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玲是落后几步的。
  她手里头拿着些东西，之前听到说有人找顾海琼也没跟过来。
  在她想着这可是军区大院呀。
  谁敢在这里头闹事儿？
  所以，当听到自家亲娘的那一番话，还有眼瞧着她一头朝着顾海琼撞过来的时侯。
  她是真的被吓了一跳。
  想也不想的冲过来，“嫂子小心，娘你做什么啊……”她嫂子还抱着小一一呢。
  她跑的慢。
  顾海琼自然不会等着她过来把沈妈妈给拦下来。
  而且，沈小玲能拦的下这个亲娘？
  她可不敢指望。
  所以，眼看着沈妈妈朝着她一头撞过来，那手还挥舞着。
  应该是要往她脸上招呼吧？
  心里头呵笑了两声，她这个婆婆啊，果然是看不懂半点情势，就知道张牙舞爪，嚣张大闹的那种人！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闹？
  心里头想着，顾海琼却是身子飞快的后退好几步。
  一个侧身。
  她就避开了朝着她撞过来的沈妈妈。
  然后，在惯力的作用下，沈妈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冲到了不远处的墙上。
  咚的一声。
  一张脸和墙壁结实的贴到了一起。
  冲撞阻力之下。
  她咚咚后退好几步，扑通的一声，一屁股坐到地下。
  坐在那里的沈妈妈两眼直冒金花啊。
  疼的她嗷嗷的叫。
  狼一般。
  那个惨不忍睹，听的人家军区大院不少人都跟着出来远远的瞧。
  “这老太太是谁啊。”
  “哎哟你是没见，刚才摔的那个结实哦。”
  “不对，你听她这又哭又骂的，好像骂的是沈团长家的啊。”
  “不会是沈团长家的在外头得罪了什么人吧？”
  有对沈南川一家没什么好意的，听到这里忍不住呵的一声冷笑，“谁知道呢，人家这又是忙活着给人做衣裳又是开餐馆的，这忙的哦，怕是比咱们哪家男人都要忙活，可真是日理万机了啊，可事实上呢，谁知道她在外头做什么呀，啧啧，瞧着，这不就得罪了人吗？”
  “这下可好看喽，沈团长应该是不在吧？要是他在可就好了……”
  “好什么好，要是我家男人遇到这事呀，他得打断我的腿，你说你一个女人，不在家里头照顾孩子收拾家伺侯男人的，在外头胡乱跑跑什么，瞧着那整天眉飞色舞的，就不像个正经人，也难怪把咱们沈团长给迷的哦。”
  “哈哈，我说老钱家的，你这是酸了吗？”
  “我有什么发酸的，我们家老钱可是事事都听我的。”
  她们这里远远的看着，撇着嘴的议论，说什么的都有。
  顾海琼却只是抱着小妞妞冷冷的站的又远了几步，“小玲，你进不进去？”
  “我……嫂子，我我在这里陪着娘啊。”
  “行，那你陪着吧，还有，你哥应该晚会就回来，这事儿让他来处理。”
  反正对于她这个婆婆，她是打定了主意不沾的。
  怀里头的孩子都被吓到了。
  她可不想再陪着沈妈妈闹下去，丢脸！
  不过，顾海琼嫌弃丢脸，沈妈妈不啊，脸上额头上鼻子上火辣辣的疼。
  鼻子酸的鼻涕都出来了。
  她用手搓着脸，嗷嗷的哭，指天骂地的。
  甚至还用力的推了把沈小玲。
  差点让她摔倒在地上。
  “你个死丫头，你现在翅膀硬了，攀了高枝了，以为跟了这个女人我就拿你没办法了是吧，我告诉你沈小玲，我就是死也是你娘，是生你养你的人，你要是敢不听我的，我就我就打断你的腿。”
  沈妈妈把刚才的那口恶气全都冲着沈小玲撒了过去。
  抬眼看到沈小玲还站在那里没动。
  而且还弯着腰伸手想要来扶她，那脸上的表情啊，她不知道怎么的越看越生气。
  想也不想的抬手。
