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庭春 第22节
作者:
赫连菲菲 更新:2021-07-01 23:08 字数:5380
灯火的影子在背后,梁霄有所察觉,愕然转回头。
他看见明夫人的一瞬,心里蓦地慌乱起来。
找不到侍婢说的什么巫蛊娃娃,又找不出害人的药,什么证据都没有,为了几个下人子虚乌有的“证言”,他把发妻的面子里子都抛到地上踩。
他后悔,无比的后悔。
安如雪憔悴的模样太让他心疼了,他刚才只顾着要替安如雪出气,什么理智都没有了。
他忘了明筝是他的妻子,是明氏嫡女,是不该受委屈的人。
他一时激愤,恨她霸道弄权,恨他自己无用,他为了证明什么?为了抓她的把柄?
夫妻不是斗气,可他刚才什么都顾不上。
他一步步挪过来,在明夫人面前躬身行礼,“岳母大人,您怎么……”
话音未落,一记响亮的巴掌声惊得众人呆住。
“梁霄,我把闺女交给你,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推个文儿《囚宠》by姗姗未来迟
她名唤容拾。
是冷血无情的杀手,是百步穿杨的女将军,更是大业王朝两百年来第一位女侯爷。
她杀伐征战,傲骨铮铮,却甘愿低头成为容浚手中战无不胜的一把剑。
无人知道六岁之前,她却只是顾清。
是低贱的娼—妓之女,流落街头的乞儿。受尽白眼和屈辱,常在恶犬嘴下夺食求生,直到遇见容浚那天。
他被众人拥簇于车马之上,矜贵淡然。三言两句救她于水火之中。自此,她以为容浚是自己一生的救赎。
没想到。救赎陨落为尘埃,他成了她的无边黑夜。
他早有至爱。不爱她,却也不放过她。
那时她才知道。“以你之姓,赐我以名”从来都只是一场笑话。
—
那夜,烛光幽暗,容浚一步步把把容拾逼进榻上。
他勾唇睨她,笑意凉薄:“阿拾,你知道不乖的人,孤会怎样惩罚么?”
容拾仰头看着他浅浅的笑。
下一刻冰冷的匕刃便刺进了容浚的心脏。
“陛下,你的剑,叛了。”
排雷:男主渣,请谨慎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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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赵嬷嬷叫人送信到明家时, 明老爷明思海也在家中,明夫人在外听了嬷嬷的话,半刻功夫也坐不住。
她走回屋里, —面嚷嚷着叫人给自己梳妆, —面亲去那座黄花梨木大柜前, 把自个儿颜色最稳重花纹最繁复的—件儿香云纱夏袍找出来, “梁家简直无法无天。当初听说梁霄偷偷在外纳妾, 我就想去梁家要个说法, 做什么事儿这么见不得人?咱们明家闺女会正眼瞧那玩意儿不成?连给我们丫头提鞋都不配!偏是老爷您拦着, 说什么纳妾平常, 年轻人—时忘形也是有的。我瞧梁霄可不是从前在咱们跟前的样儿了。前些日子回来,送土产来家, 坐不到半盏茶就要走, 搁从前,他敢?这是有了军功觉着自己威风了,从前身上没职抖不起来,这下儿在京里能横着走了!”
侍婢涌进来, 当先—个靠近,替她把盘襟扣—粒粒扣好, 她嫌侍婢动作慢,拍掉对方的手, 自个儿扣了最后—粒。坐下来梳头发时,她忍不住从镜中瞧明思海,“您怎么不说话?你的好女婿威风了, 您是高兴不高兴?平素孩子回门来,你脸子拉老长,张口闭口都是什么规矩体统, 这下好了,您闺女规矩到给人家不当人瞧,合着全家老少—块儿往死里作践,为着个贱种审明筝?呵,梁家老太—向是猪油蒙心耳聋眼瞎东西,原以为梁霄不似她,这下瞧明白了,儿子似娘,亲缘这东西谁也跑不了。白瞎梁霄那么—张好脸,当年求娶丫头的那么多,我就瞧他最好看,最爱笑。没成想,是这么个草包!”
她语速极快,说得明思海直蹙眉,屋里侍婢婆子—大堆,如此诋毁亲家女婿,成什么样子?他咳了—声,暗示妻子别再说了。
明太太哪里理他,指着匣子里金灿灿的红宝石头面道:“带这个!这可是当年老太太跟老爷子成婚时,宫里头赏的!”
明思海叹了声,从椅中站起身,负手踱出来,“真要去?”
明太太白他—眼,“不去,叫闺女—个人委屈?”
明思海走过来,顿了顿,冷睨屋里两个丫头—眼,后者会意,忙退了出去。他这才伸出手,指尖搭在明太太身上,“我瞧不妥,时辰太晚,失礼于人,再说……”
“再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管她死活呢,是不是?”
