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熠然发现，罗子林从那天和严明轩见面回来开始就变得忙碌起来，除了平时上课之外，还经常出校不知道是约了谁见面，很神秘的样子。
  有一次，林熠然实在没忍住问了一句，但罗子林只是对他笑了笑，说了句“等着看好戏吧”，再就没有下文了。
  林熠然猜到他可能是想到了办法对付宋飞，只是暂时不告诉自己，也就没再追问，耐心等着他口中说的好戏。
  ……
  最近，宋世青过得十分不顺心，先是之前谈好的几个生意就差走最后的合同流程，结果都被一个以前从没听说过的小公司给半道截胡了，搞不清楚为什么，他就打电话过去问，人家却都跟商量好了似的说那家小公司给的条件更好一些。这就更令他糊涂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公司，条件再好能好到哪里去？还能比得过他们宋家这种根基稳健的大公司吗？如果说是输给罗氏他倒是可以心服口服，但是被一个小破公司抢了生意，这种事若是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再接着，和罗胜天谈的那个生意也莫名其妙被别的公司接手了，这件事他也只能当吃了个哑巴亏，毕竟罗氏家大业大的，人家想和谁合作就和谁合作，自己再怎么不服气也只能憋着。
  “王助理，让你查的那家公司的资料你查了吗？”宋世青被接二连三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语气自然也不怎么好，跟吃了枪药似的。
  “查了，都在这里了。”王文勉说着，上前一步，将一沓纸放在宋世青面前的办公桌上。
  “这个小公司，到底什么来头……”宋世青边翻着资料，边自言自语，从头看到尾也没找出这家公司到底有哪里特别，“就查到这些吗？”
  “是的，这家公司刚建立不久，没有太多背景资料，这已经是能查到的全部了。”王文勉点了点头，不带丝毫情绪的回答着，而他这副不卑不亢的样子，一下子就把宋世青惹毛了。
  许是因为宋世青骨子里还是个小市民，即便现在有了钱，容易自卑这一点还是改不了，所以向来都是从别人对他毕恭毕敬的态度里找自信，而王文勉作为一个助理，对他却一点也不像其他人那样顺从或者是谄媚，甚至有时候，王文勉会给他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好像他自己才是助理一样。
  这一点宋世青一直都很不满，但王文勉办事确实很得力，他又不舍得弃掉这么个帮手，就只能在工作上挑挑刺，摆一摆老板的架势，打压一下王文勉的清高气焰，可这一切只不过是满足一下他自己的虚荣心罢了，要是他知道他的助理根本就不在乎，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
  “全部？！就这么点资料，连公司的幕后老板是谁都没说？有用吗？我问你有用吗？！”宋世青心情一不好就喜欢扔东西，这次也不例外，扬手把那一摞资料全都扔到了王文勉身上，洋洋洒洒，散了一地，“就这些破东西，我随便找个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查到，还用得着你？！你不是人脉很广吗？成天除了这些垃圾你还能查到什么？！”
  “……”
  “不说话，啊？你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了？！”宋世青最受不了别人这么无视他，随手又拿起桌子上的文件夹朝他扔了过去，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一点上位者的样子都没有，活脱脱的就是个站在村口骂街的小混混，“我是不是说过公司不养废物？！再去给我查！查不到你就别干了！”
  “这家公司，我确实已经查的很清楚了，给您的资料是最全最新的。”王文勉的额角被文件夹坚硬的外壳砸破了，一小股鲜血顺着太阳穴流经脸颊，最后从下巴滴落到地上，但他却像是没感觉到一样，也没有用手擦，只是任由它继续往外冒，“如果您不相信我，我也没有办法，需要辞职信的话，我明天就交过来。”
  宋世青对上了他的眼睛，看着血在他脸上蔓延，不知怎地就在他眼里看到了憎恶和狠戾，但下一秒又消失了，他还是那么不卑不亢的看着自己，眼神十分平静看不出丝毫情绪。
