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那的喉头发紧，游曳竟是僵直在原地，却并没有躲开。
  陆天海低低笑着，将礼物提了进去。
  一曲唱罢，孩子们像浪潮一般涌向陆天海，一口一句脆生生的哥哥叫着。被围在中心的人，开始拎着袋子分发礼物，如果他换上一阵红色百边的装束，今天怕不是过的是圣诞节。
  游曳默默将相机从保护套里取出来，调焦后按下快门。混在孩子堆里的陆天海，看上去也毫无违和感，甚至因为今天的发色而看起来像守护天使一样。
  “……”透过镜头极致临摹对方，光圈反射在游曳的棕色隐形镜片上，隐藏在背后的瞳孔先是骤缩，而后缓缓扩张。
  教堂整齐排着两列深红色的长椅，高大的彩色玻璃释放出了阳光原本的颜色，五彩斑斓地投射进室内。肉眼可见的光路下，沐浴其中的人纯洁无瑕。
  走到光影交界处，游曳本能停住，仿佛再多一步便是逾越。
  她举起相机，按照自己的想法拍摄这一组相片。陆天海在奇怪的地方要求颇多，但对于工作的主体并没有做出任何干预。自由主题下，游曳遵循着自己此刻的心境，这也是她的一种习惯，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名为“感知”的天赋，她总是能利用人与环境微妙的连接感来完美展现出相片的灵魂张力。
  顺着光影的外缘，游曳走出一个扇形，间断按下快门，最后停留在陆天海身后不到两米的位置。修女乐呵呵地捂嘴笑着，不忘叮嘱孩子们不要互相挤兑，注意脚下安全。
  总共有二十个小孩，这对于这个规模的福利院来说，并不多。但看得出来，这些孩子虽然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来到这里，却看起来过得很快乐。
  “姐姐，这个也给你！”
  旁边，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在拿到陆天海给的礼物后，左右权衡了下，坚定地将其中一个礼物盒递给了年纪稍长的一个女孩。
  女孩亲昵地摸了摸小男孩的小脑袋，温柔地说道：“姐姐也有，这是天海哥哥给你的，你自己留着。”
  “我有一个就够了，姐姐这么辛苦，我想多给姐姐一份！”小男孩执拗地坚持。
  女孩眼角兀然泛起一丝泪光，缓缓将小男孩抱入怀中，略微哀伤的面容中却是扬起了幸福的笑容。
  游曳定定看着他们，看得出神了，似曾相识的一幕让她回忆起了过去。“咔擦”，身体本能地记录下这一刻。
  几乎是同时，陆天海喊了她的名字。
  “游曳，过来。”
  领取到礼物的孩子们心满意足地四散开，有一部分已经迫不及待地在拆封。游曳走过去，刚站定，一个小盒子就递到她脸上。
  蹲坐的陆天海回头，粲然一笑：“第二十一个小朋友，这份是你的。”
  “……”游曳看清了是她亲手包装的舒芙蕾，极轻的目光从波澜未起的眼中投下，落在陆天海半边浸没在光中的脸上，微微皱了眉头，“我不是小朋友。”
  “那就是大朋友。”
  “不是。”
  “那是可爱的姑娘。”
  “……”
  在被逗笑的修女的注视下，游曳表情僵硬地接过，她为什么要收自己亲手做的礼物。
  拍了两下手，陆天海站起来，凑到游曳边上很自然地问道：“刚才拍了吗？”
  游曳点头，拿着盒子的手却有点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稍微比划了下，她身上的便携包塞不下。陆天海注意到了，一俯身就越过游曳，顺走她的盒子，三两下拆开：“lucky，刚好有一对叉子。”
  他取下盒子内侧附带的叉子，戳了一块就递到游曳嘴边，像哄孩子一样笑着说道：“啊，张嘴。”
  “……”游曳冷淡地扫了一眼近在咫尺的舒芙蕾，却是抿紧了嘴唇。她本就不好甜食，也抗拒这种违和的喂食。
  陆天海挑眉，他倒是一点不尴尬：“不喜欢吃？”说着的同时，他手腕一转，就把舒芙蕾送入自己口中，尝了尝味道，眼底震动一脸惊喜：“很美味！”
  他还不忘转头问一句修女：“要尝尝吗？”修女笑着摆手，看向游曳的视线笑意更甚。
  游曳却是微微皱了眉，陆天海今天拿的是什么人设？不止让她不适应，还掉鸡皮疙瘩。这个男人一如既往地想一出是一出，但不知是不是游曳的错觉，“刻意的成分”在增加。
  又拍了些照片，陆天海要走相机，自己带着孩子们去外面的大草坪玩耍，宛如一个孩子王。游曳则是应了修女的请求，一起准备午餐。
  “孩子，看起来你有很多疑虑。”切着蔬菜，修女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游曳在清洗肉类，手上一顿，但没有说话。
  修女像是看出了什么，又或者她本来就是健谈的类型，就自顾自说起来：“你是不是很奇怪天海会来这么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要知道，这已经是第七个年头了。”
  第七年？游曳微抬眼皮，即是说这是陆天海出道前就保持的习惯。
  修女慈眉善目地将切好的食材装盘，继续说道：“那孩子也是个心思重的，这么多年了依旧介怀。因为他难得带个人来，我真的太高兴了，所以想和你说说这件事。”
  语气忽然变得严肃了些，修女转头看向游曳，目光却异常祥和。游曳默默将清洗好的肉捞到篮子里，递给修女。目光对上的一瞬，她拒绝的话竟是没有说出口。
  她不应该听陆天海的过去，就好像是她先越出雷池的那一步。
  修女却是已经开始讲述，这是关于陆天海很喜欢的一个朋友的故事，未婚生子后被家里赶出来，辗转来到这里就安顿下来，度过一段比较平静的时光后突发恶疾离世，孩子留了下来。陆天海见了对方最后一面，想带走孩子抚养但那位朋友不允许，弥留之际与陆天海做了一个约定，要他登上荧幕。陆天海做到了，每年也都会来，今天是那孩子的生日。
  听完，游曳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她突然想见一见那个孩子。从逻辑上推断，有很大的可能性是陆天海的孩子。
  陆天海的私生子？
  这个陌生的词汇在游曳脑海里回旋了几遍，她惊觉自己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刚想出声转移话题，陆天海的声音就从厨房门口传来。
  “米蛋糕不要忘记了。”
  他左手边牵着一个半大的小男孩。浅棕色的大眼睛，五官很漂亮，看上去莫名与陆天海有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