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的背后，是不容置疑的上位者的威严。
  上次曾家只是要求帮忙，这次可能是间接参与一场阴谋算计。
  他要怎么解释给宋霄听？
  路清酒额角冒出冷汗：我不想让阿霄知道这些事情，他很单纯，他
  单纯？端木棠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似的，你真的了解自己身边的人吗？
  你自己都表里不一，居然想挑拨我和弟弟的感情？？？
  路清酒压下怒火，微笑着，礼貌而不失阴阳怪气地说：总比您更了解一些。
  端木棠仰在车座上，只是歪头看着他，不说话，看得他心底涌起一股更深的不安。
  然而很快，端木棠用一个春风般的笑化解了：更羡慕宋霄了怎么办？我要是年轻十四岁，你会这么关心我吗？
  您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
  宴会结束，端木棠送路清酒回家，临别之际，路清酒问出了自己一路上压在心底的疑虑：您最开始就是为了阿霄，才想和我保持联系的吗？
  当然不是，你看看我这些天都把他得罪成什么样了？
  确实。
  还要麻烦你跟他说几句好话，嗯，比如端木叔叔前几天不是故意抢你哥哥的。
  那恐怕他会更生气。
  宋霄应该很听你的话吧？你随便哄两句，他不就答应了？端木棠忽然低下头笑着看他，阿酒，我的命运现在捏在你的手心呢。
  男人的身影离开之后，路清酒的笑容却冷了下去。
  端木棠最初接近自己，不是为了宋霄。
  一个随手都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小明星，对他究竟有什么用呢？
  推开门之前，路清酒的思绪仍然一团乱麻。
  以前说过的话，宋霄哪次不是听进去，刻在心底，直到路清酒自己都忘了，却发现他还珍藏着？哪次提出要求，宋霄不都毫无怨言地应下了？
  路清酒心里清楚，这是几股势力联合起来打压江家的，一次绝无仅有的机会。
  他们只需要自己借着和宋霄的亲近，诱导宋家帮忙而已。
  如果顺利的话，宋霄直接去问他父亲，长辈们把事情无声无息地做成了，宋霄什么也不必知道。
  如果最终牵扯太大，宋家扛不住风波，宋霄自己也被卷了进去，他也只是要经历一些生意场上乱七八糟的阴谋，也许再涉及一些不见血的争斗，一些下作的诡计，一些宋霄十九年人生里，本不该接触的肮脏而已
  推开门，宋霄歪在沙发上抬起头：哥哥回来得好晚，和他聊了什么？
  宋霄帮路清酒把背包挂起来，指尖擦过手背，皱起了眉头：你手上好冷。
  两只宽大的手掌忽然贴上来，让他在夜风里凉透的皮肤渐渐恢复知觉。
  路清酒呼吸难以平静，躲开目光，轻声说：我们什么也没聊。
  第47章
  宋霄今天浅浅地睡着之后又惊醒, 竟然久违地收到了顾晨飞的消息。
  【弟弟！我今天又在宴会上见到阿酒了！！！】
  他眼皮一跳，立刻清醒，从床上坐起身来, 才知道这些天来路清酒竟然是去赴端木棠和顾家的宴, 每次都和顾晨飞聊一整晚。
  未等他多想，路清酒回到家，他只是随口一问，就见对方躲着他的目光, 低着头, 说他们什么也没聊。
  他温和地笑道：除了端木棠，哥哥还见了什么人吗？
  没有没有别人。
  心里最后一根紧绷的弦断了, 宋霄呼吸粗重, 嗓音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端木棠是带你去见顾家的人了吧？今天顾晨飞还到我面前炫耀他和你聊得有多开心。
  我路清酒抬头不安地看着他，那是心虚的眼神, 他缄默不语，在难堪的沉默里一点点磨光了宋霄的忍耐。
  我说端木棠和顾家人有来往的时候，你一点都不惊讶。拿我当小孩子耍，很好玩吗？
  漂亮的大眼睛里熬出了血丝，看上去异常疲惫, 被宋霄握着的手也一直凉凉的。半晌，路清酒轻声说：因为晨飞也去了不想让你误会我和他藕断丝连。
