没有听清楚他口中反反复复呢喃的那几个字是什么，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不是我的名字，也不是与我有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