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值5%】
  未知令人恐惧, 宋清心中闪过许多念头。
  比如，这人是师门仇家，特意抓自己来威胁师父？想到这种可能性, 宋清神色变得坚毅起来。
  大不了把我掐死！就算把我掐死，我也不会成为你的棋子！
  “想死, 还是想活？”林夜白俯视宋清。
  这人似乎胆子很小，提供的恐怖值不少，是个可薅之材。
  宋清不答，紧紧闭着眼睛，怕一睁开, 被惑了心智。
  “既然这样……”林夜白手指微微收紧。
  既然宋清想死，也不介意送他一程。
  宋清眼前一黑, 胸口闷痛, 过往所有记忆仿佛慢放的电影画面，在脑中闪过。有声有色的世界, 斑驳陆离的光影……一切离他远去。
  也许……我应该和他周旋……
  宋清开始挣扎, 眼中透出祈求的光, 盯着“鬼新娘”的脸, 只看到微微晃动的流苏，在对方清冷侧颜上投下明灭不定的影子。
  “想活？”
  林夜白一松手，宋清跌落在地，痛感反而让他清醒起来。
  浓郁的阴煞之气笼罩之下, 整个山洞温度都低得不正常，宋清所穿的喜服表面结了一层细碎的冰珠，纷扬滚落, 散向四方。
  宋清望着那些悄无声息在黑暗中消失的冰珠, 打了个寒战。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 与其死在这里，不如保住有用之身，以待良机逃脱。
  这个过程中，损失一些东西也无妨，苟命要紧。
  “愿听……您吩咐……”
  宋清想了几个称呼，不敢轻用。万一古代的鬼也有性别认知障碍呢？惹怒了对方，自己的小命就危险了。
  “只要你听话，我不会杀你。”
  林夜白居高临下，俯视这个工具人。
  天师弟子，应该认识很多天师吧，不如都召过来，开一个降魔大会？
  宋清被这么盯着看，一边本能生出惊悚感，一边心生惊艳。甚至有种诡异的满足感，被对方注视，是一种荣幸。
  这并不是因为宋清突然弯了。
  林夜白发现，这身嫁衣天生有种惑人的能力，已经不是寻常陪葬品，同时也是魂魄的载体。如果换掉嫁衣，这具躯体只剩僵尸体质，会受本能影响，比如，嗜血、畏光等。
  宋清狠狠在心里唾弃自己，为什么会被“鬼新娘”的长相蛊惑呢？
  红粉骷髅，五蕴皆空。
  这位年纪都够做自己的祖爷爷了。
  即使这样，他也仍然盯着对方的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过于苍白，恍如玉像。此时，正拈着一枚七星钉，稍一用力，七星钉就化成金色粉尘，从对方指尖溢散。
  就算自己把七星钉全部钉进去，他也能从棺材里出来吧？
  宋清正在思考，那种被强大鬼怪注视的感觉，又出现了！
  他不敢抬眸，不敢直视对方的脸。
  “叫。”
  声音清冷，自带阴寒之意，极具辨识度。
  宋清怔住，叫？是我想的那样吗？
  这这这……这不太好吧？
  察觉到那道视线更加冰冷，似乎要发怒了。
  宋清只好咬牙，努力回忆同门师兄悄悄看小视频的样子……
  “嗯～啊……”
  宋清对此毫无经验，叫声干巴巴的。于他而言，不亚于一种无形的折磨。这位清心寡欲的天师小弟子，原本苍白的脸因过分羞赧漫起绯色，连耳垂都红了。
  心中更是惶恐不安，这要叫到什么时候？万一叫得不好听，他不满意，会杀掉我吗？
  【恐怖值6%】
  宋清也不知道自己表现怎么样，盯着对方的手看。至于脸，那是不敢看的。多看几眼，宋清觉得自己会把存款都主动交给对方。
  林夜白沉默，骤然握拳。
  【王狗蛋】：硬了硬了，拳头硬了
  【神秘靓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冬瓜炖排骨】：妈耶我笑到整栋楼邻居出来打我
  【平凡的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宋清
  【文学带师】：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了？世风日下，道德沦丧
  宋清快要吓死了，声音都有点变调。“鬼新娘”为什么忽然握拳？？？
  “惨叫。”林夜白稍做补充。
  “……”
  山洞陷入诡异的沉默，寂静无声。
  宋清嘴角微微抽搐，一阵尬意直冲天灵盖，他现在可以当场用脚趾抠出海景别墅，抠出人民大会堂。
  也许……也许直接被掐死更好受一点？
  在对方开口催促前，宋清轻咳两声，然后发出一声冗长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情绪有些不到位，他自己都发现了这个问题。
  太僵硬了。
  如果地上有条缝，宋清可能会毫不犹豫钻进去，他现在很想把自己的脑袋往墙上撞。
  【清泉石上流】：嘴角疯狂上扬
  【正义使者】：或许这就是社会性死亡吧
  “啊啊——”
  宋清坐在洞口附近，朝外惨叫。
  也许，“鬼新娘”想将张家的人引过来？
  “啊——”
  宋清沦为惨叫工具人，僵硬而麻木，为了表现得更好，让“鬼新娘”满意，开始改进。
