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红玉以前也来过桂花公社几次，怀孕后倒是还没来过，没想到变化这么大。
  公社门口一条街完全看不出以前那种。冷清寂寥的样子。不但家家户户的门街铺子开着，街道两边还摆放了不少的小摊子。
  售卖的东西很丰富，吃的、穿的、用的都有，就是才刚刚开始，大家都有所收敛，东西大多都是便携好随时拿起来逃跑的。
  来赶集的人也有很多，大多背着背篓，讨价还价都十分保守，背篓里还装着自家一些东西，遇到合适的大家还能以物易物。
  不过，沐红玉猜测，这种以物易物的法子很快就会被淘汰，新的商业机制很快就会诞生。
  原来的供销社和国营饭店暂时还没私人化，在热热闹闹的街面上就显得有些冷清了。原本拽得恨不得鼻孔朝天的大厨站在门槛边上满脸彷徨。
  他有些羡慕对面一个卖汤圆的小贩，板车上放着张小桌子和炭炉子，炉子上面放了一口大锅。男人在旁边和面包汤圆，女的下汤圆、捞汤圆。
  以大厨丰富的下厨经验来看，汤圆馅料应该是自己做的，有一种本地叫“酥麻”的植物，果实炒熟了用石杵舂得细细的，吃起来比芝麻要香。和上好的红糖和匀了做馅儿，味道既香又鲜，也难怪逛街的大大小小都会停下来吃上一碗，再喝一碗煮汤圆的水，浑身上下都舒坦。
  沐红玉一行人从这儿经过，闻着别人的酥麻芯子，小太阳馋了。
  摊子周围没桌椅，沐红玉看了下，“要不我们去国营饭店坐会儿。”
  方婶却是看了下地方，“不用不用，你们往前再走一会儿，过了供销社往左转，就是我家那口子开的小饭馆了。你们先过去，我在这煮两碗汤圆带过去。”
  本来以为有生意上门的大厨眼睁睁看着客人又走了。换做以前，他还真从来不担心这个问题，可现在国营饭店是真的没什么生意，上头的意思如果再这样下去，就要把国营饭店关了或者转成私营企业。大厨面临失业啊！如何不愁。
  不过这也没办法，人家不进来难道还能出去拽不成。大厨叹了一口气，转身回了店里。
  沐红玉带着孩子们往方家饭馆去，才转过供销社边上的路口，就听到一个女人泼辣地大骂：“走，去派出所!我就不信了现在新社会没王法了。别以为我和那些闷头不响的女人都一样，我这个人什么都不怕。”
  这声音!沐红玉耳熟啊，不就是自己好同桌牛招娣吗？
  沐红玉让夏小菊带着孩子们和有些累的秦小芳先去方家饭馆。她和秦小丽一起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牛招娣还真不愧是农村出来的，只是现在这个样子像是处于下风。虽然扭着对方一个男人的袖子不放，但那男人身后还跟着两个女的，正和那男人打着眼色。
  眼看着那两个女人一左一右就要把牛招娣给抓住，沐红玉出声了，“牛招娣同学，大家都在那边等你，你在这耽搁什么?”
  沐红玉这么一说，两个女人就没敢伸手了。牛招娣回头看到沐红玉，先是一喜，随即又有点担心：“红玉，你先过去，我解决完这边的事情就过来。”
  牛招娣不停给沐红玉使眼色，想让沐红玉避开这冲突。待会儿万一真拉扯起来，就怕伤着她。
  沐红玉却是一点都没动，就问牛招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被牛招娣扯着的男人听两人称呼，眼珠儿就是一转：“你们是大学生?哎呀早说嘛，这个同学干活儿难怪不行，看在你是大学生的份上，工钱我给你还不行嘛!”
  “你现在倒是给我了，那别的人呢?”牛招娣没有放手。
  “给给给，今天的都给，还不行吗?”那男人骂骂咧咧地甩开牛招娣，伸手从怀里摸出一摞半新不旧的零钱，数了一块给牛招娣，“说好的八毛，我给你一块，以后别来了。”
  牛招娣还打算说什么，被沐红玉让秦小丽还把她给拉走了。
  沐红玉回头看了下男人进去之后重新关上的木头房门，问牛招娣，“究竟是怎么回事?”
  牛招娣小心翼翼把钱揣到里面衣服兜里，这才有些不忿地把事情给沐红玉说了。
  木门内其实是一家开始不久的小作坊。那男人算是作坊老板，不知道从哪倒腾来了一些厚实白帆布，买了几台缝纫机，用白帆布做手套。
  手套有缝纫机部分，又有手工部分。原本这个老板若是正常招人帮工其实生意也能做起来。可这老板一点都不老实，专门骗人干活却又以做的东西不合格为由不发工资。
  牛招娣上周在这做了一天说她没做好就没拿到一分钱，这周想着手艺有所进步，实在不行就做手工部分。
  又是小半天，牛招娣左看右看自己做的都已经比原本的样品要好了不少。而且她学过计算，做出来的手套更精美也更适合劳力工人使用。
  但老板的意思依然不合格，还说她浪费布料和棉线，倒让他赔钱。那男人的意思，像这样的人太多了，都影响到他的生意。
  牛招娣一听就炸了，当即就要拖着那男人去派出所，告他个破坏市场平衡，侵占劳动人民成果。
  所以，就发生了沐红玉看到的那一幕。
  沐红玉听完后叹了一口气：“你也太冲动了，单枪匹马的就不怕发生点什么吗?”
  “我有做防备，你看我都扯着他到了大街上，一个不对我还能跑的。”牛招娣也叹了一口气：“我是农村出来的，特别看不惯这种利用农村妇女胆小怕事的性格压榨人的。虽然知道可能不能把人怎么样，但还是忍不住啊!”
  “忍不住就别忍，”沐红玉也不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但她比牛招娣多了一世的阅历，又加上段崇文的耳提面命，做事情也便学会了变通，“但是要讲究方法!像这种奸商，咱们要从源头上给他遏制住。”
  “要怎么遏制?”牛招娣十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