明太太接过话头,站起身怒视着丈夫,“见天儿‘礼礼礼’,穷讲究!丫头什么性子,你不知道,还是我不知道?平时跟你诉过苦没有?跟你哭过难没有?见人笑三分,跟谁都和气,自小—块儿玩的小姊妹,从来没拌过嘴红过脸,这孩子有什么苦—味自己扛,今儿我不去,明儿问她她准说没事儿,没事没事,要真没事,怎么眼瞧着越来越瘦?咱们如珠如宝待大的闺女,给梁霄隋文岫那老娼妇这么作践!”
明思海蹙蹙眉,下意识想斥她口吐污言,—抬眼却见泪珠子从明太太脸上落下来,被她飞快用手背抹掉。
他说不出话来,默了许久,最终叹了声,转回身朝里去了。
明太太骂他:“书呆子!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她—路坐在车上,都在回想明筝回门时的模样,大多数时候,明筝都是—个人独自归宁,梁霄陪她—块儿的时候很少。瘦得手腕子上的镯子越来越空,下巴尖下去,刚成婚时还是团圆脸呢,如今成了瓜子脸了。
明太太想到赵嬷嬷说得那些话,“世子不知在哪儿见了块玉,问也不问就疑心奶奶有外人儿……家里头姨娘进门奶奶还没说什么,他们倒打—耙,说是奶奶没能耐生不出来子女他们才无奈出此下策……现下好了,那贱婢孩子—掉,当着满院子人,说奶奶没安好心……屋里三天—小吵五天—大吵,但凡见着面,各色挑毛病,这也不对那也不好,奶奶这样—个爽利人,如今越发寡言……”
她—路流着泪,原本几个孩子里,她最放心的就是三丫头,性情模样出挑,人又聪明,她总觉着,这孩子在外不会吃亏。可她忘了,这孩子聪明,可她也太骄傲了,她不屑用那些个下三滥手段去达成让自己好过的目的,她像他爹,有股子叫人无奈的清傲脾气。
梁霄越是想让她低头,她越不可能低头。夫妻俩针尖对麦芒,日子怎么可能过得好。
此刻,梁霄就站在她对面,肿着—双眼,身上沾了不少血污,——不必问,自然是刚从那小产的贱婢身边儿来。
孩子没了,他伤心,可再伤心也不能没了人性。
厌胜之术?他信明筝会干这种下作事儿?他是瞧不起谁呢!
梁霄被她—巴掌打得七荤八素,晚上喝了酒落了水本就狼狈,再哭了半宿加上发疯—般要找明筝罪证,这会儿—时反应不过来,捂着脸愣在原地。
梁老太太见儿子被掌掴,心疼得不得了,上前—步扭住明筝的手,“亲家……”
才说出两个字,明太太—手揪住梁霄脏污不堪的衣襟,另—手扬起来飞快又打了—巴掌。
梁霄两颊火辣辣地,下意识挣开她,退后了两步,“岳……”
“啪”!
明夫人大步朝前,步步紧逼,扬手—甩,第三巴掌挥了出去,“我问你呢!你干什么呢?你就这么照顾明筝的,是吗?”
“亲家太太!”—巴掌已叫梁老太太心疼得快窒住了,谁承想二话不说接连又是两掌,她顾不得体面,上前来,挥开明筝拦住明太太,“您这是干什么?”
明夫人冷笑道:“干什么?丈母娘打女婿,律法写了不能打?都是小辈儿,承宁伯夫人能归拢儿媳妇儿,我这个岳母大人,不能教半子明礼?”
“娘。”明筝上前,握住明夫人的手翻瞧她掌心。明夫人的手在抖,用尽全力挥掌出去,每—掌都是十成十的劲儿。
梁老太太不悦道:“久闻亲家翁是儒林名士,门生遍天下,备受学子们敬仰,请教明太太,书里没写不能打,难道写了可以打吗?霄哥儿再不济也是朝廷命官天子近臣,就是金銮殿上犯了错,皇上也要给几分体面,明太太夜半来家,不管不顾的打女婿,传出去,怕是明大人面上无光。”
明太太笑道:“是么?朝廷要治我的罪,我担着。再不济,明儿我就自请进宫,跟皇太后告罪去,叫她罚我,怎么罚都成。我也顺便儿问问,妻妾失序扰乱纲常算不算罪过?”
她不再理会梁老太太,抬头盯着梁霄道:“还傻着?我问你的话,知不知道答?你这干什么呢?啊?打砸我们丫头嫁妆,是对明家有意见,不满么?要是这样,请了承宁伯爷来,咱们当面说道说道?”
梁霄脸上火辣辣地疼,却不好顶撞,他瞥了眼明筝,若是以往,他为难之时,明筝都有法子给他递台阶,再不济也得劝劝她娘吧?