  一会儿凄厉到了极致，一会儿安安静静，再猛然一声，石破天惊，把附近的飞鸟都吓得扑腾翅膀，迅速逃走了。
  张家门的人还没离开，听到山洞方向若有若无的惨叫声，提心吊胆。
  “你们听到声音了吗？”
  “我耳背，听不到。”
  “怎么叫得这么惨，以前不是说，没有声音吗？”
  “那鬼不会在生吞人心吧，难道饿狠了？”
  “要不，咱们下山吧！”
  “不能下山！混账东西，我们要守到天亮，要是山洞里没东西出来，这一百年才能安稳。”
  “要是有东西出来，怎么办？”一个声音幽幽响起。
  大家都打了个寒战，一齐转头，循着声音望过去。原来是村里的年轻小伙张小俊，一边玩手机，一边瞎插话。
  “就把你送进去。”张家的族长对着他屁股一脚。
  “其实，我觉得吧，时代已经变了，那些鬼鬼怪怪的东西，都是迷信，咱们明天一大早，就把宋清给弄出来吧，说不定他在山洞里是被蛇咬了。”张小俊听到惨叫声，良心有些不安。
  “明天早上，喊他的名字，要是他应了，就把他弄出来。”族长想了想，同意了张小俊的提议。
  都说山洞里有恶鬼，口口相传，现在活着的人，都没见过。真把一年轻小伙子给祸害了，不太合适。
  要是山洞真有恶鬼，只能给宋清多烧点纸钱了。
  天师弟子，以身饲鬼，仗义啊！
  “要是他告我们呢？”另一个戴着眼睛的年轻人问。这是村里的小学老师，也是张家人，叫张文起。
  “就把二愣子送到局子里坐几年牢，管吃管住，省得手脚不干净，小偷小摸个没完。”
  其他人都为不在的二愣子抹了把冷汗，今天二愣子睡懒觉，不肯送嫁，村里这么多成年男人，就他没来。
  族长已经把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皱眉：
  “他怎么还在叫？”
  宋清无师自通，加上台词：
  “不要……不要过来……”
  “救命啊……救救我……”
  “有鬼，这里有鬼，从棺材里……爬出来了……”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不要挖我的心……”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尖锐高亢的惨叫声传遍四方，周围的小动物被吓得四处逃窜。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去后，山林很快安静下来。
  过分安静，反而更加恐怖。
  冷风吹落树叶，从这些人周围刮过，送来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掺杂着异香。
  “应该……没事了吧……”
  张小俊打了个哆嗦，现在他已经不敢说恶鬼是封建迷信了。要是没鬼，宋清会叫成这样吗？嗓子都喊坏了吧。
  “我觉得女鬼已经满足了，不会出来祸害我们。”张文起推了推眼镜，认真分析。
  “宋清比我们村里人都长得好，已经是最好的条件了。”
  “再看看吧。”族长叹了口气。
  阴云压在所有人心里，宋清真的死了吗？
  那样凄厉的叫声，仅仅只是听声音，也能想象出画面何等恐怖。
  山洞，宋清正瘫在地上，不停喘气。
  声音太大，喉咙痛得厉害，隐隐能尝到血腥味。总归是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林夜白看着已经提升到【10%】的恐怖值，赞许地看了眼宋清。
  宋清像得到了主人夸奖的小狗狗，瞬间精神起来，腰不疼腿不酸，嗓子都好多了。
  他一边暗骂自己没骨气，一边逼迫自己把视线从对方身上移开。
  “您……就不想……出去看看？”
  宋清声音嘶哑，很有些艰难。
  “想。”
  “是出不去吗？”
  宋清不想坐以待毙，他是活人，需要食物、水源，就算这鬼不杀他，他断水断食，也活不了几天。
  现在就疯狂想喝水，不敢开口和“鬼新娘”说。
  “给。”林夜白还保留着一些能力，凝出一块干净的冰，直接落到宋清怀里。
  “谢……谢。”宋清抱着冰，心生感激。
  转而又开始暗骂自己，明明是服从对方的命令，喊破嗓子，才喉咙痛的，为什么觉得对方温柔？
  太要命了。
  不能看，一眼都不能看。
  这已经超出了千年老鬼的范畴，更像传说中惑人心智的狐狸精。
  “可以一试。”
  林夜白向洞口走，即将出去时，脚踝、手腕各出现一条漆黑锁链，将他困在山洞里。
  山洞范围可以自由活动，却一步也踏不出去。
  锁链深沉如墨，非金非玉，纂刻无数符文，异常沉重。
  林夜白原本以为肢体僵硬、如负重物是僵尸的特性，现在看来，应该与这锁链有关。
  宋清悄悄松了口气，还好有东西能掣肘这恶鬼。只要他逃出山洞，就是安全的。
  想到这里，他舔了一口冰，然后舌头沾在冰上，动弹不得。
  林夜白望来，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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