  啪的一巴掌甩到了沈小玲的脸上，“你假惺惺的做什么，没看到你娘我被人欺负了啊，你要真是我女儿，你就去给我把那个女人打回来，看着我做什么，你这样看着我是看我笑话吗，我告诉你沈小玲，别以为你能离了这个家过好日子，你一天姓沈，我就永远是你妈！”
  沈妈妈一肚子的火。
  又气又怕，心里头还满是对家里头沈北军的担心。
  那个小王八蛋啊。
  前世自己是欠了他的吧，这辈子就是个来讨债的！
  想到在家里头炕上挺尸的沈北军，沈妈妈自然而然的想起那个女人来。
  都是一样的狐狸精。
  把她儿子迷的魂儿都要没了，连她这个当娘的话都不听了。
  闹死闹活的非得把人给娶回来……
  要不是那个女人，北军会气的不想活吗？
  虽然在镇卫生所抢救了过来，可是这事儿说出去就是个笑话啊。
  沈妈妈现在都不敢出家门！
  生怕那些村子里头的人指着她脊梁骨的笑话！
  还有沈北军，这可是她最疼的小儿子啊，现在更是说什么，要是她不答应。
  他就去倒插门，就去带着那个女人私奔……
  这可把沈妈妈给气的啊，肺都要炸开了。
  就不能让她省省心吗？
  可愤怒归愤怒，不可否认的，沈北军这么一闹腾。
  沈妈妈哪里还敢不考虑这事儿？
  想来想去的，这钱还是得落到自家大儿子身上啊。
  她们老两口土疙瘩里头刨那么一点口粮吃。
  手里哪有什么余钱？
  所以，沈家老两口商量了大半夜，沈妈妈只能给沈南川打电话。
  可惜却被沈南川给直接拒绝。
  不过他也不是一分不给，亲兄弟结婚嘛，他只肯拿五十。
  五十够什么？
  人家女方可是光见面礼都要好几大百！
  可惜沈妈妈在电话里头不管怎么说，沈南川的话只有两个字儿：
  五十。
  不要，嫌少？
  那行啊，这五十也不用给了。
  挂了电话的沈妈妈想也不想的再次把顾海琼给骂了一顿。
  就差没把顾家的祖宗八代从坟里头扒出来打一顿。
  你说说，怎么就养出这么个不要脸的女人？
  想来想去的，被自己小儿子逼的没办法的沈妈妈一狠心。
  揣着一袋干粮，抱着个沈南川往家里寄信时落下的信封就一路倒车转车的跑了过来。
  在小镇上她可是打听了好久才到了军区大院。
  这也幸好是没在镇上遇到顾海琼和沈小玲，不然的话，这老太太估计餐馆里头就能闹起来！
  “娘你干什么啊，我只是扶你起来。”
  被打了一巴掌的沈小玲有点懵，捂着脸，眼里头全都是受伤。
  她关心也关心错了？
  下意识的想去看自家嫂子。
  只是沈小玲这一扭头，她才看到顾海琼真的抱着孩子走进了大院。
  头也没回的。
  “嫂子……”
  沈小玲的声音低不可闻，喃喃的，类似于自语。
  这一刻，她心里头清楚，自己这个嫂子是对自己好，可是，嫂子对她这个娘却是彻底失望了吧？
  不，或者是没有失望。
  毕竟她刚才瞧的清楚，嫂子从头到尾都是很平静的。
  脸上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
  她嫂子这是，不再把她娘当成什么人了吧？
  陌生人。
  不相甘的人。
  没必要生气的，外人……
  低头看了眼还在那里嗷嗷尖着嗓子骂人的沈妈妈，沈小玲心里头涩然。
  嫂子可以不理。
  这不是她亲娘。可是她呢，她和大哥呢？
  自己在这里好不容易有了些好生活，难道，要被她娘给破坏掉？
  不由自主的，耳侧响起顾海琼轻淡淡的声音，“这人的一辈子啊，不能靠天不能靠人，咱们自己选的路，咬着牙也得走完啊，别相信什么命里贵人，这路啊，哪个不是自己咬着牙走出来的？走的次数多了，这路就顺了，日子呢，也是一样的……”
  嫂子说，小玲，你的以后得靠你自己呢。
  沈小玲闭了下眼。
  再睁开眼时，看着地下满脸无赖撒泼形色狰狞的亲娘。
  忍不住心里头沉甸甸的：
