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有空再联系。”
  就这？就这？
  想当初张医生可是跟林月华聊得很投机，直接把她送回了街道口呢。
  两人郁闷地感叹了一番，苏沐雪道：“没事，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张医生当初也知道我们过去掌眼的嘛，不还是没介意。可见喜欢的话怎么都喜欢，不喜欢的话总会有一百个理由。”
  孙宝珍想想也是，点头道：“你说的对，这个不行，还有下个！”
  不过看得出来，孙宝珍似乎对这个同志很满意，一下午都有些闷闷不乐。
  *
  然而，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令她们二人都有些出乎意料的是，陈伟建同志，竟然当天就对中间介绍人朱华龙同志说：“孙宝珍挺好的，可以接触接触。”
  孙宝珍惊讶不已。
  次日得知消息的苏沐雪也有一些傻眼。
  更令她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周的周六，孙宝珍急吼吼地过来。
  “小雪、小雪，赶紧的，去巷子口，陈伟建在那儿等我们，有重要的事商量。”
  “啥事啊，一惊一乍的。”
  孙宝珍跑过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说：“不，不是，你不是不知道你爸的事是怎么发生的吗？陈伟建可能知道！”
  “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八章 水落石出
  匆匆走到巷子口, 陈伟建靠着墙边，见她们过来了，赶紧站直了身子, 说了句：“你好。”
  苏沐雪虽然有一脑袋的问号，但还是先说道：“要不去我家里坐儿吧。”
  陈伟建愣了愣, 婉拒道：“不方便吧, 两手空空也没有带点儿东西。”
  “没事，不用这么客气, 我爸妈都不在家, 我弟也出去玩了，只有我两个妹妹在, 就站在巷子口说这些更不方便。”
  孙宝珍也说：“就去吧, 她家有个院子，挺宽敞的。”
  走向苏家的时候，苏沐雪看了一眼他们两个人，貌似这俩人的感情正在培养当中，也许就在聊天的时候, 把苏爸的事情聊了出来, 然后他刚好也是个知情人？
  不着急，坐下来慢慢问。
  苏小梦和苏小晨正在院子里玩，见除了孙宝珍, 还进来了一个男的客人, 有些好奇地看了过来。
  苏沐雪掏了两毛钱给她们：“给你们每人一毛钱出去买吃的吧, 别来吵姐, 姐有事跟他们商量。”
  俩小孩拿着钱欢天喜地跑出去了，院子里登时安静了下来。
  陈伟建左右望了望，赞道：“没有想到你们家这么大。”
  “都是祖上的屋子。”
  孙宝珍说：“我们就坐在廊子下吧, 我经常来小雪家的，都已经把这儿当半个家了。”
  陈伟建笑了笑，说了一句：“你去哪儿不当成自己家的？”
  苏沐雪在屋里听到这话，小小地哼笑了一下，都会怼宝珍了，看来关系有进步，她提了开水瓶，拿了茶叶、茶壶、茶杯过来。
  “宝珍你来泡壶茶吧。”苏沐雪把东西放好，转身又进了屋，去端了一盘子花生过来。
  “谢谢，太客气了！”
  孙宝珍给他倒了一杯茶，苏沐雪也坐了下来，客气说道：“来，陈警察同志尝尝我们家的茶。”
  “叫我小陈吧，不用这么生疏，我已经听宝珍说了好多你们的事了。”
  “那怎么好意思，你好歹年长我们几岁……还是叫你老陈吧，也亲切一些。”苏沐雪道，“还有，宝珍是不是出卖我们了？尽说我们出丑的事。”
  “我哪有呀，都是说你们的好事、趣事。”孙宝珍不乐意地嚷道，“要不是我说多一些，他也不会知道你爸的事了。”
  “这倒是，所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苏沐雪急切地问，“你知道谁告发我爸的？”
  陈伟建放下了茶杯，说道：“你别着急，我得把事情从头说起，你才明白。”
  “我大外公，也就是我外公的亲哥，之前是在市里做领导的，50年代初期的时候，市里来了一个苏联的使团，我外公负责做接待工作。”
  这个使团是来做文化交流的，三天两夜的交流活动中，双方建立了一定的感情，走的时候，使团里送了当时接待的人一些黑胶唱片。
  其中收到唱片的就有陈伟建的大外公，以及做翻译工作的苏家奶奶吴青玉。
  因为这位大外公为人低调，工作清廉，思想端正，所以没有留下什么把柄给人家，这几年比较安稳。直到去年初，他说错了一句话，被人抓住不放，并且放大宣传，所以家里涌进了许多人来翻查，可是他并没有多少东西好查的，因此那几张唱片就被这样挖了出来，作为重点批评的地方。
  他老人家写了许多材料，交代自己的问题，也交代这些唱片来源。
  苏沐雪插问道：“那他的材料里，有写明我奶奶也收到过唱片吗？”
  陈伟建摇头道：“并没有，我大外公写的材料，我都帮他审核过，他是个不愿意牵连别人的人，不会干这样的事。”
  “那就奇怪了，李兴荣来我家时翻查时，说是接到举报，他接到谁举报了？况且你大外公也不是这个街道的啊……”
