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毅正在办公室里接受教导员所做的思想工作。
  “罗毅，你今年多大了？”
  罗毅一板一眼地答：“报告教导员，具体出生日期不详，按福利院统一的党的生日来算，我现在即将二十九岁半。”
  “嗯，马上你就是三十岁的人了，整个团部你这个岗位级别的同志，只有你的资料简历上还写着未婚，你说，这像话么？！”
  “报告教导员，男儿以保家卫国为重，可暂时不顾儿女私情。”
  “你——”教导员刘正浩无奈地微叹一声，他在部队做惯了思想工作，性格脾气比较圆润，但是每回跟这个罗副营长沟通，总觉得十分艰难，数度接过不话。
  “保家卫国跟个人问题不冲突，战争年代也要抓紧时间解决个人问题，怎么到你这儿就行不通了？”
  这个冷毅的人没有回答。
  “组织关心你，这几年给你介绍了多少对象，你都摇头不见，怎么，你是真的打算光棍到底了？”
  罗毅缓了缓语气：“报告教导员，并没有这样打算。”
  刘正浩一口气闷住。
  “回回找你，你都这么说。你说你好好的一个青年同志，怎么在婚恋问题上，就脚踩西瓜皮，滑到哪里算哪里了呢？完全没有计划与想法！罗毅，我不管你有多少苦衷，你的个人问题赶紧解决，这是组织下达的命令。”
  “是！”罗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身子笔直地敬了个礼。
  罗毅回答得越大声，刘正浩就越觉得虚无，头还被气得隐隐作疼。
  他按了按太阳穴，气道：“说这么大声做什么，喊什么喊，你给我坐下！”
  作为团里看好的年轻干部，现在二营的营长调走之后，职位空缺，罗毅暂时出任二营的代理营长，团里也有意把他往营长之位推。
  奈何交材料时，领导看到他还是未婚，不禁关切询问：“怎么罗毅同志还没有成家？他也快三十了啊，一直不成家，怎么保存革命火种？”
  刘正浩能怎么说？说介绍了十几个各机关、学校、医院的优秀未婚女同志给罗毅，全都没成？
  他只好回答：“正在接触地方上的女同志，应该快了。”
  “以前要打仗，许多老同志顾不上给耽误了，现在不是以前，我们的干部同志得抓紧时间呐。”领导看似漫不经心，又意味深长。
  “是，我会催促他的。”
  絮絮叨叨又说了一通，罗毅表现的态度一惯的好，但是料想他回去依旧如故。
  刘正浩看了一眼这个作战勇猛，带兵严厉的年轻人，十分无力地从桌上拿过了一个信封，说道：“这里有三位女同志的照片，你回去看看，好歹选个有眼缘的见见人家，无论无何，不能再拖了。”
  罗毅接过信封，离开了办公室。
  *
  成家这个事儿……说起来也是他的软肋。
  罗毅起初还能以自己年轻为理由搪塞过去，最近两三年是真的搪塞不了了，尤其是今年，展眼就要到三十岁，成为老大难，连团里也关注这个问题。
  不是他不想成婚，只是因为他的处境实在太特殊了。
  几年前，还是排长的罗毅带队去进行投弹训练，有位战友发生了掉弹事故，他的握持力度不够导致手榴弹向后甩出，罗毅反应迅速，扑倒了几位战友，自己却被炸成重伤，命悬一线。
  大概是他命不该绝，神魂飘荡之际，很神奇地进了这个空间，发现了这汪灵泉。在里面泡着灵泉，整个人的疼痛感都消失了，不久后，他苏醒了过来……
  更神奇的是，罗毅意外地发现，只要自己动用意念，就能慢慢地打开空间的入口，此后他每晚睡着后都进入这个空间泡灵泉，身体也迅速好转，连医生都直呼奇迹！
  虽说是奇迹，事实上只有罗毅清楚地知道，自己最长隔七天就要去泡一次灵泉，否则身体疼痛无比，仿佛五脏六腑都被刀割成一块一块。
  这处秘境，是他无法与其他人说的。让他找对象，也不是不行，他确实可以不必告诉对方，往后悄悄地进入空间去泡个灵泉。但是，他总觉得自己太特殊，甚至怀疑自己也许不属于这个世间的人……
  如果是这样，又何必去牵连了女同志。
  所以一拖再拖，一推再推，拖到了现在。
  那天傍晚，他刚回到住处，感觉到空间仿佛有什么东西闯入，便进去查看究竟，却意外地抓住一个女人，可是莫名的，那个女人又凭空消失了……这件怪事，他想了一晚上也没想明白，那个女人说她在做梦，可她的梦境却是自己的现实。
  待他翌日进入空间时，灵泉已经不再如往昔清澈，泛着黑色的水，整个空间乌烟瘴气。
  功能也终于失效了，泡了一下，一天的劳累感并未消除。
  几天后，身体越发不适，目前尚且能忍耐，只是以后就不知道了。