  有着这样的亲娘，她怎么能靠自己？
  “死丫头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想看你娘我的笑话是不是？”沈妈妈这会儿脸上的疼意轻了不少，四处一看这才发现刚才只顾着疼和骂这个死丫头，竟然让那个女人给跑了，这让沈妈妈心里头又憋了一口气。
  自己可是她婆婆啊。
  她瞧着自己过来了，竟然敢撒腿就跑？
  真是有娘生没娘教的傻货玩意儿！
  心里头撇了下嘴，她手脚并用的爬起来。
  站住的时侯还不忘朝着沈小玲瞪两眼，“你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紧扶着我？”
  “啊，娘你……好，娘你没事吧？”
  沈小玲被沈妈妈这么一眼瞪过来。
  积威甚久啊。
  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扶住沈妈妈，只是，身子却是尽量隔的远一些。
  生怕自己再无端端的挨沈妈妈一巴掌。
  啪。
  果然的，饶是她防着防着，沈妈妈一转头那一巴掌还是拍到了她后背上，“你个死丫头，离我那么远做什么，我是你娘，可不是什么瘟神和那些见不得人的玩意儿，嫌弃你娘了是吧，我告诉你……”吧啦吧啦的又是一通骂。
  沈小玲已经被骂的麻木。
  这几个月以为忘掉的那些久围的绝望和难过不知不觉的涌上来。
  差一点把她整个人给淹没。
  不过，好歹的她还记得这是什么地方，耳侧有顾海琼对她时不时念叨的话。
  最后，她哑着声看向身旁的沈妈妈，“娘，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啊，这里可是军区大院，是大哥工作的地方，你这样子就不怕大哥难做吗，前几天嫂子都被你给气晕了，你现在又跑过来闹腾，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看着身旁的沈妈妈，沈小玲觉得很不可思议。
  自己大字不识，还没二十岁呢就晓得这事情是商量出来的，怎么可能是闹出来的？
  哪怕再是亲生的。
  她娘这样的作法，她哥不会反感，不会生气吗？
  可为什么她娘好像却是不知道？
  沈妈妈真的不知道这些道理吗？
  未必。
  她不过是被沈北军给闹晕了头，气的心里头一直憋着股子火气呢。
  一路上过来可是没少受了罪。
  而且她还晕车，每次转车什么的，除了肉疼那几毛好几块钱的车费，她还晕车晕的，连自己叫什么都要忘了。
  也就是沈妈妈好运。
  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坚持着到了军区大院！
  原本她来的时侯就猜到了这事儿肯定不好办，要光是自己的儿子还好。
  可现在儿子身边不是还有个女人吗。
  大儿子现在又事事都听她的……
  沈妈妈早在被沈北军窜腾着来部队的时侯就在心里头想好了主意。
  她啊，到了这部队后头一个得给顾海琼个下马威。
  她得让她知道，自己是她的婆婆。
  是她男人的亲娘！
  只是没想到，她又惊又怕又饥又饿的好不容易找到部队。
  儿子是个男人不在家也就罢了。
  顾海琼这个死女人也不在？
  她背着她儿子出去做什么了啊，肯定没干好事儿！
  再加上等到顾海琼和沈小玲两人有说有笑的出现，沈妈妈一眼就瞧到了顾海琼身上的衣裳。
  那些，可都是好料子啊。
  她活了这么久，在村子里头见都没见过顾海琼身上穿的这些衣裳！
  这把她给气的啊。
  感情她儿子的钱都被这小蹄子给这么的乱花了啊。
  怪不得儿子老是和她说没钱没钱！
  沈妈妈可是压着顾海琼好几年的，再加上沈小玲这个女儿也是她从小打骂到大的。