  肯定是自己看错了，宋世青在心里安慰自己，但却忍不住的一阵心慌，强装淡定道：“交什么辞职信，我说让你辞职了吗？怎么会不相信你，我刚刚也是在气头上，说的话有失妥当，你别放心上。把那些资料捡起来放这，没什么事了你就先出去吧，上医院处理一下额头上的伤口，别留疤了。”能说出这些话已经是宋世青最大的让步了，想让他道歉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王文勉没说话，沉默地俯身将地上的资料捡起来，整理好重新放在了桌子上，朝宋世青欠了欠身就转身出去了。
  待门关上后，宋世青自己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发了好大一通火，吓得其他员工根本就不敢进去汇报工作，只能暗地里猜测王助理到底做了些什么，让老板这么抓狂。
  而这些王文勉都不知道，他出了办公室后就径直离开了公司，先是打车去了趟医院，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接着在确认安全的情况下，和严明轩碰头了。
  “严总。”
  “不用那么客气，叫我名字就好，我可以叫你文勉吧？”他们之前都是手机联系，这次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所以双方还都有些拘谨。
  “可以的，严……严哥。”叫严总显得太生疏，可是直接叫名字他又觉得不太好，干脆叫哥，既不过分疏远，也不特别亲密。
  “别站着了，坐吧。”
  “好。”
  “要喝点什么吗？”严明轩看了看这家咖啡店的招牌饮品，点了一杯浓缩咖啡，接着将饮品单递给了对面的人。
  王文勉接过来随便扫了一眼，要了一杯卡布奇诺：“多加糖多加奶，谢谢。”
  服务生点头应了一声，拿着饮品单离开了。
  “看不出来你这么喜欢吃甜的？”严明轩本以为像王文勉这种商界精英都很少爱吃甜，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嗜糖。
  “嗯，吃甜的总有一种幸福感。”点点头解释了一句，此时的王文勉也不像之前那样看起来难以靠近了。
  咖啡很快就上来了，严明轩问了问他还需不需要甜品，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就让服务生先走了。
  “对了，文勉，我听子林说，你和我们合作的条件只有一个，就是让宋世青破产？”对于这一点，严明轩其实一直很好奇，毕竟当时，王文勉是自己主动跳槽过去的，怎么看也不像是会盼着公司倒闭的人。
  “是的，只需要做到这一点。”王文勉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宋世青的厌恶，提起让他倒闭，眼睛都兴奋的亮了一下。
  “你和他之间，是有什么私人恩怨吗？”
  “……嗯，我父亲……可以说，是被他害死的……”一提起这事，王文勉的目光黯淡了不少。
  “抱歉，我不知道……”严明轩搅着咖啡的手顿了一下，连忙道歉，“你要是不想说可以不说的。”
  “没事，都过去了，没什么能说不能说的。”喝了口咖啡，王文勉笑着摇了摇头，“其实，也怪我爸太信任他。”
  王文勉是被他父亲收养的，他父亲离过婚，因为没有生育能力，后来也没有再婚的念头，所以只是收养了他这么个儿子，两人相依为命。
  在他小的时候，父亲和宋世青还是很要好的朋友，因为两家住得近，所以走动也比较频繁。后来他们住的地方要拆迁，两家都得了一笔数额不菲的补偿款，宋世青就提议两家合伙做生意，有钱一起赚。他爸什么也不懂，只是听宋世青说可以赚更多钱，能够给他们爷俩更好的生活，所以就傻乎乎的和人家去搞投资了。
  结果可想而知，两个什么都不懂的人，第一次探索以失败告终，不仅没赚到钱，还赔了不少，这个时候，宋世青就开始动歪脑筋了。先是忽悠王文勉他爸借了高利贷，告诉他很快就能赚回来，不会欠多少钱。他爸也是个傻的，宋世青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总觉得和人家是朋友，觉得不可能被骗，但他不知道，这个朋友早已把念头打到了他存下来留给王文勉的拆迁补偿款上。
  等到手上的钱都被骗的差不多了，欠下的账多到数都数不清，王文勉他爸才知道自己被最信任的朋友给坑了，可这时候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宋世青早就拿着钱带着家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独留他带着王文勉过上了东躲西藏的生活。
