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怀英的嘴仿佛不是他自己的。
  脑子里一团浆糊，心也碎成了一片又一片。
  他只会不停重复：“我不是……我不是的……”
  顾新月伸手捂着自己的胸口，狄怀英甚至都能听到她心碎的声音：“你是变态吗？你脑子有病是不是！看到我痛苦你心里一定很有成就感吧？”
  狄怀英被骂的惭愧至极。
  有些人的确很奇怪，你越是对他温和，他反而越是不懂得感恩和珍惜！
  偏偏当你一点情面也不给他留，只把唯一的选择硬塞给他的时候，他就那么欣欣然然地接受，一点反驳都没有。
  抖m吗？！
  狄怀英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含义，可如果他知道，或许他也会对自己有这样的评价。
  狄怀英这幅样子让已经彻底爆发的顾新月越看越来气。
  眼泪流了一波又一波，顾新月的脑子也乱了。
  她分明是在倾诉狄怀英让她受过的苦，可苦水倒着倒着，就要诉说起自己的委屈。
  但这份委屈像是没有头。
  越说，她就越觉得气愤！
  气愤这个男人用“爱”的名义这么折磨她。
  顾新月怒火中烧似的对他大骂：“你就是贱！”
  狄怀英的头越来越低。
  顾新月瞧着他对自己的指责和责骂无动于衷，感觉自己是在对着一个智障发火。
  你哪怕为自己辩解几句，你哪怕说几句假话哄哄我！
  你除了这么闷不吭声，你到底还会什么！
  “你说话！我骂你这么多，你就连个屁都没有吗？！”
  狄怀英纠结着脸，抬起头，张嘴半天，却只有一个字在来来回回不停重复：“我……我……”
  顾新月真是要爆炸了！
  “你什么你！”
  狄怀英急得手足无措：“没……没什么……”
  又是这种让人抓狂的反应，顾新月真恨不得手里又把机关枪，突突了这个白痴。
  “你解释给我听！狄怀英！你不把话说清楚，今天咱们两个没完！”
  狄怀英又抬起头，着急万分：“新月……其实我……我不是……”
  不是不爱你？！
  顾新月觉得这话简直就是在骂人！
  有你这么爱人的吗？
  你的爱就是让人生不如死吗？
  被你爱就这么痛苦吗？
  你要是敢说你爱我，我现在就扇你！
  顾新月忽地抬手：“你闭嘴！”
  狄怀英懵逼了一样，瞪大眼睛，张大嘴巴，一口气堵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简直比窒息还难受。
  顾新月瞧着他这幅模样。
  眼睁睁地看着狄怀英的嘴巴竟然有一点点闭上了。
  自己分明已经把话都说的不能再露骨了，好歹也是顾家大小姐，你一个大男人到底还在等什么？
  你难不成还在纠结还在考虑吗？
  你的表态呢？
  你的决心呢？
  说句爱我就这么难吗？！！！
  看到我生气，你都不知道哄我吗？
  顾新月的眼神那么绝望委屈，狄怀英已经急得要撞墙了。
  “你真的就对我这么冷漠！你连个解释都不愿意给我！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没价值吗？你为我放下你的大男子主义这么难吗？我是不是对你来说什么都不值得？！”
  这到底是要说还是不要说？！
  狄怀英的头发全都竖了起来。
  他又对顾新月焦急道：“不是的！新月！不是的！！！你听我说……我……”
  顾新月捂着自己的耳朵：“别说了！狄怀英！我恨你！！！”
  顾新月感觉自己已经崩溃了。
  在自己男友的葬礼上。
  在这个世界最爱她的人灵前。
  在三个感情纠葛乱得像麻一样的人中间。
  顾新月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全然不管自己是个女人的颜面。
  已经把话说得不能再直接了。
  可眼前这个白痴男人，他怎么就像个傻子一样！
  除了会不停支支吾吾，剩下的就只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明白？！
  顾新月感觉自己要晕倒。
  眼前瞬间天旋地转一般。
  几天来，操办郑建功葬礼的疲惫和压力全都在这个血脉喷张的关头涌现出来。
  顷刻间就让顾新月脚下发软，一阵阵站立不稳。
  头晕眼花之间，顾新月感觉自己已经撑不住了。
  她迈步朝着旁边的椅子想要走过去，想要坐下来休息一下。
  可刚抬起腿，狄怀英老虎钳子似的大手一把钳住了她的胳膊，疼得顾新月一阵龇牙。
  眩晕加上疼痛，折磨着顾新月的神经：“你……”
  抬头，狄怀英的眼睛竟然已经全都涨满了血丝。
  他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里，燃烧的是某种让顾新月感到手心出汗的渴望！
  那视线太灼眼了。
  本就天旋地转的顾新月，被狄怀英的视线灼烧得更加难受。
  她本能地想要拒绝这种注视，再被看下去，她会立即休克。
  伸手去推，却被狄怀英另一只手牢牢抓住了！
