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
  季霆枫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这个身穿蓝白相间条纹服的男人，他胡子拉碴，两眼无光，脸上尽显颓废疲惫。
  但当他看到季霆枫后，眼神里顿时闪过精光。
  “哎呀？这不是咱江市老大季总吗？”
  季霆枫才刚拿起通话电话，听筒里就传来齐樾不羁的嘲讽。
  “……”
  季霆枫不说话，齐樾的冷嘲热讽就仿佛拳头打到棉花里，无声无响，就像他此刻的处境，激不起半点风浪。
  齐樾自己也觉着没意思，他正了正色，朝对面的人抬了抬下巴，“说吧，找我干什么？”
  然而季霆枫依旧只是默默看着他，唯一动容的地方，就是眉头逐渐收紧。
  “喂！我可是搭上看书的时间来见你的，你干嘛不说话？要我干看你，还不如看黄金档的新闻联播呢。”
  就在齐樾要放下电话的时候，季霆枫说话了。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齐樾伸展开长胳膊长腿，朝季霆枫提溜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羡慕吗？要不你也来？”
  “你是不打算和我好好说话？”
  “哈？我没有好好说话吗？季总，我不是你季氏的员工。我觉得我态度好得不得了！”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齐樾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
  季霆枫也没有再关心他，径直问出自己想知道的。
  “罗氏，你做的？”
  “哈？”
  看齐樾不像装傻充愣，季霆枫难得耐着性子解释了事情原委。
  “罗氏出事了。”
  “哈？哈哈哈哈！活该！”
  季霆枫眉宇间陇上凌厉。
  “就是活该啊，要我说，你们几个都该进来尝尝这滋味！以前喝酒，现在按时新闻联播、上交思想汇报，多好啊。”
  从齐樾偏执的疯癫状况，季霆枫已经知道事情不是他做的了。也许和齐氏有关，但至少跟齐樾本人无关。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季霆枫准备走人。
  齐樾却突然站起来，动作太激烈，身后的椅子倒地发出闷响。
  他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指着季霆枫鼻子叫骂。
  “季霆枫！等老子出去了！第一个搞死你！信不信我——”
  齐樾的话还没骂完，就被身后的警察强制带走，会面就这样局促结束。
  齐樾被两个警察架着向后拖去，他又是蹬腿又是破口大骂，一路骂骂咧咧，直到被拖出探监室，余音还在走廊回荡。
  目送齐樾彻底离开后，季霆枫才放下电话，他闭上眼，深吸口气，然后大步走出室外。
  阴沉许久的天气终于放晴，皮鞋踩在被阳光晒干的地面上，竟有种久违的怀念。
  季霆枫刚回到车里，手机就响了。
  他皱着眉拿出手机，但当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板着的脸瞬间放晴，一如此刻阳光穿过玻璃，在季霆枫修长的无名指上投下小小的彩虹。
  “想我——”
  “依依？！怎么哭了？我在，我在外面。”
  “你坐那里别动，我马上过去。”
  ……
  医院走廊。
  程依依接过姚姝宛递过来的纸巾，边擦眼泪边不好意思地道歉。
  “对不起，本来应该是我陪你慰问家属的，没想到现在变成这样。”
  姚姝宛轻轻拍着程依依的后背，看着她哭红的双眼，笑着安慰，“还好季霆枫没事，我没关系的。”
  “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
  “你不用道歉的，担心爱人，是很正常的事。就像我想帮罗郡一样，我们都希望爱人平安。所以，我理解你。”
  两个瘦小女人肩膀靠在一起，脑袋碰在一起，互相紧紧抓着对方的手，以给予温暖。
  只要闭上眼，程依依眼前还是那幅血腥场面。
  因为突然出现的救护车，程依依停车确实费了些时间。
  她和姚姝宛手捧鲜花，带着慰问品要去住院部的路上，却再次被救护车挡了路。她们只好等医生们把病人从车里挪到医院担架车上。
  也就是无心的一瞟。
  程依依顿时心悸。
  手里的鲜花啪嗒掉地，她身边的姚姝宛不解地捡起花束，看到程依依面色苍白，她担忧地询问。
  “依依，你怎么了？脸色突然好差。”
  程依依僵着身体，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担架车上躺着的血人，嘴唇发抖。
  担架车上的人被转运进医院后，急救车内跳下两个陌生男子。
  “出这么多血，也不知道还能不能……”
  “我听到有人喊他季先生，不知道医院能不能联系上他家人。”
  “手机应该在他身上吧？算了，我们还是走吧，可别醒了再讹上我们。”
  “有道理，反正医院会想办法联系到他亲属的。”
  姚姝宛算是明白怎么一回事了，身旁程依依的身体仿佛干枯的叶子，随时都要倒地。她忙撑住程依依的身体，安慰的话，一再慎重措辞。
  “依依，我们先去确认下，好吗？万一……”姚姝宛不想说那个最坏的结果，“万一只是同姓呢？姓季的人也有挺多的，对吗？”
  程依依借住姚姝宛的搀扶力道，费力爬楼梯爬到急救中心。
  “如果，”程依依的声音有气无力，“他——”
  “依依，不要这样想。”姚姝宛扶着程依依坐到走廊的塑料椅上，她鼓励程依依，“你先打电话跟他确认下吧，好吗？”
  其实，姚姝宛心里也很没底，她不知道，也不敢想象，如果躺在急救中心里的人真是季霆枫，要怎么办？程依依要怎么办？
  手机金属外壳经过头顶白光反射，发出难以直视的耀眼光斑。
  看程依依左右下不了决心，姚姝宛心一横，抢过手机，快速拨出最近通话里的最新记录。
  程依依嘴巴微张，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什么都没说，两人默默注视着中间的手机屏幕。
  “嘟嘟”
  开了免提的嘟嘟声，格外大，引得在安静走廊里散步的病人侧目。
  程依依已经顾不上旁人的眼光了，她紧咬下唇，双眼死死盯着不断跳动的三个点。
  但随着时间的拖长，她心底抱着的那点希望，正在一点点死去。
  “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