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无宠却有孕了 第8节
作者:枕雨眠      更新:2021-09-27 23:39      字数:6016
  罢了。他拿起床边的茶杯,一下用力掷向屏风,“啪”地一声,茶杯跌在地上,屏风后却没有任何响动,是他多疑了,他放下心来。
  云水心态平和,突如其来的变故只让他轻微挑了眉头,又屏住呼吸偷听二人对话。
  皇后摇头叹息,忍住眼中热泪:“皇上砸错地方了,臣妾在这儿。”说到林家,皇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是忌惮林家与燕家结亲,这两家一文一武,都非忠心之臣,前朝将要亡时,他们纷纷上缴财物乞降,哪有半点作为人臣的骨气?她在听闻林家独女与燕家嫡子结亲时,与交好的妃嫔闲聊时讥讽过几句,谁知不久林绿萼便被设计进了宫。
  那日皇上满身鲜血,怒气冲冲地来到凤栖宫,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你这疯婆娘,连老子都敢利用?”她匍匐在地,尚不知发生了何事,后来知道是林绿萼被设计进宫后,细细思量,这事不是淑妃所作,又会是谁呢?借她曾说过的话算计她,又装作柔弱无知的样子,颜怡瑛那女人,真是该死。
  林绿萼只比嫡公主长两岁,皇后对贵妃一向宽容,便是惦记着她与嫡公主一样快乐明媚,脸上总有乖巧的笑容。又想到林绿萼是个没心机的可怜人,因为自己的几句无心之词,遭受了无妄之灾。但能瓦解林家与燕家的结亲,对杨家的势力来说,也确实是好事。
  听闻不日燕明冶就要回京为皇上贺寿,到时她会做主将嫡女嫁给燕明冶为妻,皇后说:“皇上下月生辰,如今四海升平,不如交给臣妾好好操办。”
  殷牧昭躺在塌上,下月生辰也四十五岁了,恍惚间还能看到自己少年鲜衣怒马的模样,如今也垂垂老去了,他淡然道:“随你吧。”
  “皇上,贵妃身体已经好了,不如让臣妾安排她侍寝。她十九岁年纪,整日沉迷戏曲麻将,正是因为少了圣意的眷顾。”林绿萼那么美艳的女子,若能得到皇上的钦慕,想来颜怡瑛那柔柔弱弱的脸也会气得发白吧。
  半年前皇后与他说过此事,那时他便说了不要安排林绿萼侍寝。如今听皇后再次提起,他一下就沉了脸色,眼中带着一丝阴霾,“杨路依,朕说过了,此事休要再提!”
  云水眼眸下瞥,狗皇帝语中带着愤怒,这怒火更胜方才皇后状告淑妃之时。
  杨路依一直不解,为何她每每提起贵妃,皇上便会露出那种打心眼里的厌烦情绪,难道又是颜怡瑛的枕边风?
  皇后不禁忧愤地说:“皇上,贵妃入宫已有三年,一直不得圣上宠幸,已沦为京中笑柄。林相也是因此不断送女子进宫打探圣意。这不止是皇上与贵妃两人的事,更关系到林家的面子。皇上若是担忧贵妃怀孕,林相阴夺政权,臣妾不惧污名,愿给贵妃送去避子汤药,臣妾也会让御医不说实话。”
  “放肆!”殷牧昭一下撑着床坐起来,指着皇后的脸,喘着粗气道,“滚出去。”
  杨路依挺直了脊背,跪在塌边一动不动,“臣妾想听皇上一句实话,为何不愿宠幸贵妃?”
  皇上脸皮轻微地抽动了几下,他深沉地喘了几口气,拍了拍床帏,叹了一声,“朕告诉你也行,但你千万不可外传。”
  “臣妾谨遵圣命。”皇后见皇上似有愁色,拿起床边的茶壶,倒了一杯热茶递给皇上。
  皇上接过茶水,犹豫再三才缓缓地说:“林绿萼不是林相的女儿。”
  短短一句话,皇后忍不住惊呼,屏风后的云水更是捂着嘴瞪圆了眼。
  皇上又连叹了几口气,“林相的夫人田氏嫁给林相之前,曾与朕的好友有私。朕那时与好友驻守白城,白城田氏,书香门第,哪是我们这样的武夫能够高攀上的。后来藩王造反,攻打白城,好友为朕挡了致命的一刀,他死前告诉朕,即将嫁到林家的那位田氏女,腹中有他的孩子。”
  “什么?”皇后捏着衣裙,双手颤抖不止,她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是否该打听这些过往的密事。她记得殷牧昭英勇镇守白城有功,被前朝哀帝封了将军,也是因为他的英雄事迹,让年少的她心生向往,不顾一切要嫁给他。
  云水眼眸闪动,没想到今日竟然能知道绿萼姐姐的身世,可是就算知道了,要告诉姐姐吗?
