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机！九大队没通电，没人看过电视。但孩子们有书，书本上有拖拉机的图片和简单的介绍，也有人当年去帆江厂老厂址看到过真的机械操作，还有两个在帆江厂老厂址干过几天活儿的尤其激动。
  “拖拉机！我们大队也能有拖拉机了！以后去乡里是不是就不用牛车慢慢摇，可以坐在拖拉机车斗上风风光光上路了。”
  刘继宗一边指挥着大队的人把发动机一块从车上转移到大队部前面的空地上，又嘱咐了几个人听谢大忠指挥搭建两个方便升起落下的简易起落架，这才被闻讯赶来的老太太给拉着离开了大队部。
  “妈，你这是干嘛，我事情还没交代完呢。”刘继宗是大队长，今天办的事情很长脸，还没当着大队里所有人的面好好夸一夸立个威呢。
  “啥事情都不如我这个事情大。”老太太一锤定音，拽着刘继宗就往家里跑。刘继宗是个孝子，生怕拉扯伤着母亲，只好交代和他一块去的朱会计给大伙讲一讲这拖拉机有多来之不易，后面还要接着做那些事情。
  朱会计是个瘦小老头，终于轮到他表现的机会了，可不就站在大队部的台子上绘声绘色说了起来吗！刘继宗之前就听说了乡公社里头放着两台烂拖拉机，还是当年帆江厂当年往丹桂乡搬迁的时候因为坏得没人能修转交给公社的。公社当时看着还有点新的拖拉机还挺高兴的，可后来找了不少人来看都连连摆手，这机器比较新，整个益县乃至市里都没人会修。
  两台拖拉机就砸在手里了，别提公社的书记有多生气了。这铁疙瘩放在那里还占地方，这几年东一点、西一点还是少了许多。这次上交公粮九大队不但按时按量完成，还多交了一头猪，很是出了回风头。所以刘继宗去公社磨着要把拖拉机运回来试一试能修不，公社那边大笔一挥，同意了！
  听完之后，现场一阵哄笑。
  “白日做梦呢，人家帆江厂那么大的厂子都没找到人把拖拉机修好，你们费那么大劲拖回来就能修好？这不是逗我们玩呢。”
  “是啊，还把大队的老黄牛累得都快喘不上气了。”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朱会计镇压不下去正着急呢，远处跟着老太太回家的刘继宗突然爆发一阵大叫：“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啊！哎呀我的老天！”
  “大队长这是咋了？”有人问。
  谢大忠摸了摸发动机冰冷的铁皮，高深莫测：“被你们给气疯了！别人修不了这发动机，我还修不了吗。”
  众人这才想起，谢大忠几位老人都是从大城市来的文化人。大队长说过他们以前可都是啥大学教授，就是教大学生的，就现在小学和乡中学里的那些老师都不够格做他们的学生。前两年运动有点凶，几位老人一直都安安分分待在磨坊，每天都在兢兢业业捡石头。
  “对，大队长说谢大伯以前就是教别人造车的，修个拖拉机还不是顺手的事。”朱会计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赶紧把重要信息给抛出来。
  以前在某大学物理系教书的谢大忠面上挂着深沉又笃定的笑容重重地点头：对，他会修车，至少会搭建这修车的省力架子，至于别的，等圈他进套的段小子看了发动机和车身再说吧。
  谢大忠淡定地接受了社员们的彩虹屁，并且提出了要人帮忙的要求。要两个帮着做力气活儿的，要两个手脚灵活学东西快的，还要两个至少念过初中懂一点物理的。做力气活儿的、人灵活的倒是很多，另外一个条件可就没那么容易找人了。
  也不知道谁突然想起了几乎被人遗忘的人才来：“我突然想起来，段工以前在帆江厂开过拖拉机，说不定他能帮忙。”
  “嗯，对咯。小段好像还念过大学。就是他腿现在不太行，帮着写写算算倒是行。不过，他倒是能在拖拉机修好后教你们驾驶。”谢大忠都等得快要瞌睡了才得到这个答案，赶紧地抓住咯。
  开拖拉机先不说工分高不高，就是这种意气风发的荣誉也能让人心向神往。众人都默默地忘记了谢大忠和段崇文如今正在改造期间的身份，之前还在嘀咕牛棚边新房子给谢大忠几个住是不是不合规矩的人彻底闭上嘴，开始寻思着怎么和谢大忠拉上关系，让自己或是自家人进入维修、驾驶拖拉机的队伍当中。
  谢大忠在大队部被人围在中间说得口干舌燥，定好了等明天别的零部件全都拉回来再定下帮忙的人手，这才脱身往河边走。路过牛棚的时候，谢大忠神色有些复杂地停了下来，先招呼了沐红玉，这才对坐在饭桌边上不知道在弄什么东西的段崇文说了拖拉机的事情。
  末了问：“明天我过来背你吗？”
  段崇文伸手把不远处已经组装起来看起来有点奇怪的椅子往身前一拉，“不用，明天我可以自己过去。”
  不但谢大忠愣了，沐红玉更是惊讶：“你能站起来了？”
  段崇文看她那不是很高兴的惊讶，摇了摇头：“能帮我把后面墙上挂的车轮收进来吗？”
  “车轮？”沐红玉一脸困惑出门转到了后头，发现后面墙上木楔子上还真挂着两个竹木结构的车轮，车轮上裹着一种看上去有点光滑的东西，摸起来有微微的弹性。取下来后发现轮子的中心轴承是金属，看似细竹竿的车轴里面隐隐也能看到钢丝的影子。
  段崇文也正在给谢大忠解释，解释了他做的奇怪椅子其实是一辆特殊的轮椅。粗竹筒里的扶手藏着一个微型电机，通过轮轴转动发电，又通过电让轮轴转得更快，可以让轮椅轻松前行。坐人的位置可以抽走其中一块木板，塞进去一个陶盆就是个简易的坐便器，方便如厕。
  沐红玉拿着轮子进门就听到段崇文说：“每天都让红玉侍候我也不是办法，便想了这主意，以后尽量不麻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