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倒是舍妹此番献丑了。”尹沧漠轻轻回着，口气中却全无谦卑之态。
  “皇上谬赞了，只是不知丹菁这番小技俩能不能向皇上讨要番奖赏。”
  尹丹菁的声音娇脆无比，吐出的话语却是令众人一惊，怕是还没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的问天子讨奖赏呢，想来真真是被耀月朝的国君给宠坏了。
  “哦？公主想要讨何赏赐呢？”龙念期深邃的眸幽深了几许。
  尹丹菁唇角勾起一抹美艳的笑容：“我想向皇上讨一个人，不知皇上肯不肯割爱？”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怔，就连龙念期都没有瞬间回过神来，一顿过后，看着面前的佳人，问道：“公主想要讨何人呢？”眸光更幽深了几许。
  尹丹菁却突然沉默不语，只是眼光若有似无的瞟开……
  龙念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突然了悟，回眸对上穆皇后的视线，两人心里皆是已经明了。
  指尖一颤，肖希希何其聪明，在众人或暧昧，或惊讶，或看好戏一般的视线胶着中，早已明了了这丹菁公主想要的是何人，起初只当是有联姻这回事，虽然众人口说其词，她还猜测着或许是这公主要嫁进皇宫的几率大些，谁承想她看上的人居然是……穆瑾。
  游神的思绪敛回，抬眸却正对上穆瑾探过来的目光，有丝担忧，有丝闪烁，似是要解释什么。
  肖希希回以一笑，以眼神示意着：放心，我明白，你虽然人花心，可还不至于去招惹这等身份的人。
  穆皇后也是一脸惊讶，她本也以为这丹菁公主怕是嫁来皇宫为妃居多，没想到竟然是……
  此时众人皆是了然这丹菁公主怕是瞧上了天朝的瑾安王爷了，一边皆是暗叹着耀月朝的民风竟然开放至此，另一边想这瑾王爷已经有了正妃……
  片刻后，周遭竟也有了些窃窃私语，只见穆皇后却是唇角轻轻勾起，声音沉稳的道着：“丹菁公主性情豪爽，倒真令本宫开了眼界，直感佩服，是不是啊？瑾王妃？”
  肖希希一怔，看着穆皇后递过来的眼神，旋即轻轻一笑，回道：“皇后娘娘所言极是，臣妾也是甚觉欣赏。”宽大的水袖微动，温暖的触觉袭上，竟是穆瑾不着痕迹的在水袖的遮掩下牵住了她的指尖。
  众臣此时早已明了，穆皇后这番言语看似赞赏，实则是告诉这丹菁公主瑾安王爷已经有了王妃。
  尹丹菁眉头微皱，下一瞬，立即喜笑颜开：“多谢皇后娘娘和王妃的称赞，不知娘娘听过娥皇女英否？我倒是对她二人更是佩服呢！”
  此话一出，气氛早已凝滞，若说方才或多或少彼此都还有几分试探的话，那么现下这丹菁公主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她要嫁给穆瑾，不在乎他是不是已经有王妃……
  “丹菁公主有所不知，瑾安王爷和王妃鹣鲽情深，公主亦是金枝玉叶之身，怎能委屈了去呢！”龙念会突然出口，暗含深意的道着。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肖希希视线不经意的落在尹沧漠面上，只见他对现下的情况竟是丝毫不以为然，好像先前早已预料到似的。
  心里一瞬间早已转过千百种念头和思绪，募地，肖希希感觉握着自己双手的力道一紧，隔着宽大的水袖，穆瑾紧紧的握着她的柔夷，微微偏首，目光不期然的对上那双轻扬温柔的眸子，似是告诉她：希希，要相信我！
  唇角轻轻一勾，满含嗔意的白他一眼，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还不都是你的风流惹的祸！到头来，还得我给你收拾这一烂摊子！
  这也怪我？穆瑾似乎有些不甘心。
  当然怪你！没瞧见么，人家这可是“血淋淋”的挑战啊！
  两人就这样眼波流转中默契的交流着，看在旁人眼里却是好一副情意绵绵的画面。
  “咳，咳……”很轻的几声若有似无的咳嗽声响在耳畔。