  皇上眼带悲愤,盯着皇后说:“战友为朕而死,朕却宠幸他的女儿,岂非禽兽不如?”
  皇后这才知道,皇上一直对林绿萼赏赐优渥而不宠,原是因为对故友的情义,也难怪那日他在温泉见到林绿萼之后,会气得提刀砍死内侍,又冲到凤栖宫扇她耳光,“她的父亲对皇上有救命之恩,可是这种私会的丑事又不能公之于众,只能私下照顾贵妃。臣妾懂了,臣妾日后也会尽力照拂贵妃。”
  皇后躬身退出紫宸殿,心中却想着,若是借淑妃之手杀了贵妃,那颜怡瑛才能真正地失宠吧,呵。
  第11章 姐姐  去沐浴吗
  云水回到摘芳殿时,已是后半夜了,他本想回耳房休息,却见正殿宫灯明亮,殿门也半敞着,他想起离开时,姐姐嘱咐回来要与她交代一声,他便悄然走进了殿中。
  林绿萼倚在软塌上,身上盖着薄衾,她似乎睡得不踏实,蹙着眉头。檀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正在打盹。
  云水看了一眼,转身欲要离去,听到一声迷蒙的低语:“云水,你回来了。”
  贵妃打着哈欠坐起来,檀欣也醒了过来。
  檀欣看着云水长发湿透垂在脑后,着一身夜行衣,她以为是贵妃为云水准备的衣物,她赶忙去把殿门关上,又忍不住责怪道:“云水,你怎么能答应娘娘的胡闹!你穿夜行衣在宫中行走,若被发现了,可是死罪啊!”
  林绿萼挥手:“檀欣,你去给云水端碗姜汤。”她站起来,上下打量了云水一番,伸手拍着她的肩头,欣慰地说,“还好吗?”
  “好。”他眼眸下垂,思索着是否要将姐姐的身世告诉她。
  “本宫在东次间为你准备了热水,你今夜淋了许久的雨,热水沐浴一番,以免受凉。”说着,林绿萼拉着云水的手,往东次间走去。
  云水愣了愣,瞳孔慌乱地闪动,“娘娘,要陪同奴婢沐浴吗?”
  “本宫在一旁守着你啊,顺便听听你今夜的收获。”林绿萼眼下浮着熬夜带来的青色,她浅浅一笑,“本宫帮你撒花瓣,倒牛乳,整个摘芳殿,你是第一个享受本宫亲侍沐浴的人呢。”
  云水想起姐姐之前想要看他的胸膛,他立在原地,面色绯红。他离开相府马厩时,林相叮嘱他一定不要暴露自己是男子,以防招来杀身之祸。特别是不能让贵妃知晓,林相说林绿萼贪玩,嘴风不严,就算她答应了替他隐瞒,她心思单纯,隐藏不了自己有心事的神色,会让人瞧出不对劲的地方。
  林绿萼走了两步,发现拉不动身后的人,转头见云水脸红如胭脂。她虽爱逗云水玩,但也懂分寸,不会让别人难堪而自己快乐。她走到云水身后推搡道:“好啦,本宫在屏风后面坐着行了吧,没见过你这么害羞的女子。”
  行至东次间,林绿萼伸手试了试木桶中的水温,“不太热了。”
  “无事,奴婢冬日也时常冷水沐浴。”云水站在木桶边,脱去了外衫便不动了。
  林绿萼绕到屏风后,搬来一个卷草纹圆凳坐下,听到云水几下除去衣衫,一下坐进木桶里,荡起水声,“本宫很好奇,林相养瘦马,是为了替他讨好达官贵人,他怎会让人教你武功呢?”
  “奴婢不是瘦马。只是……只是一个父母早亡的孤女,之前一直在相府马厩干活,恰巧马厩的老师傅会武艺,所以教了奴婢几招。”云水泡在水中,四肢的疲劳逐渐舒缓。
  林绿萼听她无父无母,不禁起了恻隐之心,想来她看着清冷不近人,也是因长久的孤独所致。她对云水有了几分怜惜之情,“所以你是因为样貌出众,被林相偶然发现之后送进宫的吗?”
