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病人有低血糖，营养不良，其他各项指征均正常，没有骨折，没有颅脑外伤，没有内脏损伤，身上都只是皮外伤而已，清洗消毒包扎一下，吊两瓶水，就好了。”
  听完医生的话，办公室里面的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林松林绷直的背瞬间塌了下去，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拿出手机，准备出去跟校长汇报情况。
  “不过——”医生的表情迟疑。
  林松林眼皮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他直觉不是好事，忙问道，“可是什么？”
  “我们给这个女孩做体格检查的时候发现，她浑身都很瘦，腹部却异常隆起，不太正常，就像是——”
  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林松林捏紧了手里的手机，“就像什么？”
  “就像怀孕三四个月大的样子。”
  医生话音刚落，办公室里的老师们面面相觑，他们的表情并不是惊讶，反而很隐晦，林松林脸上又出现了那种说不出的崩溃表情，他沉默了半响，问道，“确诊了吗？”
  医生点了点头，“我们给她做了血hcg检查，结果是阳性。”
  “……”
  “胎儿目前没有什么问题。目前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们和病人商量一下，看看这个孩子怎么处理，我看病历上她才十五岁。”
  “……谢谢医生。”
  林松林先走出了医生办公室，去了韩火火的病床前，她还在昏迷中，身上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手背上扎着针，吊着水。
  床边的冯小风眼睛一眨不眨地守着她，身上衣服上还是脏的，手肘的擦伤也没有去处理。
  这都是些什么事！林松林在心里狠狠地叹了一口气。
  本来以为事情已经到了最糟糕的地步，谁知道，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
  说实话，韩火火有没有跟人上床，怀没怀孕，跟他一毛钱关系也没有，他一点儿都不关心。但是现在，事情闹了出来，危及到了清河的名声，那么他这个教导主任首当其冲，本来一件跟他毫无关系的事情，直接威胁到了他的利益，他心里怎能不愁。
  偏偏这个韩火火，还是不能动的，手心手背都是刀子，颤抖一下都得被扎出血。
  林松林让那几个老师先回去了，叮嘱他们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又走到楼道，拿出手机拨出了校长的电话。
  校长现在也是坐立不安，他催删帖的号码已经拨出去无数次，贴吧的照片还是没有被删干净，他现在整个人急得冒烟，电话接起，语气极为不好，“她怎么了。”
  “身体没有什么问题，就是——”林松林顿了顿，“她怀孕了。”
  “……”校长捏着电话待了半响，“你刚才说什么？”
  “她怀孕了……”林松林硬着头皮，如实说出这个噩耗。
  “……”
  “校长？”
  “……你先别走漏了消息，我打电话给汪总，这件事情已经不是我们能解决的了。”
  林松林一听汪总的名字，心里总算是安定了几分。挂了电话，又在楼道抽了几根烟，他扯下假发，摸了摸自己的光溜溜的头顶和旁边所剩无几的几根毛，心中更加惆怅。也不知道韩火火走的时候，他脑袋上还能剩几根……
  有人对她拳打脚踢，有人冲她吐口水，有人不停地辱骂她，有人过来救了她，有人把她抱了起来，有人给她上了药，周围吵吵嚷嚷的声音一刻也没有停止过……
  韩火火模模糊糊都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事情，眼睛却像被胶水糊住了一样睁不开，直到陷入沉沉的睡眠。
  睁眼便是刺眼的白，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身体上皮肉的痛觉在醒来的瞬间袭来，韩火火艰难地抬起手，发现手背上插着输液针，输液管那头连着的一瓶药还没有滴完。
  她看到了床边凳子上坐着的冯小风，他看到自己醒来，脸上表情明显松懈了几分，但却还是沉默地看着她，他还在生气。
  韩火火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可以回去了。”
  “……”冯小风心里酝酿了许久的情绪瞬间崩塌，他没有想到韩火火醒来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你可以回去了”……
  “你没有要解释的吗？”
  “我没有什么好解释的。”韩火火顿了顿，“一切如你所见。”
  “我相信你是被人害了。”冯小风坚持，他不相信韩火火是那种随便的人。
  “随你。”韩火火不想再说话，闭上眼睛，假装要继续睡觉。
  冯小风成功地被她这幅无所谓的死样子激怒了，他捏紧拳头，“韩火火，你告诉我，你不是那种人。”
  韩火火假装没有听到，闭上眼睛没有理他。
  “韩火火！”冯小风忍无可忍，锤了一把病床上的薄被。
  “吵死了！”韩火火睁开眼睛瞪他，凶他，“你想让我说什么？说我不是那种人？好，我说，我韩火火，不是那种人，行了吧，满意了吧。”
  “韩火火，你知道我想听你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你爱怎么想怎么想，爱怎么猜测怎么猜测。”韩火火翻了个身，背对着冯小风，闭上了眼睛。
  冯小风盯着她的背影，半响，用力踢开脚边的凳子，愤然离去。
  而床上的韩火火，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睁开了眼睛，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可眼底还是有情绪在波动。
  她知道，她心里都知道。
  她知道是冯小风救了自己，她知道冯小风的心思，她知道，冯小风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但她更知道，她不配……她的手轻轻搭上了自己的小腹。
  她昏迷的时候听到了医生护士在她边上讨论，无非就是些“十五岁就怀孕了，现在学生都怎么了”之类的话。
  她想起了自己几个月没来的月经，和总是犯困和动不动就恶心的反应……
  ——关于这方面的知识，她实在匮乏得很，书上没写，生活中也没人教。
  她稀里糊涂被人骗了第一次，对方为了自己爽，没有做安全措施，事后也没人让她吃药，她几个月没来月经以为是不规律，谁知道这里悄悄孕育了一个小生命，快四个月了。
  韩火火心里慌张——可是慌张有什么用呢，慌张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这个世界很奇怪，每一天都在欺负老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