  愕然中转回了视线，肖希希看到龙念会含笑的眉眼，夹杂着几抹戏谑的暧昧，募地才意识到现下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还有这么多的人都在瞧着，饶是再镇定的装作若无其事，双颊上还是浮上了一丝羞赧，微微的垂了首，倒是穆瑾握着她的手始终没有放开……
  众人心里早已意会，这瑾安王和王妃确实是恩爱甜蜜，那丹菁公主亦是瞧在了眼里，抬眸望去，又见四下皆是投递过来的视线，有叹息，有怜悯还有耻笑，心里一时羞窘愤怒，当下便出了口道着：“丹菁来此多日，亦听说瑾安王妃倒是个才貌双全的佳人，不知今日可否令丹菁一饱眼福呢？”话一出口，语气中的挑衅自然是不言而喻。
  肖希希始终微笑着，闻言，眉梢一挑：“哦？真真是过奖了！只是不知丹菁公主想饱什么眼福呢？”反正人的模样么久摆在这里了，随便看去，只是这“才”么？呃？何时给她扣了个这等帽子？
  “我只略通骑射而已，不知王妃敢不敢和我比试一番，若是丹菁输了，自然听任王妃处置！”言外之意，若是肖希希输了，自然变要应了她的要求了！
  人群中有阵阵吸气声，半数人眨着或好奇或叹息的目光，就连永安皇都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肖希希面上始终噙着微扬的微笑，从穆皇后面上的担忧，看到尹沧漠不羁的漫不经心，再到洛子轩的眉头微皱，最后落在龙念会的一脸笑意，那笑容太过她已太过熟悉，就像猎手瞧见猎物时欣喜，一样的闪光！
  “好，丹菁公主，那就请您承让了！”清亮的声音圆润吐出，顿时在众人中惊起不小的骚动。
  天威皇朝虽然对女子并不像先前那样严苛守规，却也并未开放到令千金闺秀习骑射，他们本以为这样无理的要求皇上会摇头否决才是，可是还未等到圣尊开口，瑾安王妃竟然已经答应，这……不是太过……
  冲着皇上和穆皇后微微颌首，肖希希和丹菁公主并肩走向习练场地，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一眼刚刚才松开自己双手的穆瑾一眼……
  好奇，等待，深思，担忧，微笑……各样的情绪流转在静默的众人之间，却只有两个人笃定的会知道最后的结果，一个是龙念会，而另一个是……
  尹沧漠缓缓的抬了首，狭长的双眸定格在不远处那抹跳跃的嫩粉，午时的日光勾勒出婀娜的身形，俏丽的面颊，细致的五官，熠动的双眸，唇角勾起的轻扬笑容……风拂过，摇曳起流苏的锦衫和微扬的发丝……明明那样温暖的粉色，竟是生生的夺去了所有的光芒，连几步之距的火红都生生的暗淡了色泽……
  不知是谁的一声叹息，隐在了风中，尹沧漠抬眸，对上对面而立的身形，龙念会正凝了双眸定定注视方才他瞧着的方向，毫无意外的，在那双眸中捕捉到意料中的那抹光芒……
  在丹菁挑衅出口的那刻，他就已经知道了结局，毕竟，那个丫头，从来都没有令人失望过……
  早已有侍卫牵来马匹，将缰绳分别交到肖希希和尹丹菁手中，按照比赛的规则，两人骑在马上同时出发，京郊的山坡，坡上有十个悬挂的皮囊，射下最多者，便算谁赢，而另一方也可以用自己手中射出的箭支阻挡对手发出的箭，每人手中亦只有十只箭。
  这种游戏规则向来是皇家训练禁卫军常用的法子，贵族子弟间的较量也多用此法，不仅考验了侍卫骑马的水平，还有射箭的水准，更有反应的灵敏度，而这原本就是男子的笔试，而今竟然成了两个绝色佳人的比赛，堪堪的引人好奇和期待！
  那丹菁公主的水平方才众人早已瞧见，并且暗自感叹，一时倒对那马上的瑾安王妃有些担忧了……
  肖希希微微侧首，看着与自己并肩而坐于马上的娇艳女子，无视她眸中得意的挑衅，只是轻轻的笑了笑，眸中浮动着的，却是狡黠的光芒，微微眯了眸，看向在日光下映出的那抹修长身形，俊美的面庞，如风的潇洒……缓缓的转回了视线，低低的一声叹息隐在心底……穆瑾啊穆瑾，要不是因为你，我何须站在这众人的视线之下，承受着那些讨厌的注目呢……
  只见永安皇轻轻的打了个手势，一旁的太监尖声一道：“开始！”
  “驾！”马上的两人齐喝一声拍马往前冲去……
  胯下的马均是千里名驹，尹丹菁一心要赢，急冲之下，竟抢先了肖希希半个马头。