  “嗯,是吧。”
  “可惜了,外面天高云阔,如今却要和本宫一起,困在这四方天地。”林绿萼感伤地垂眸,“不过没事,再过几年本宫为你指一门好亲事,待你有了一个疼爱你的丈夫,你往后的日子也会顺遂的。”
  一灯如豆,温煦的黄光微微闪烁,窗外雨势减小,雨声淅淅沥沥,隐约听到野猫打闹的嘶叫。
  云水淡淡一笑,语调柔和地说:“奴婢待在娘娘身边,就很好了。”
  檀欣走进来,端着一碗姜汤,她把盘子放在桌上,林绿萼见她身形有些摇晃,知她困倦了,“你下去歇息吧。”
  “云水,日后不要再如此胡闹了。”檀欣又不放心地说了一句,这才退下了。
  林绿萼轻叹一声:“檀欣最是忠心,但她是忠于林相。她若是发现本宫有可能做出损害林相利益之事,她很可能大义灭本宫。”
  云水想起林相提起绿萼姐姐时,总是带着恨铁不成钢又爱怜的笑容,“林相也很关怀娘娘。”
  林绿萼勾起唇角“嘁”了一声,没有接话,“今夜可曾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云水犹豫了一下,终是决定隐瞒此事,不要让它伤害到姐姐快乐的生活,“皇后不在凤栖宫,奴婢便去了紫宸殿。皇后娘娘提议贵妃侍寝,皇上不愿,且说日后都不会召幸娘娘。下月皇上寿辰,皇后娘娘打算隆重操办。”
  林绿萼蓦地一下站了起来,肩膀撞在了屏风上,薄纱雕花屏风做工精巧,木架轻盈。她轻呼一声又缓缓坐下,“你竟然去了紫宸殿?这也太危险了。皇上武艺高强,你能平安归来,真是不易。”
  “娘娘没事吧?”云水听到“咚”的一声,不禁望向屏风后的倩影,“他们还说了别的事……”云水拿起一旁的香胰子搓洗身体,他被绿萼身世这事惊了许久,一时竟有些恍惚,想不起别的事了。
  云水想起来了,“皇后指认淑妃投毒,皇上愤怒极了,他不信淑妃会做这事,他反而讥讽皇后迫不及待想当太后。”
  林绿萼往日里给阖宫上下都打点了不少银子,但却未收到任何关于投毒一事的消息,她淡然地点头:“这事,确实不知是谁所为。”
  “皇上的毒,是奴婢下的。”他没有隐瞒姐姐的打算。
  “什么!”林绿萼靠着屏风而坐,惊得跳起来,一下撞倒了屏风,牵连着木桶旁小几上摆放的瓶子“叮叮咚咚”摔了一地。
  云水从水中站起来,一把扶住屏风,却见林绿萼忍不住走过来,他垂眸瞧了一眼自己平坦的胸膛,用力将屏风扶正,在她即将看到自己的时候,他一下缩进桶中,露出鼻梁以上的半张脸庞。
  林绿萼双目瞪圆,柳眉紧皱,指着水桶中的人,却见云水一双眸子清亮干净,似乎与桶中荡漾的水波一般波光粼粼,“你为何做这种事?”
  云水把头伸出来一点点,露出浅色的唇,把那日的见闻讲了,瞧着姐姐生气了,赶忙解释道:“我只是借用了别人的诡计,并非存心而为。皇上今年一直派人监视林府,又传出追查前朝太子的消息,我担心此事牵涉到林相和姐姐,所以才想让皇上生病,把心思放到追查下毒之人身上。”
  林绿萼这才知道皇上竟然派人监视林府,果然,他想用追查晏隽之的事打压林家,那云水这样做,确实无可厚非,她揉着云水湿软的头发,挑眉道:“你刚才叫我什么?姐姐?”她又想起那日落水的时候,云水伸手来拉她,也大喊了一声“姐姐”。
  “奴婢……奴婢错了。”他总是情急的时候,下意识地喊出心中的称呼,日后要谨慎。
  香胰子浮在桶中,污了清澈的水,他抱着胸膛蹲在桶里,林绿萼也看不清他水中的身体,“奴婢还去探查了宁婕妤死去的那个内侍,他泡了水,身体有些变形,奴婢仔细查看了一番,他确实是那夜投毒的人。”
  “你是担心有人嫁祸新子吗?”林绿萼心中赞叹云水做事仔细,能想到去检查尸体,胆子也大。她绕回屏风后,拿起桌上的姜汤走过来,“趁热喝吧,一会儿冷了。”
  他又把脖子露了一点出来,接过姜汤喝了,“嗯。那日奴婢去给宁婕妤送珠翠宝物,恰巧皇后派人来询问新子落水之事,婕妤立刻想好了说辞,‘都怪臣妾贪心,告诉新子贵妃落水时,她最喜欢的那只并蒂莲金步摇沉进了池中,若能打捞出来,何止百两之数,新子最爱讨臣妾欢心,所以才冒险去……’婕妤说着,痛哭不止,皇后又派人去池底打捞,真将那只金钗捞了出来,证实了婕妤的话。”
  “奴婢又担心婕妤是利用新子,事后杀人灭口,所以今夜也暗中观察了婕妤,发现她梦中呓语不断,寝食难安。想来宁婕妤与娘娘说的话,出于真心,绝非做戏。”他在皇后离开后不久,也翻出了紫宸殿,因觉宁婕妤过于机敏,怕她才是做局的人,于是又去凝香居查看了一番。
  林绿萼接过她手中的碗,严厉地说:“如此说来,你昨日确实是在殿外偷听本宫与宁婕妤说话?”