  孙宝珍撑着下巴，皱眉道：“难道是他们革委会的人，有互相往来，有交流沟通？”
  “是的，李兴荣跟清查我大外公的人，其实是有联系的。”陈伟建十分肯定地看了孙宝珍一眼，“不仅有联系，联系还非常紧密，我曾亲眼见识过，他主动教过我们街道的人如何分辨‘封资修’。”
  “……”苏沐雪无言以对，“我明白了，所以他才会知道我奶奶的唱片，也一定是当时苏联的访团成员送的，他才会肯定唱片的内容都是一些被禁的音乐……”
  孙宝珍嚷道：“是是是，肯定是这样！我也是这样想的！”
  陈伟建把目光落在了孙宝珍的脸上。
  “我就记得当时我们几个在农场的时候，有聊过唱片的事，杜兰英也在场，所以你怀疑是杜兰英有跟她小舅舅说你们家里有唱片，就断定是被禁的音乐。”
  “不，不用怀疑，肯定是杜兰英跟李兴荣说的，她那个小舅舅，就不是好人，在我们这个街道，原本就是一个小混子，小人得势，借着名义，干各种肮脏事儿，才一下子被提拔成了小组长，到处去找事情给自己邀功。”
  陈伟建点头道：“我们也是无意中说起唱片这事，才知道你家也是受害者。”
  去年夏天，经过了9年的折腾，其实该处理的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李兴荣闲下来没有什么事情做，便又开始兴风作浪，给自己找事做。得知陈伟建的大外公被批了，便时常去了解了情况，这才得知了黑胶唱片的事。
  再把这事说给了杜兰英，杜兰英才告知苏家奶奶也有唱片的事。
  虽然各种细节并不清楚，但是他们推断的大概情况相差无几。
  苏沐雪气得站了起来，说道：“这个渣渣败类！一定要找他算这笔账。”
  陈伟建参加工作挺久了，人比较沉稳，劝道：“你别急，这事我看有得算，不光你要算，我要算，还有很多人都想算。”
  孙宝珍也劝道：“小雪，别着急，先喝喝茶。”
  陈伟建说道：“现在局面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我们不妨慢慢收集他们的各种证据，到时候一击击中他的死穴，他横行这么多年，肯定作了不少恶，留下了不少把柄的！”
  苏沐雪坐了下来，听陈伟建说的相当有道理，她也知道，他们兴风作浪的时代已经落幕，但是真正的清算，还要等待时机。
  只是自己心中愤恨四起，真的难以平静下来。
  *
  送走孙宝珍与陈伟建，苏沐雪坐在椅子上思索了许久。
  打算等爸爸回来，再跟爸爸谈谈。
  他毕竟阅历丰富一些，认识的人也比她多，肯定会有更好的主意。
  吁了好几声气，苏小梦和苏小晨买了两毛钱瓜子，一路边走边嗑，回到家的时候还剩下一点点。
  “姐，你要不要嗑瓜子？”苏小梦问道。
  “不嗑，你们嗑吧，我上火。”
  “哦。”
  向晚时分，苏爸回家了。
  他一进院门就说：“白天还挺暖和的，一到晚上就刮风……”
  苏沐雪抬眸看了苏爸一眼：“爸，我有事跟你商量。”
  苏立民搓着手走过来，没有很在意地问：“什么事？”
  “我奶奶唱片的事。”
  苏立民愣了愣。
  二人进了屋子里，苏沐雪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苏立民听完，更加愣住了。
  “居然是这样，竟然是这样！”苏立民喃喃重复着，“我一直以为是不是我以前无意中说漏了嘴，自己把自己坑了，可是我连里面的歌是什么都没听过，又能说什么出去呢？”
  “爸，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是我说出去的。”苏沐雪替苏小雪道歉。
  “不不不，怎么能怪你呢？”苏立民安慰道，“这种事，谁也想不到的。”
  苏立民沉默了一下，起身说道：“这件事，我们心里有数就好，你别责怪自己……天黑了，我先做饭。”苏立民说着，走进了厨房，开始淘米洗菜。
  苏沐雪却在屋子里左思右想，见爸爸似乎没有要算账的意思，想着也许苏爸还是想稳定就好，工作已经恢复了，事情就算了，不愿折腾。
  可是，只要一回忆起李兴荣的那副嘴脸，那种色眯眯的眼神，还有他外甥女杜兰英干的那些事，苏沐雪便没办法“算了”。
  在苏爸切菜的时候，苏沐雪进厨房问道：“李兴荣他们干了这么多坏事，难道真的没有人治治他们吗？现在的风向已经不是以前了……”
  “没，没有要算了。”苏立民停下切菜的手，“但是对这种人来说，如果没有抓住他们确切的把柄，他们会说当时他们也是照章办事，怨不得他们。”
  苏沐雪有些郁闷：“是啊，没有证据，说什么都是空的。”
  “所以这件事，先不宜声张，你先不要管，我先去找找其他人，他们也吃过李兴荣的苦头，说不定他们手里有证据。”
  苏立民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沐雪一眼。
  “小雪，这种事，经验丰富的大人去做就好，你一个小孩子，不要掺和。”
  苏沐雪顿住。
  原来苏爸是在保护她？
  莫名感动，一个个的，都担心她出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