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芳没有医院检查单，甚至连哪个医院检查出来的绝症都说得含含糊糊。
  段崇文又让她说究竟是什么绝症？
  秦芳啥也不知道，捂着胸口艰难地咳嗽了两声，“我得了肺结核！”
  好吧，肺结核对于这时代来说的确是个绝症没错。
  只是秦芳才刚刚把病一说，她就发现冷冷淡淡的段崇文那脸上竟然出现了个奇怪的笑容，而且还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她身边。
  她身边当然是知道了她身患绝症就一直搀扶着她的好朋友袁琴，可为什么段崇文要那样子看袁琴呢？
  袁琴这时候表情挺复杂的，见秦芳望过来，下意识就问她：“你这病，到了什么期？”
  “啊？”秦芳没听懂。
  袁琴平静地把肺结核初期、中期、晚期的表现都给简单说了一遍，又问了一次：“你到了哪个时期？早期和中期，军区医院就有专门的科室可以治疗，以你现在的家世想治疗一点问题都没有。”
  秦芳虽然察觉到了袁琴态度有了变化，但她想不通为什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编：“我这是晚期，没救了的晚期。”
  袁琴这下彻底把她给放开了，眼中全是失望：“芳芳，你是真的把我当好朋友吗？”
  “啊？”秦芳有点懵，怎么这么突然就换了个话题。
  袁琴指了指自己：“我记得我有和你说过，我和老金是为什么来的帆江厂！”
  两人第一天见面久别重逢，秦芳是问过这个问题的，袁琴也仔仔细细给她回答了，还特地夸赞了沐红玉。
  但秦芳十分反感她生下来的天才儿子竟然娶了个小学毕业的农村妇女，所以压根儿就没听袁琴说些什么。
  现在在袁琴的样子，直觉不对。她是怎么想起来“肺结核”这个病的，好像就是从袁琴这听来的。
  秦芳的脸一下子胀红，她想起来了，好像是袁琴得了肺结核，都到了等死的后期，这才来帆江厂看儿子。
  “芳芳，你别骗我们了。今早你刚刚说得了绝症的时候我想着我那时候满心只有再见见金昊的念头，所以我理解你千方百计留在研究所的心情。”
  袁琴说着，退后了一步，眼中是真的失望：“可现在想想，我真是傻，你这样子哪里像是得了绝症的样子。”
  等沐红玉穿好了衣服梳头出来，袁琴已经和秦芳彻底反目。不过袁琴这老好人也做不出来更过分的事情，心里太过失望有些受不了流泪而已。
  看到沐红玉出来，袁琴给她深深鞠了一躬：“红玉，是我眼瞎没看出来，给你添麻烦了。你放心，我再不会随便做好人了。”
  袁琴深吸一口气，转向秦芳：“你是我放进来的，现在我送你出去。”
  秦芳知道现在大势已去，段崇文那冷冷盯着她的样子也令她心里发憷。她自己明白到这儿的主要目的，虽然还没来得及做，但她总觉得段崇文什么都知道。
  “崇文……”秦芳鼓起勇气，做最后的努力。
  “从你给我下药的那天开始，你就不是我妈。”段崇文都不想说秦芳后头做的那一桩桩、一件件。
  秦芳的东西都在孩子们那间屋里，但她根本就没去收。段崇文说了那句话之后，秦芳就擦干了脸上憋出来的眼泪，也冷冷地回了句：“我也没你这样不仁不义不孝的儿子，以后要是回京城，千万别说你和我有关系。”
  袁琴这老好人又在心里叹气了：你是生在福中不知福，这么好的儿子媳妇孙子孙女你不懂得珍惜，跑去心疼和你没丝毫血缘关系的继女，今后还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呢！
  很明显，秦芳不会管那些。她出了研究所后去找了那个云家放在帆江厂的中年人，却发现宿舍大门紧闭，问左右邻居也都说从昨晚开始就没看到老董的身影。
  秦芳这才有点慌了，去收发室给云启安打了个电话，电话里撒娇哭了一场。那头的云启安虽然遗憾秦芳没能帮云家办事得到云家人的肯定，但还是心疼她在异地他乡受苦，立刻找了人接她。
  云朵儿昨天到了帆江厂后就离开了，倒是躲过了帆江厂的一轮大清洗。
  秦芳这边，一是云家暂时没法子动，二是除了沐红玉口头证词并没有更确切的证据，所以她和云朵儿最后都安然回到了家里。
  只不过，这两人回去后，不管是京城还是申市，只要知道段家，知道段崇文天才之名的人都流传了一个事：
  段家最惊才绝艳的孙子这辈子完了！他被个乡下村妇压得抬不起头、说不上话，给这小学毕业的村妇端茶递水、铺床叠被洗衣裳。
  在圈子里，所有人心里都留下了一个身材高大、长相粗蛮、目不识丁、泼辣无礼、凶神恶煞的农村泼妇沐红玉的形象。
  一个个的或是为段崇文惋惜、为段家惋惜；或是在背后笑话段家风光一时，竟然落得这么个孙媳妇，以后可就一代不如一代，没什么发展强大地步了。
  圈子的话也传到了大佬耳朵里，然而也只是淡然一笑，默契地说了句：且等两三年，定要他人刮目相看。
  段爱国和倪玲如今虽然搬回了大院却一直闭门谢客，也没重新回到高处的位置。所以并不知道外界将自家传得如此不堪。
  其实就算是知道，两位老人估计也不会再去计较这些虚名。孙媳妇有多好，两人的身体最知道；孙子的眼光有多好，他们和两个儿子已经都肯定了这点。
  京城离帆江厂很远，只要没人刻意告知，段崇文和沐红玉是根本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就是因为这次的事件，让杨家遭受了很大的冲击，这么多年如铁板一块的利益综合体也出现了裂痕，让人有机可乘。
  段崇文和沐红玉只知道，沐红玉因为偷听打湿了衣裳，睡一晚上起来后就有些受凉。是药三分毒，她对别人能够很精确的看病抓药，到了自己身上，总觉得什么药都有害，都不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