  “啊……”他不知如何解释,低头挠了挠耳朵。
  “你凡事都替本宫着想,又心思细腻、思虑周全,本宫很感激。”她坐回圆凳上,想到云水入宫不久,却暗中竭力保护自己,不让自己受到欺骗,真心实在难得。她声音温柔地说:“你孤苦无依,又称我一声姐姐,我便认了你这个妹妹。”
  她轻倚着屏风,神色柔和:“但宫中妃嫔间才以姐妹相称,我若叫你妹妹,难免会让人猜忌我有扶持你的心意。所以日后只我们二人时,我们便以姐妹相称。”
  姐姐还是一如既往,她感受到了真诚,就会以真心待人,云水轻缓地叫了一声:“姐姐。”
  雨停了,林绿萼听着这一声清脆的“姐姐”,抬头望向窗外,有几颗黯淡的星辰高挂在灰蓝的天穹,曾经这样叫她的那个人,如今会在天上看着她吗。
  第12章 妆成  去嘚瑟吗
  过了半月,小暑。
  今天是皇上的万寿节,他一早登高台受万民叩拜,又回到宣政殿接受文武百官的祝贺和各藩王使臣进贡的贺礼。
  中午正宴,林绿萼穿着玫红色宫装,打扮符合身份而不张扬。待午宴结束后,她火急火燎地赶回摘芳殿,将准备了多日的行头一一拿出来,让宫人为她重新梳妆打扮。
  螺黛描眉,涂上艳红口脂,取下耳上玉环,换上金镶翡翠耳坠,她对着面带不解的云水说:“正宴要拘谨,晚宴要美丽。”
  宫婢为她梳上凌云髻,髻上戴满珠翠,左右各插一支金镶珠宝点翠钗。檀欣小心地从匣子中取出才从宫外定制的紫、蓝、金相间的镀金点翠嵌宝石花果纹簪,檀欣捧着两掌宽的簪子,将它嵌在贵妃的凌云髻前,她不禁笑道:“这簪子好重。”
  林绿萼见镜中的自己美艳华贵,轻抚簪子上的宝蓝色花纹,挑眉笑说:“不重怎么会贵呢?”艳压群芳四个字,本宫都说倦了。
  云水从柜里拿出贵妃提前备好的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他望了一眼天穹的骄阳,愕然地说:“娘娘,穿这个……有一点点热吧。”他本想说很热,掂量了一下姐姐正在兴头上,于是改口说“有一点点热”。
  “热?”坐在镜前梳妆的林绿萼招手让云水过来,待云水走到她身旁后,她一把扯住云水脖上的青草色丝巾,“你戴这个不热?”
  云水哑然。林绿萼眼角的金色花钿在日光下闪闪发光,她喜悦地点头:“美人是不怕热的。”
  檀欣拉了拉云水,让她不要多话,“在贵妃娘娘的众多爱好中,欣赏别人羡慕嫉妒的眼光,当选娘娘的最爱,紧随其后的才是打麻将和看热闹。”
  “檀欣说得对。”林绿萼妆画好了,她对着铜镜止不住地打量自己,摇头轻叹,“哎,本宫太美艳了。”
  正在为娘娘穿绣花鞋的温雪笑道:“娘娘好看。”一旁收拾未戴的珠翠的两个婢女也忍不住附和:“娘娘真美。”
  林绿萼挥了挥纤纤玉手:“檀欣,记一下,刚说好看的宫人,一人去库房领二两银子和一个西瓜。”
  她话音刚落,瞧着殿中正在忙碌没来得及附和的其他宫婢似乎不太开心,她又淡淡笑道:“现在说本宫好看的,也有相同赏赐。”
  “娘娘最美!”
  “娘娘人美心善!”
  “娘娘貌美如花!”
  摘芳殿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经久不衰的赞美声,林绿萼心满意足地在众人的吹捧声中,踏上了去晚宴的步辇。时辰尚早,但她当然要早早的去,让宫内宫外的女眷看看,谁才是貌绝天下!
  杨昭仪赶回听雨阁中小憩,她刚躺在软塌上睡着,就在一声高过一声的呐喊中惊醒过来,她恍惚又惊讶地问婢女:“怎么了?着火了吗?”
  婢女尴尬地回复:“贵妃娘娘让宫人夸她,夸她就有赏银。”
  杨昭仪白眼一翻躺回塌上,“她真是……闲趣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