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娜把李秀珍的犹豫不决全都看在眼里，不满道：“我到底还是不是你的女儿啊？你怎么都不替我着想一下？”
  “你也不想想我今年才多大，十八岁都还没到，你难道想让我不读书到外面打工？”姜娜满腹的委屈，眼底却泛着怨恨的寒光，“跟你一样，进制衣厂坐流水线打一份死工，从早忙到晚也赚不了几个钱，这一辈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李秀珍快要抓狂了，“我不是不想帮你，而是无能为力。你以为随便扔个三两百块就能买个学位吗？没个万儿八千，谁鸟你啊？”
  站着说话不腰疼，她以为是到菜市场买斤青菜哦。
  “我不管，原本以我的成绩能考上高中绰绰有余的，要不是因为你蠢，我也不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见李秀珍的脸色愈发难看，姜娜强硬的语气方才软下来，“妈，现在女孩子不读书是真的没出息，你也不想看着我这辈子就这样毁了吧？难不成你还想看着姜悦那个小贱人一辈子都碾压我吗？”
  姜娜伸手拉了拉李秀珍的衣袖，嘟着嘴撒娇道：“妈，我知道你手头上有些积蓄的，你先拿出来好不好？等我毕业后出去工作赚钱了再还给你。不，我双倍还给你，真的，我三指对天发誓，我姜娜说到做到！”
  李秀珍那么抠的一个人，说白了就是个一毛不拔的守财奴，钱到了她的手里，铁定没有再拿出来的可能。这十几年下来暗搓搓存了不少私房钱的，姜娜猜不出来具体有多少，但是万把块少不了，帮她买个学位应该不成问题。
  但事实上，这一切都是姜娜想太多了。
  李秀珍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没错，但她似乎忘记这个铁公鸡还是个爱面子的，极其喜欢攀比的，每逢年过节回娘家，打发娘家的钱相比两个姐姐，只多不少。
  所以说，李秀珍这只除了娘家对谁都抠的铁公鸡，手头上的积蓄确实不多。
  “哎，我的姑奶奶啊，我上哪找那么多钱去？你这是想我拿菜刀到银行打劫啊？”李秀珍心里掰着手指盘算：高中三年，大学至少读个三年，等五六年过去了，她那笔十几年的积蓄早就打了水漂。
  再说了，这女孩子读了大学出来，已经是待嫁的年龄了，她要是一手持毕业证，一手持结婚证的话，那她的钱岂不是扔进咸水海了？
  还有就是，她又不只生了姜娜一个孩子，要是全把钱都用在了姜娜的身上，那姜志强怎么办？
  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
  姜娜的笑脸顿时跨了下来，拔尖声音道：“妈，你又不是没钱，你就是不肯……”
  李秀珍连忙捂住姜娜的嘴巴，压低声音说：“喊那么大声干嘛，你找死啊？我都说了没钱，你非得不相信，也不想想这些年是谁在赚钱养你们，说得你们姐弟俩吃喝拉撒都不用钱似的。”
  “这事儿先这样吧，我再想想办法。”说完，李秀珍跟逃命似的跑出姜娜的房间，似乎慢一秒，就能要了她的老命。
  “妈，妈……”姜娜简直气得七窍生烟，把书桌上的东西全都扫落在地，还恨恨地踩上几脚解气。
  不行，她一定要去读高中，跟林凡城同读一个学校。
  晚上睡觉的时候，一点也不想独撑的李秀珍特意跟姜立军提了买学位这件事儿，也不知道他听见没有，半天都没说句话。
  李秀珍用力推了姜立军一下，“哎，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话？你倒是说句话啊，现在娜丫头闹着我要买学位把她送进一中呢，你怎么看这事儿？”
  姜立军语气平静地道：“买学位，你手头上有钱吗？”
  一听姜立军开口就在打她私房钱的主意，李秀珍顿时就恼火了，破口大骂道：“姜立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娜丫头她不是你女儿啊，这钱凭什么要我自己一个人出？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她爸！”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提钱，姜立军就会坐立不安，正如现在，他无比艰难地说了一句：“我所有的钱都交给你保管了，哪还有钱啊？”
  仅有的三百块私房钱都掏出来给丈母娘看病用了。
  “没钱，没钱，除了没钱，你还会不会说些别的？”李秀珍愤恨地横了姜立军一眼，“我就是吃撑了，才会跟你说这些。”
  “我怎么就那么太命苦，人家嫁男人，我也嫁男人，我怎么就嫁了你这个窝囊废？”
  “先不说老娘自从嫁给你之后就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现在就连两个孩子也要跟着受苦受累。你没本事建个房子也就算了，可你就连供孩子去读书的能力都没有，早知道这样的话，我李秀珍就算是一辈子嫁不出去也不会嫁给你。”
  “我真不知道自己嫁给你到底在图些什么，要钱没钱，长得也不比别人好看，现在还成了三条腿，走个路都不利索，要不是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我他妈的早就跟你离婚了……”
  委屈、不满、痛苦等负面情绪压抑了许多年，像一座大山快要把李秀珍压坏了，她如果再不全部吐出来的话，说不定哪天就会疯了。
  这边李秀珍是一吐而快了，但姜立军却是愈发沉重了，任由他的结发妻子用窝囊废、没用的废物，死瘸子死穷鬼等伤害力度高达十级的词语无情谩骂。
  那些话无形中化作锋利的刀剑，直插心脏，鲜血淋漓，绞碎成泥。
  姜立军痛苦地闭上眼，浑身痛得发麻。
  李秀珍还在谩骂个不停，不但没有要停的意思，反而越骂越起劲，说的那些话也愈发难听。
  姜立军再也听不下去了，拿起枕头就往外走。
  “你去哪？我话还没说完呢……”李秀珍痛骂了半天，却没感觉半点痛快，姜立军就是块木头，任凭你怎么骂他，他就是不还嘴，任由你骂个够本。
  李秀珍觉得自己就是个自言自语的疯子，恼羞成怒道：“姜立军你他妈的是个缩头乌龟吗？每次说你，只会把头缩到壳里去。”
  姜立军冷漠地看着满脸愤怒的李秀珍，一字一顿地问：“那你想我怎么样？跟你大吵大闹，再不行打一架？”
  瞧瞧，又来了，他永远都是这一副你任性胡闹还有道理的责怪模样，李秀珍气得肺都要炸了，“我受不了，老娘要跟你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