  也许自己的命早就应该在那次事故中就丧失，老天可怜他，让他多活了几年，现在是时候还本带利取走了。
  *
  罗毅坐在书桌前，看着桌上的那个信封。
  把信封里的东西倒了出来，一共三张照片，还有一张信纸。
  照片背面写着那三位女同志的名字，纸上写着她们的简介。
  李彩霞，小学老师，挺好的，但是他的心情平静如水。
  祝青艳，供销社上班，也挺不错，奈何自己无感。
  苏小雪，星火农场的知青……
  这倒是奇了，还是头一回介绍知青给他的。
  把苏小雪的照片翻过来。
  罗毅整个人都傻眼了。
  是她？！
  不不不，怎么会是她呢？
  记得她说自己的名字叫苏沐雪。
  可是，实在太像了，照片里笑起来的样子，跟灵泉旁边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不对，还是有些区别，照片里的人更单纯亲切，灵泉旁边那位，更加明媚阳光一些。
  莫非是姐妹？孪生姐妹？
  ……
  罗毅来到教导员办公室，说道：“教导员，我下午有些时间，打算去星火农场见一见那位叫苏小雪的同志。”
  刘正浩一瞬间有些目瞪口呆，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他一直弄不懂为什么罗毅不愿意去找对象，弄来弄去，是要找一个苏小雪这种款式的？
  可是，在他看来，其他介绍的女同志，也不差啊，论长相，也有格外出挑的。
  这，只能说眼缘这种东西，实在不可捉摸。
  “哎，好好好，我替你安排一下。”
  “不必了，我自己开车过去吧。”
  罗毅说完，直接去了车子停放的空地，刘正浩看着罗毅的背影直呼：“不得了不得了。”
  文书奇怪地看过去，问：“教导员，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老铁树要开花了！”
  “啊？”
  ……
  第七章 见面
  今天下午没有什么风，冬日的暖阳照在人身上舒服不已，大家都在菜地里忙活，其乐融融。
  苏沐雪拿着锄头挖新的垄行，说道：“今年还没有下雪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雪。”
  林月华应道：“要是能下场大雪就好了，明年咱们的工作会轻松许多。”
  “为什么？”
  林月华看珍稀动物似的看向苏沐雪：“土里的虫子都冻死了啊！虫子一减少，省了多少事。”
  苏沐雪想了想：“要是下了雪，明年就大丰收，咱们的活儿更不轻松吧。”
  林月华哽住：“小雪你好烦啊……”
  孙宝珍呵呵直笑。
  当她们在菜地里打闹的时候，星火农场的营地里开来了一辆军用吉普车，停在了院子外边。
  一个身材高大，面目冷硬的军人走下了车，他一身绿军装，双眼炯炯有神，仿佛是来视察工作的一般，由于现在一般不佩戴肩章领章，让人分不清他的职务高低。
  今天负责帮厨的几个知青都奇怪地看向这个军人，互相交头接耳：“这个军人来找谁啊？”
  营地大院子里有好几间房子，罗毅打量了一番，估摸着左边这间是办公室，便走了过去。
  王忠正好在办公室里阅读报纸，抬眼见到门口站着一位身姿笔直的军人，不由疑惑地站了起来。
  “你好，同志，请问有什么事吗？”
  罗毅看了一眼王忠，点了点头：“同志你好，请问苏小雪是这个农场的知青同志吗？”
  “是的，是的呢，请问你是？”王忠疑惑地问。
  罗毅沉默不语。
  王忠也不敢怠慢，急忙请他进办公室：“同志，要不然先进屋坐坐喝杯茶吧，苏小雪这会儿在地里劳作呢，要不我去差人叫她。”
  但是罗毅并未领情，说道：“不用客气，我就站在外边等。”
  王忠也赶紧走出了院子，去问帮厨的知青。
  话还未开口，帮厨的知青先打听起来：“主任，找谁的啊？”
  “找苏小雪的。”
  “哦？”几个人都觉得奇怪，没听说苏小雪还有熟悉的军人亲朋啊……
  “她今天安排在哪里干活？”
  “在东角菜地里呢，不过主任，马上也快到收工时间了，也不用去找，等着就行了。”
  王忠来到罗毅跟前，再次邀请他进屋坐坐：“苏小雪同志很快就干活回来了，您坐着等两分钟吧。”
  罗毅还是没有进屋，只说道：“不用麻烦了，谢谢你，我坐车里等她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