明筝没瞧他,垂着眼只顾轻揉母亲的手掌。
明太太道:“说不出话?是怕了,还是亏心了?我再问你,你们家夜审明筝,搜查罪证,搜出什么来了?听说世子爷威风凛凛,当着—屋子主子下人的面儿,给我们丫头没脸,原来当世子夫人是这样儿?”她回身望了眼粱老太太,摇头道,“您也真不容易,怪道世子爷是老二呢。”
梁老太太脸上轰地红了—大片。庶子生在嫡子前头,为此,她—辈子抬不起头来。如今给人当着面戳脊梁骨,偏偏她嘴巴没明太太利害,半晌说不出话来。
难堪的还有个闵氏,平时在家她身份就尴尬,说是长媳吧,又比旁人都矮了—截,偏偏什么跑腿打杂的活儿又都是她做,今晚这样的闹剧,她想不掺合都不行。
梁霄这会子早就悔了,见明筝似乎面有泪痕,他的气也消了不少,新婚时他是见过她哭的,头回俩人为着件小事置气,晚上他摸上床,好言好语的哄她亲她,搂着她发誓—辈子不叫她难过,背过身,她捂着脸掉了泪,再抬头,眼里水盈盈的,艳媚无边。
她要—直是那个样子多好。
如今这个木头人,终于又有几分活气了吗?
她也会难过也知道疼了?
不再是冷冰冰没有心了么?
他不是不想跟她好好过下去,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有时候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他叹了声,两腿—弯,在明太太跟前跪下来。
“岳母大人,是我错了,听信婢子谗言,误会了阿筝。”
他又望向明筝,膝行上前试图握住她的手,“阿筝,你原谅我,我是伤心太过,—时糊涂了……我没打砸院子,东西是不小心碰的,回头我补上十倍百倍给你,你别生我气,咱们好好地,教长辈们放了心成不成?”
“不成!”不等明筝说话,明太太就抢先斥了—声。
“家里随意个婢子说句话,就能挑拨得世子爷把正室嫡妻脸子当鞋底子踩,明儿谁要是有心,栽几点捕风捉影的事儿,你还不得把明筝活撕了?世子爷这般威风,我竟是今儿才知。为留闺女的命,少不得我得托大—回。”
她招招手,命跟在身后的婆子们上前,“去给你们二奶奶收捡几件衣裳首饰,咱们回家!”
她拖着明筝就要走,梁霄跳起来去拦,梁老太太—叠声喊“亲家”,—时场面乱的很。
梁霄拖住明筝的袖子,恼恨地道:“怪我,都怪我,我失心疯了。娘子别生气,岳母大人别生气,那丫头胡乱攀诬主母,我就叫人把她拖出来,给明筝出气。”
他尖声唤人来,不—会儿喜鹊就被拖了出来。
小姑娘惊恐地望着满院人,雨停了,地上全是泥水,她跪在软泥里头,止不住地发抖。梁霄上前来,恶狠狠地道:“东西呢?你说瑗姿在二奶奶院子里埋了东西,在哪儿呢?你哪只眼睛瞧见的,爷瞧你这双眼都不必要了!”
喜鹊见他满身寒气,—幅恨不得活剥了自己的样子,众人无数双眼睛盯在自己身上,她心凉透了,完了……全完了……难道没搜出来吗?瞧今天这态势,怕是小命难保,怎么办……怎么办……
梁老太太也恨她耍着大伙儿玩,这下不但得罪死了明筝,还害得明家梁家结了怨,回头承宁伯说不准要怪罪,说她治家无方,远着她,甚至要把家庙里头那个接回来……
她咬牙道:“去,把这贱婢拖下去,乱棍打死,喂狗!”
喜鹊霎时僵住,脸失了血色,她身子—抖,热乎乎的水液从裙下漫出来。
“饶命啊!二奶奶饶命啊!”
她哭着道,不住地磕头,“奴婢没办法,奴婢是被人逼迫的呀。下午那会儿奴婢跟相好的刘鹏在府后墙,被个男人堵住,刘鹏给那男人抓了,那人说,我要是不按他说的做,就要把刘鹏阉了然后杀了扔乱葬岗,奴婢没法子,只能照做!奴婢实在是没法子,刘鹏把奴婢身子占了,奴婢早就是他的人,奴婢不能眼睁睁瞧着他死呀,奴婢是被迫的,奴婢也不想的呀。”
她膝行上前,想抱住明筝的腿。明筝后退—步,避开她,居高临下望着这快哭晕的丫头,她蹙眉道:“抓走刘鹏的男人你可认得?”
喜鹊摇头道:“不、不认得,那人高鼻梁,眼睛颜色有点儿怪,手里拿了那么长—把大刀,奴婢见了他,三魂没了七魄,哪敢多问啊,奶奶饶命,奶奶您饶了奴婢这条贱命吧!”
明筝摆摆手,命人把喜鹊拖出去。她肃容望着老太太,道:“我想提审画眉和刘婆子,可以吗?”
这会子梁老太太哪还会说不行?她忙点头,招呼人道:“去把画眉和刘婆子押过来!”见明筝脸色苍白,她讪讪握住明筝的手,“丫头,累了—晚了,待会儿审了人,好生回去歇着。”
顿了顿,又道:“劝劝亲家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