  王文勉那个时候还小，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就要和爸爸跑来跑去，好像做错了事一样，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居无定所，根本不敢在一个地方长住。没办法，讨债的人实在太多了，到他们家门口打砸东西都是好的，他爸生怕哪天那些讨债的对王文勉下手，于是后来，忍痛又把他送回了孤儿院。
  “他说等安全了会再回来接我，不过，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了……”王文勉低头喝了口咖啡，虽然是过去了这么久的事，想起来心口却还是隐隐发疼，“后来听说，他是被讨债的人活活打死了，因为没钱还债，又没权没势，根本没人在乎他的死活。”
  “你节哀……”没想到，宋世青这个人渣竟然和罗胜天坏的不分上下，严明轩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说了三个字就没再出声了。
  “没关系。”王文勉笑得有些勉强，“我始终坚信恶有恶报，所以我改名换姓，一步步走到今天，藏在他身边，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给我爸报仇，现在我想，这个机会来了。”
  “这次计划你是不是已经和子林商量好了？”
  “嗯，这么多年，宋世青公司的黑账我都一清二楚，也留了证据，还有他公司其他的违法证据，我这次都一并带来了。”说着，王文勉递给了严明轩一个u盘，“都在这里面了，以防意外，我还传了一份给子林，我自己这里也留了一份。”
  “好。”严明轩拿过来收好，“不过你们准备怎么做？直接匿名举报吗？会不会被追查到？”
  “不，我们要把这些东西匿名发给宋世青的对头公司，这些年他不知收敛，惹了不少人，尤其是那些财力不如他的，基本都被他踩了个遍，那些人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肯定会想办法把以前的份全都找回来。”王文勉光是想想心里就痛快，刚刚的难过也一扫而光，“我只是要他破产，又没有要他的命，我已经很仁慈了，对吧。”但对于宋世青这种人来说，让他重新变成穷光蛋，或许比让他直接去死还要痛苦。
  “嗯。”严明轩笑着点点头，“对了，他让你查那家公司了吗？”
  “查了，我只给了他那家公司的初始资料。”他们说的公司就是截胡了宋世青很多生意的那家，本来那个小公司确实是没权没势，无法和宋氏抗衡的，但严明轩接手成为幕后老板以后，就要另说了，毕竟要真论起来，他手里的资源和金钱可比宋世青多多了，更何况他还有海外资产，“估计他现在还在郁闷为什么会被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踩在脚底下呢。”
  “他这么自大的人，肯定受不了。”勾了勾唇，严明轩的视线落在了王文勉额头的纱布上，“你额头上的伤，是他弄的吗？”其实他刚到的时候就想问了，但一聊起来就忘了，现在才有空问起来。
  “嗯，文件夹砸的，没事，我习惯了。他估计是觉得全公司就我不奉承他，不拍他马屁，但又需要我不能开了我，所以经常找事拿我出气。”王文勉笑得云淡风轻，确实，比起忍了这么多年的仇恨来说，这点伤痛根本不算什么。
  “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
  “嗯，公司倒闭以后，你怎么办？”这么个人才，严明轩着实不想放过，“有想过以后的去路吗？”
  “还没想过，有换个城市生活的打算。”见他这么问，王文勉就知道他还有后话，“怎么了严哥？”
  “我是想，或许你可以来我公司，我很欣赏你，你的才华不应该被淹没，尤其是在宋世青那里，完全就是暴殄天物。”严明轩这话说的十分诚恳。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不过我会好好考虑的。”自己的才华得到认可，谁都会高兴，王文勉难得露出了有些孩子气的表情。
  这话一说出来，严明轩就知道，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