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老米扬起的手，我一边冷笑，一边拍着自己断了的腿，说道：“我脸皮厚，你可千万别打脸，打了我也不知道疼……你就往我这断腿上招呼……最好打得我一辈子都爬不起来……我就吃喝拉撒都躺在家里……你管我一辈子。”
  “你这个忤逆子！”
  老米气的手抖。
  “打嘛，哪儿疼，你往哪儿打。”
  我妈和陈进一起将老米拉到了一边……他气的不行，我也不高兴……人都是这样，把最大的耐心都给了外人，对于自己最亲近的人，却总是恶语相加……老米如此，我也是如此。
  陈进打着圆场，然后对老米和我妈说道：“叔叔、阿姨……你们坐了一天火车，也累了……我已经在古城给你们订了房间，你们先去休息一会儿……晚上咱们再过来……最主要是，您先消消气……都这么大气性，什么事儿也谈不成！”
  我妈附和着说道：“陈进这孩子说的对……老米，咱们先去住的地方……你跟儿子都冷静、冷静，有事儿我们晚上再说。”
  老米瞪着我，我也毫不示弱地看着他……最后，是陈进和我妈，一起将他拉到了病房外面。
  ……
  骤然，房间里便安静了下来，我就这么失神地望着窗外一点点变暗的天空……我不知道，第一盏亮起来的灯，会在哪一扇窗户里；我只知道自己的心情很乱，也很差……
  就算是我出轨对不起陆佳，老米也不能那么说我……他说，我被车撞了，是该！
  我是为了这个家在奋斗，除了送外卖，还要兼顾广告上的生意……我一刻没得闲，要不然，怎么会被车给撞了……在他们来之前，我还很乐观的想过，会不会给我带一点老家的特产……老米擅长做香肠和腊肉，过年没吃完的，给我带一点来，是最好，我早就嘴馋了……可是这些都没有……我等到的，只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
  我闭上眼睛，仰起头……然后双手重重从自己脸上抹过……
  我好像变得特别脆弱，老是想哭……这一天，已经哭了两次……我特别恨自己的腿，要是此刻，能去洱海边坐坐，看看壮阔的世界，也就不用把注意力都放在这些让人心寒的事情上了。
  不怪老米，是我自找的……我既然选择维护陆佳的名声，就该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陆佳就是我的噩梦……这辈子，我再也不想和物质的女人谈恋爱了……她们不仅要的太多，还不可靠……如果不是和陆佳在一起三年，有过一段真感情，我真不愿意去维护她……我就是一个心硬不起来的男人，想起那年在寒风中，她坐在电动车后面，用自己的大衣，将我也紧紧裹着的画面，我就不想伤害她……如果在这个时候伤害她，也等于将那三年一起否定了……我不愿意这么做，我是一个希望凡事都美好的人，尤其关于爱情。
  ……
  重重“吁”出一口气，我又睁开眼睛，看着这又小，又压抑的房间……心里忽然就崩溃了……我抬起手臂，猛地一挥，便将床头上的果篮和杯子全部给掀翻了……然后又一拳砸在墙上，痛也真是痛……可是心里却舒服了一些……我没别的办法了，只能这么发泄自己。
  我愤恨的想着：为什么身边这么多人，就不能有一个对我报以理解呢？
  手上的皮，已经被坚硬的墙壁擦掉了，血在流……
  我闭上眼睛笑……笑那些伤害了自己的事情和人……
  笑着笑着，又湿了眼眶……好像，好人注定没有好报；我对身边的人，难道还不够好吗？为什么还要让我被车给撞了，前后差了不过一秒，怎么看，都像是命运刻意安排的。
  ……
  大概是听见了动静，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我知道是护士……因为病房里的事务都归她管，我砸坏了东西，她如果处理不善，是会被医院追责的。
  我闭着眼睛笑道：“别担心……没砸你们医院的公物……都是朋友送来的东西……待会儿，我自己处理。”
  很意外，我的手，被另外一只很冰凉的手给握住了；她哽咽着对我说道：“你是不是有病？……有什么不痛快，你叫出来啊……为什么要往墙上砸……你的手不是肉做的吗？……就算你的手不是肉做的，可我的心是……我心疼你……你干嘛要这么对自己？”
  我睁开眼，那个在我面前，哭得喘不上气来的女人，正是杨思思……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但她是真的回来了，她就近在咫尺，我能感觉到她的呼吸。
  我下意识握紧了她的手，然后笑了笑……
  她却突然愤恨地看着我，她用手重重掐住我的脸，抽泣着说道：“那个撞车的视频我看了……就差一点点，那辆大货车就会从你头上碾过去……你是疯了吗？……我让你和我回上海，你死活不肯……你就要留在大理受罪，送外卖……你觉得这是个性，这是自力更生，可你知不知道，我心都是揪着的……你要是这么死了，我也不想活……这个世界上一点乐趣都没有了……因为少了你这个大蠢货……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蠢货！”
  骂着、骂着，她手上的力气便弱了，然后扑在我的怀里哭个不停……
  我张开双臂，只犹豫了一下，也抱住了她……
  我脆弱了，没有在上海的时候那么坚强，也是一阵抽泣……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和一个女人抱头痛哭。
  可是我却说不清楚，到底是感动，还是因为真的被伤了，心里委屈。
  我只是觉得很踏实，这是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不在乎我对错，只在意我过得好不好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