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思思嘱托的事情，我还是很放在心上的，所以，次日一早，我便去了九隆居，然后找到了曹小北。他起的也挺早，我进他客栈的时候，他已经在收拾着自己的行李。
  我看着他那个硕大的行李箱，向他问道：“你带这么多东西，是准备在昆明长待了？”
  经过上次的交谈，曹小北对我已经不那么刺儿，他用正常的语气回道：“我爸在那边有个项目，他让我去帮忙，可能要待两三个月。”
  “哟，这时间可不短，等于学生放了一个暑假了！”
  “人家那是放暑假，我这是囚禁，有什么可比的。”
  “那是，干什么也没有在这儿开个客栈舒服……对了，你这一走，这个客栈怎么办？”
  “托给一个做文旅的公司打理了。”
  我又问道：“他们一年给你多少钱？”
  “没多少钱……30万。”
  “低了，我那时候做临时客栈，就过年这一段儿，赚的都不止这个数！”
  “急着走，没办法。”
  我不想他吃亏，便试探着问道：“合同签没？没签的话，我去帮你谈……你这真的是亏了，就这十几套商铺，裸租都不止30万，何况是已经装修好，能拎包入住的，而且你装修的也不差。”
  “已经签了，这个公司老总是我爸的一个朋友，我爸说是卖个人情给他，我能有什么办法？”
  稍稍停了停，他又说道：“他就是不想我在这儿待着，别说30万，只要能把我给逼走，倒贴给那个公司，他都愿意！”
  曹小北一边说，一边在最靠近自己的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他点上了一支烟，然后有点失落地望着门口那个霓虹招牌发呆……而我看到的则是一个被磨了棱角的他……这也不能说是曹金波的手段，而是他必须要成熟了，毕竟曹金波的生意越做越大，他又是独子，除了他，再没有其他人选，能继承这份家产。
  这大概就是一种宿命吧，和叶芷一样。
  ……
  在我准备开口和他要钥匙的时候，他又撇着嘴笑了笑，然后对我说道：“说真的，这个客栈刚开始营业那会儿，是我人生中最快乐，最充实的一段时光，因为每天都能看见她，她会帮我接客人，帮我算一天的营业额；到了晚上，我们就一起去古城里面逛逛，我请她吃个米线什么的，她都特别开心……我更开心，因为她开心的时候，会和我说很多话，还会谈谈自己对生活的想法……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真的以为我们会守着这个客栈，然后一直在一起……直到你离开了大理，我才知道这个想法有多天真……你走后的一个星期，她也就回上海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说了一句“是么”。
  曹小北点了点头，然后又重重吸了一口烟，这一次他沉默了很久。
  这种沉默让我有点不自在，于是也想从自己的烟盒里摸一支烟点上，却发现烟盒已经空了。
  曹小北将自己的烟盒往我面前递了递，示意我抽他的烟。
  记忆中，这是他第一次给我递烟。
  等我把烟点上，他又开口对我说道：“其实我爸让我去昆明，也不是真的要我给他帮忙……他在那边给我找了一个女朋友，她妈是做投资的，她爸是昆明那边挺有名的开发商……也不算是女朋友吧，就见过一次面，但她爸妈也有心让我们在一起……所以她爸妈，我爸，私下都和圈子里的人说，我们是男女朋友关系……”
  “我懂……这叫强强联合，对你爸来说，这是好事儿！”
  曹小北笑了笑，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翻出一张照片之后，又将手机递到了我的面前，对我说道：“这是她的照片……你觉得有思思好看吗？”
  我看了一眼，女孩手握方向盘，车标是玛莎拉蒂，手腕上则戴着卡地亚的镯子，俨然是一副富二代的形象……要说相貌，也挺不错的，有点像某个当红女明星，但是照片被p到什么程度就不清楚了。
  我笑了笑回道：“类型不一样，如果这张照片没有被p过，确实是蛮漂亮的！”
  “没p过，我也觉得她挺漂亮的……就是不知道性格有没有思思那么可爱、那么精。”
  在曹小北一再将这个女人与杨思思做对比的时候，我心里莫名感到不好受……我知道他放不下杨思思，可是他妥协了……他怎么会妥协呢，他可是曹小北啊？！
  在我想和他说点儿什么的时候，他却双手掩面，然后失声痛哭：“我不想这样，可是不这样，又能怎么样呢？……我认识她快三年了，也追了她三年……三年啊，就算我他妈是一个油罐车，里面的油也该烧光了……我没劲儿了，真的使不上劲儿了……就这么的吧……”
  曹小北双肩颤抖，内心崩溃，这么持续了一会儿之后，他才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钥匙，然后扔给了我。
  “这是她房子的钥匙，你拿走吧……她也没什么东西留在我这儿了……我得去昆明了。”
  “成吧……你多保重。”
  曹小北擦掉脸上的泪迹，看了我一眼之后，便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在我之前走出了客栈。
  看着他远走越远的背影，我内心无比萧瑟，到底是一种什么力量，促使曹小北有了这种变化呢？
  这次，我心里终于有了答案，肯定是因为一次次的绝望，又一次次在绝望中看不到希望……
  是的，这么持续三年，再坚硬的人，也会倒下的。
  反观我呢，在让谁绝望着，又是谁，让我感到绝望？
  想必，我也快让杨思思绝望了，从她昨天打电话的语气中，就可以看出来，她已经开始对我变得客套……也许，这不是最重要的，我更想知道，相继失去了曹小北和小豹，她在以后回想起来，会感到后悔吗？
  ……
  离开九隆居后的没多久，杨思思便给我打来了电话，她告诉我，租客已经在去看房子的路上了，是中介带过去的，她又提醒我，务必帮她把好关，那种看上去邋里邋遢的租客，绝对不能租。
  我当然会替她办好这件事情。
  ……
  在我去往杨思思住处的路上，我又接到了“苍山一墅”工作人员打来的电话，她很客气的告诉我，曹金波已经给我批了一套特价房，不仅赠送大平台，还是海景的，让我这就过去看看。
  我不知道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好像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与房子有关。
  这些事情虽然看上去都很简单，但细想起来，又是千头万绪。
  就比如，我已经快到杨思思买房子的那个小区，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问她，想多少钱租出去。
  于是，我又给她打了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