  她怎么可能会有所收敛？
  然后，这不就人悲剧了么？
  “娘，嫂子现在生气不理你了，我也不能把你带进大院去，咱们就在这里等大哥回来吧。”
  沈小玲一边说一边走到不远处的台阶上，神色平静的坐了下去。
  反正刚才那么丢脸的事情都有了。
  她也不在意什么丢脸不丢脸的了啊，要说丢脸，她哥和嫂子才更丢脸吧？
  嫂子都不在意。
  她有什么好多想的？
  沈小玲的耳侧想起顾海琼一脸平静的声音，这人啊，有时侯丢脸就丢了，只要自己过的舒服舒坦就行。
  丢脸什么的，那得看你怎么去想啊。
  而且，面子都是自己挣回来的。
  可不是别人给的！
  这么想着的时侯，沈小玲一点点的平静了下来。
  她扭头看了眼自家亲娘，声音也难得的认真起来，“娘，不管你是来做什么的，找我哥什么事情，我劝你好好的说，别再像刚才那样的闹腾，不然的话，我觉得你还是趁早回家的好。”毕竟，那个家里头有她娘最疼爱关心的儿子，她和大哥怕是只有在有用的时侯才被自己这个娘给记起来吧？
  她大哥是她娘没钱，需要钱的时侯。
  至于她……
  只有家里头需要她做事，或者她娘心情不好的时侯她娘眼里头就会有她了。
  打骂。
  “你个死丫头，给我闭嘴啊，我可是你娘，我还用你来教？”
  沈妈妈这会儿多少平静了下来。
  虽然心里头也有些懊恼自己不该在这个大门外头就和顾海琼闹起来。
  以至于让她找到借口不让自己进家。
  不过，她可不是那种会认为自己有错的人，她骂几句自己儿媳妇怎么了？
  眼珠转了两下，她看向沈小玲手里头没来得及放进家的小包袱，“玲子啊，你这手里头拿的啥？”
  刚才她一心想着骂顾海琼，想着给她个下马威。
  好让她不敢在自己开口逼大儿子拿钱时说反对。
  就忽略了身边这个臭丫头。
  这会儿一看，那包袱里头的东西好像还，挺香？
  “啊，这是嫂子的东西，我得赶紧给她去……”
  只是沈小玲快。
  沈妈妈这会儿却是唰的一伸手把东西给抢了过来，三五两下的当着沈小玲的面儿解开了包袱，一看里头的东西，沈妈妈眼都瞪大了，“好啊，果然是个不会过日子的，瞧着我儿子不在家，她就出去偷着吃是吧，这可是白面包子啊，天啊，我老沈家这是做了什么孽，怎么就娶了这么个又馋又懒又不守妇道的女人啊。”
  “不行不行，我一定得和你哥好好的说叨说叨这事儿。”
  “娘，我哥都知道这些的，这包子是我们自己做的……”
  “啥，你们自己做的，你们在哪做的，死丫头你赶紧给我说，你还敢瞒着我是吧？”
  还好，沈小玲最后一步关头死活把话咽了下去。
  后来哪怕是沈妈妈用掐的在她胳膊上拧了好几块的青，她硬是没吭声！
  问急了，沈小玲就一句话，“当然是在家里头做的包子啊，不信啊，不信你回来问我哥呗。”
  反正她娘现在进不去大院！
  沈妈妈在这里骂骂咧咧的，沈小玲只能低头听着。
  心里头却是在想着，要是她哥不回来，难道今晚她真的得陪着娘在这里露宿一晚？
  相比于沈小玲母女两个人在这里的各有心思。
  大院里头的那些家属却都是一个个的炸开来。
  议论纷纷啊。
  “原来，那就是沈团长他娘啊，可真凶。”
  “可不是，难怪那天小顾被气晕了，要是我啊，就那老太太那张嘴，估计我也得气死。”
  这是对沈家印象不错，对顾海琼印象不错的人。
  自然也有瞧着她或是沈南川不顺眼的。
  一个个阴阳怪气的，“要我说啊，人家老太太可是长辈，那怎么也是她顾海琼的婆婆了，就这样把老太太晾在门口，这可不像是咱们当儿媳妇的做法啊，哎，果然是乡下出来的，没什么教养。”
  说这话的是一个城里头的军人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