  嗯？宋霄刚腾起的怒火一下子被浇灭，忽然紧张起来, 可是就算你们又和好了, 我, 我也只能祝福，哥哥为什么怕我知道？我又没资格管你喜欢谁，你, 你也不听我的。
  路清酒认真地说：可我就是不想让你误会。
  宋霄心里绽开了一朵朵烟花，高兴得把什么都忘了，嘴上却还不饶人：那反正你今天骗了我，我不会轻易原谅你的。
  知道了。
  路清酒对他的撒娇反应冷淡，他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有点郁闷。然而下一刻，路清酒忽然扑了过来，瘦弱的手臂紧紧抱着他，比平常抱得更用力，却也比平时更安静、更深沉。
  怀里的脑袋一直无意识地蹭着胸膛，宋霄脸很烫，手忽然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能僵硬地问：你怎么了？
  阿霄，你就专心写歌，演戏，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改变，好不好？
  宋霄喉结鼓动，心里一寸寸凉了下去，只能也抱紧了他，掌心安抚他的后背，小心试探道：可是长大之后，天会变灰，乌云会变厚，人会变得冷漠无情。我怎么才能做到一辈子都不改变啊
  路清酒脾气上来了，竟然说：我不管。
  宋霄哭笑不得：好吧，那我答应你了。
  宋霄想说：哥哥，已经太迟了。
  他也想问自己：你装得这么好，怕不怕他发现你的真面目那天，连看都不想看你一眼？
  深夜，端木棠收到了路清酒的消息：【抱歉，端木先生，我不想让阿霄知道。】
  助理观察着他的脸色，战战兢兢地问：又不顺利吗？
  阿酒一点都不听话。端木棠轻轻一笑，眼里却是冰凉的，看来我之前还是太温柔了。
  宋霄坐在顾家三楼的私人会议室窗口，俯瞰二楼宴会厅里的灯火融融。
  他自己周围的灯光却淡淡的，只有皎洁的月色映出孤寂冷峻的线条和剪影。
  吱呀一声，有个人推开门来，宋霄扭头笑道：顾伯伯。
  顾渊满脸忐忑，手碰到灯座开关，却没有按下去：你已经可以替宋先生做决定了吗？
  今天我做出的承诺，和他亲口来说是一样的。
  那就好，那就好有宋先生的帮忙，端木棠就可有可无了。他本来就是江家那边的，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反水。
  宋霄顺手把灯开了，顾渊一下子乱了手脚：等一下！现在还不能让端木棠知道我偷偷出来见你
  知道又怎么样？
  顾渊苦着脸：小宋先生，你能得罪的人我们家不能得罪啊
  好吧。宋霄又把灯关上了。
  谢谢，谢谢。
  毕竟是您家，这是我应该做到的礼节。
  顾渊：
  他应该说什么？夸宋霄有礼貌吗？
  很快，他就有点后悔没开灯了。
  宋霄是混血，本来就长得白，在黯淡的月光和台灯微弱的光芒下，像吸血鬼似的，看得他心里发怵。
  你们是想讨回自己的利益，还是真的想扳倒江家？
  这，江家盘踞这么多年了，哪里是我们能撼动的？只是这次实在太过分，我忍不了了但如果能不撕破脸的话
  我以为顾伯伯胆子会更大一点，原来和曾家没有什么区别。不想撕破脸，却想重创对手，天下还有这样的好事？
  端木棠说他会找一个合适的替罪羊，一旦被江家发现，把锅都扣到他身上就好了。
  江潋泽又不傻。
  但，那时候江家肯定还会顾忌点我们的面子，就算看出什么来，也不会摆到台面上，大家就还能好好合作下去。
  宋霄忽然向楼下看去，顾渊也忍不住凑过去看了一眼。
  视野实在太清楚，能看到路清酒和端木棠在阳台上相谈甚欢，还能瞥见顾晨飞推开了阳台门，似乎和路清酒说了些什么，逗得路清酒发笑。端木棠在旁边看着两个少年，举起高脚杯，轻抿了一口红酒。
  宋霄问：你知道这个顶罪的人是谁吗？
  不，不知道啊，这都是端木棠一个人安排的。