  离山坡三百尺的距离，尹丹菁已张弓搭箭射向坡上悬挂的皮囊。肖希希看得分明，这一箭虽然远在三百尺外，却气势如虹。竟然一点儿也不输于男子射出的力道，她还不及反应，一只皮囊已然落地。她几乎能够听到尹丹菁得意的笑声。随风过耳，声声刺耳。
  眨间功夫，马距山坡又近了一百尺，不等尹丹菁再射出第二箭，肖希希已连珠发出三箭，射落三只皮囊。
  身后响起侍卫的叫好声，肖希希只是微抿了唇角，引弓射出第四箭，却在中途生生被尹丹菁发出的红色箭支档下，再发第五箭，亦是如此。
  周围已经响起一阵抽气声……
  瞥眼，尹丹菁上扬的唇角，肖希希因已有三只射落的皮囊，倒也沉得住气，笑容依旧，稳稳的射出第六只箭，突觉箭风自身后掠过，肖希希柳眉一蹙，眼看着尹丹菁后来发出的红色箭支在自己的蓝箭要射落皮囊的刹那，破空而击，不止生生击落了蓝箭，更是稳稳的射下了一只皮囊……
  空气似乎已经静止，周遭也已静止，饶是训练严苛的禁卫军们也未尝见过这等精湛的射术，方才同尹丹菁一同比试的那名将领面色陡然严肃了许多，知道方才丹菁公主只不过是仅仅使出了自己五分的功力而已……
  永安皇面色一如平素的冷沉，探究不出是何样的情绪，穆皇后隐在袖内的指尖已经陷进掌心而未觉，穆瑾一脸的担忧，龙念会面上的笑容仍在，只是方才眸中的亮光也已渐渐隐去，这丹菁公主远远比她想象中的要……是她低估了……只有尹沧漠，自始至终，都是那样闲散的漫不经心……
  情况已经明朗，肖希希手中还有四支箭，射落了三只皮囊，而尹丹菁手中还有六支箭，射落了两只皮囊，此时距离山坡仅仅还有一百尺的距离……
  肖希希半眯起双眸，沉思的看着悬挂在远处山坡上的五只皮囊，唇边的笑意已经渐渐隐去……
  引弓搭箭，却不着急出手，而尹丹菁此时正是满满得意，也许是急于求胜，竟在此时反手拿出五箭竟要使出五星连击之法……
  唇角的笑意再度勾起，在阳光的映照下竟是耀目的美丽，梨涡深深，迷炫了众人的眼线，肖希希迎着光，微微半眯起双眸，反手勾出自己所有的四只蓝箭，当下从马背上站了起来，微偏臻首，因她的马不觉中已经落在尹丹菁后面，是以前面的人并不知道她已站在马上开弓。
  而尹丹菁却是得意的笑着将手中的五支红箭齐发，面上张扬的笑意，似乎对自己的胜利已经十拿九稳一般。
  肖希希眼看着那五只离弦的箭支带着炫目的红光飞向仅剩下的五只皮囊，双眸微眯，唇畔勾笑，她等得，就是这一刻……
  指弹弦松，四箭齐发，带着疾风冲着尹丹菁发出的红箭呼啸而去……
  时间几乎在刹那定格，周围静的没有一丝的声音，只除了箭风掠过的呼啸声还有肖希希翻飞的裙裾在光和风中沾染了整片琉璃样的天空……
  尹丹菁眼力的双眸看箭就要射中目标，却有后发前至的四抹蓝色突然生生撞开了四支红箭，飞速的掠向皮囊，她几乎能听到皮囊落地的声音，骇然回首，只见肖希希如天人一般站立马上，马劲跑带起马鬃飞扬，肖希希稳稳站于马鞍上，顾盼神飞，流苏的裙裾扬起，摇曳在风中，日光在她身后度了层金色的光晕，俏丽的容颜带着难以形容的致命诱惑。
  不止尹丹菁，在场的所有人都瞧得痴了……只除了唇畔含笑的尹沧漠，始终是那样漫不经心却又莫测高深的笑意……
  这丫头，果然啊，从来都不令他失望啊……
  尹丹菁大睁着美目，显然不敢相信原本稳赢的局面瞬间竟然就这样输掉了！
  众人这时皆才回过神来，陆续开始响起叫好声，声声如雷击，那样响彻的贯入耳畔……
  肖希希重新坐于马上，对上尹丹菁泛红的面庞，仍旧只是轻扬的一笑，没有言语，便策马欲转身向着众人的方向回去……那里有穆瑾惊讶过后的温柔含笑，有龙念会眨眼俏皮的默契不宣，还有那身耀目明黄勾勒出的颀长身形眉宇间微微的动容……
  而尹丹菁此时所有的思绪皆已敛回，胸腔中早已被怒气敛满，原本的欢喜和得意全数隐去，哪曾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况啊，又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早已失去了原有的理智，只见她冷笑一声，手指突然扣入口中，做吹口哨状……
  这边众人遥遥看见她这样的动作或不以为意，或不解，独独尹沧漠煞时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