  血压一下子飙升起来，可该死的血糖却瞬间跌落。
  一高一低搭配在一起，折磨得人生不如死。
  狄怀英生怕顾新月要跑掉，要离开他，要带着装满心房的埋怨和指责永远把他抛在脑后！
  不！
  不行！
  你不能走！
  我不能让你走！
  理智终于还是在热烈的情感面前崩塌了！
  狄怀英疯了一样大叫：“新月！新月！你别走！我不让你离开！”
  顾新月的呼吸困难，她挣扎着，埋怨着：“你松开我！”
  狄怀英的身体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他的手抓得顾新月很痛，可他一点力气也不愿放松。
  “新月，你原谅我！我错了！我再也不会逃避了，我不该把你推开。”
  顾新月咬着牙：“你……你放手！”
  狄怀英控制不住自己：“从我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已经控制不住地爱上了你！我早就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可我在欺骗自己，我告诉自己我们相差太多，我不应该去拖累你，我不配拥有你！所以我一直对你冷淡，我一直假装对你无所谓！可是并不是这样的！”
  顾新月突然有些害怕听到这些，这让她的五脏六腑都在燃烧，但她又阻止不了狄怀英的声音不停钻进她的心里。
  “我看到你和别人在一起，其实我一直都想发疯！我每个夜里都要念着你的名字才能睡着！我以为我能骗的了自己！可我其实一直都欺骗不了！你说的对！你说的都对！我不是个男人，我就是个懦夫！我不敢面对你，也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我把我们两个都推向了这么痛苦的境地！你现在所经历的自责和愧疚，都是我一手造成的！但是……”
  顾新月摇头：“别说了……快别说了……”
  狄怀英倔强地把脸凑到她面前，不给她任何躲闪的机会。
  “但是我求你别离开，别离开我……我再也不逃避了，我再也不胡思乱想了，我要和你在一起，我不能离开你，我不能没有你！”
  原本顾新月只是想去旁边休息一下。
  她甚至觉得自己还没有骂够眼前这个“负心汉”，打算休息一会，或者坐下来继续。
  却不料，只是挪了挪步子，这个混蛋竟然已经吓得一口气表了白？！
  这里不是个适合表白的地方。
  这些话，顾新月早就想听到，可她没想到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她本以为两个人只是把之前的一切说清楚，她想要听到狄怀英突破自己，把自己在乎的一切都解释清楚，这至少能让她感觉到这个混蛋是在乎自己的。
  但是现在……
  这个家伙居然的嘴像开了闸的洪水，毫不停顿地说了这么多露骨的情话。
  本来就已经头晕的顾新月，忽地被他这股热情吞没了。
  顾新月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身体里需要的氧气已经开始报警了。
  这混蛋的手为什么这么烫！
  他的眼睛也是！
  还有他嘴里的烟味，为什么一切都这么烫！
  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顾新月蹙紧眉头，扭过脸。
  狄怀英却感觉到的是她想要挣脱开自己，远离自己。
  那种突然到来的占有欲刚刚被点燃，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现在他怎么可能还接受的了她的逃跑！
  狄怀英猛地把顾新月拉到怀里，蛮横地把她紧紧搂住。
  顾新月慌了神！
  “你……你干什么……你松开我！”
  “我不！我不松手！”
  “这里……这里是……”
  “我不管！我管不了啦！我不能再让你离开我！这辈子永远不能！”
  隔着外套和衬衫，狄怀英身上像是着了火一样。
  顾新月嘴边最后一点空气似乎也被烧光了。
  她张开嘴，不停把空气吞进肚子里。
  但身上的力气，却越来越小。
  那身结实有力的肌肉，那份再也无法熄灭的热情。
  把顾新月禁锢得没办法脱身。
  他的声音还在耳边。
  离得太近了！
  近得令人感到危险。
  “新月！当你撕下裙子绑紧我的伤口的时候，我的的命就已经交到你手上了！你绑住的，是我的魂！”
  太可怕了！
  顾新月这辈子也没经历过当下这种感受。
  这个一向油盐不进的男人，他说的话那么直白。
  直白得令人脸红。
  可他说的话，却那么有征服力。
  顾新月沦陷了。
  她的挣扎戛然而止，她脑子里不停地萦绕这句话“你绑住的，是我的魂”。
  刚刚还在心里纠结的那些问题，追逐的那些答案，以及她想要问清楚的那一切！
  所有的一切突然都不再有意义。
  唯一让她无法自拔的，就是这个拥抱，这个呼吸，这句话，还有这份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