  我不喜欢做完坏事还藏着掖着的胆小鬼。宋霄的笑意明灭不定，叫人琢磨不清他现在心情如何，你实在害怕，大可以向江家报我的名字，说是受我的威胁。叫一个无辜的人替你们背锅算什么？
  顾渊连连点头称是。
  晨飞哥不知道这些事吧？
  他没什么商业天赋，对这些确实不感兴趣
  那就好，我怕他在端木叔叔面前乱说。
  顾渊也是几个孩子的父亲，看到宋霄专注地望着窗外，脸上严肃的放松下来，终于露出了一些少年该有的天真懵懂，竟然不合时宜地心软起来，叹道：还好他几个哥哥姐姐争气，让他可以无忧无虑地混日子。其实谁会希望自己的孩子沾上阴谋诡计，变得心狠手辣呢
  然而，宋霄歪头看了他一眼，他才慌忙解释：哦，我这属于溺爱过度，宋先生那才是教子有方，把你培养得特别好。心，心狠手辣在我们华文里可以是个好的词，夸人聪明的。
  宋霄轻轻一笑，好像没放在心上，眼神仍然去注视二楼宴会厅阳台上三个相谈甚欢的人。
  您见过路伯伯吗？端木叔叔和他很像吗？
  顾渊一头雾水，摸不清宋霄的意图，只能实话实说：端木棠小时候受过路先生的恩惠，甚至能算是他半个徒弟，两个人言行举止确实有点像。后来哎，路先生去世之后，这个白眼狼是第一个撤走和路家的所有合作，让路夫人措手不及的。
  哥哥知道这些事吗？
  路清酒啊他好像不知道，他小时候见到端木棠那年，两家的关系已经很冷淡了。
  好。
  宋霄的目光停在路清酒身上，而路清酒抬头看着端木棠，虽然离得太远，看不清表情和眼神，但动作里的温柔和放松，和紧紧跟随的视线，足以看出怀念。
  他默默地想：我永远不能带给哥哥像父亲一样的感觉，但是端木棠可以。
  这份独一无二，无法复制的幸福，哪怕是水中幻影，也能让哥哥沉醉其中，开心地笑一阵子。
  所以在端木棠的真面目不得不揭露的那一刻之前，不要去打扰哥哥的美梦了。
  路清酒和宋霄都是被周昊连环的电话吵醒的。
  阿酒，你最近有得罪谁吗？怎么有这么多黑料都说你打算拆CP了？
  路清酒一愣，根本没看评论区，就心灰意冷起来：我好不容易给大家好一点的印象，又要毁了。
  别着急，评论区现在都挺和谐的。但是对方来势汹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捏造出更猛的黑料。
  看到这种黑料怎么可能和谐
  旁边的宋霄忽然开口：我替哥哥看评论。
  片刻后，宋霄把手机递过来：发黑料的账号很多，但是没有人信。
  【他们不是要一起拍《既往》，才刚刚开机仪式吗？长了眼睛的都知道这是要二搭，不可能拆CP的啊】
  【《既往》开机的时候我在现场，小情侣恩恩爱爱抱在一起，甜着呢，造谣的走开！】
  【只能说我们阿酒确实火了，黑料和造谣也越来越多了。】
  【造谣的走开+1】
  【大家来看看我们酒霄云外，刚出炉的甜蜜互动，不甜不要钱[图片]】
  路清酒看到温和的评论，甚至越来越多自己的粉丝加入辟谣，终于缓缓地松了口气，忍不住翻起评论来。
  宋霄走到阳台，和周昊继续打电话：有线索么？
  每个娱乐公司都有自己负责宣传的账号，有明面上的，也有暗地里培养的。只要看看那些账号以前发过什么爆料，就大概能知道是哪个公司的势力，也能知道对手下一步如何行动。
  宋霄沉声说：查到了之后，先不要告诉哥哥。
  啊？周昊愣了一下，难道你猜到是谁了？
  嗯。
  那为什么不能告诉阿酒，万一是他认识的人
  怕他难过。
  好吧，听你的。
  宋霄挂了电话回到屋子里，路清酒仍然在翻着评论，好像着了魔一样。
  都是很正面的评论，哥哥不用再看了。
  嗯。路清酒一边答应着，一边停不下手指，我没有很想看，只是太久没看评论了。
  宋霄笑道：有很多夸你的吧？
  路清酒耳梢发热：我也不是喜欢看别人夸我，就是太无聊了而已。
  我把夸哥哥的评论拼起来，一个个念给你听好不好？
  那也太尴尬了！！！
  他们赶完了所有排好的通告，今天要坐飞机去剧组，正式开始拍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