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言玉南聪明一世，都没听明白路凡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给言玉南提问的时间，路凡继续说：“我叫路凡，道路的路，凡人的凡，你要记住，你爱的人不是陆拾贰，是路凡！”
  说完，路凡等着剧情倒流，等了许久，只等来言玉南犹疑地问：“你……不是陆拾贰吗？”
  路凡猛地睁大眼睛：“为什么剧情没有倒退……”
  “剧情？什么剧情？”言玉南更不明白了。
  确定剧情没有倒流回去，路凡当机立断直接从这个世界是一本书开始说起，三下五除二将事情经过讲明白，她可是兼职写脚本的人，总结能力强得一批。
  叭叭叭说完，路凡克制着兴奋问言玉南：“……你听明白了吗？”
  言玉南沉思了一会儿，长叹：“拾贰啊，虽然我不介意你可能犯癔症了，但是这种话不要跟别人说，容易打起来的。”
  “……”路凡不敢置信，“你觉得我犯癔症？”
  “唔……也不能这么说，只是……你让我如何接受自己只是话本里的一个配角呢？”言玉南无奈道。
  这才是剧情没有倒流的原因。
  没有一个人会相信自己只是书中的人物，对于读者而言，寥寥数言描述的是他们的一生，可是对书中人来说，那是他们一天又一天过出来的日子。
  所以，为什么要相信自己只是一个被人操纵的配角呢？
  路凡很难过，她不知道怎么说，就是觉得悲哀，为言玉南，为她自己，他们都一样悲哀。
  更悲哀的是，路凡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自己的结局。
  “那我也不求你信，你记得我叫路凡就好了，我不是陆拾贰，日后除了在外人面前，你只能叫我路凡，不然我就捶爆你的狗头！”路凡叉着腰凶巴巴地警告言玉南。
  言玉南记下了：“我记住了，路凡，凡凡？”
  “欸！”路凡高兴地应下。
  她很久没这么高兴了，来了这里这么多年，终于有人……愿意为她取一个昵称，然后用饱含感情的声音，唤出来。
  两个人之间就像有了秘密的小孩子，有一种隐秘的兴奋感，言玉南偶尔悄悄牵着路凡的手，低头叫一声“凡凡”，一直喊到路凡伸手摸摸头，或者给一个小学鸡式的亲亲。
  小学鸡恋爱就是这么简单，两人都等着剧情过去，然后跟苏白音他们说，他们要办喜事啦！
  请帖都有！
  但是不给丁知晓和云西洛，因为她们对路凡动过手——魔焰野猪的事路凡也跟言玉南说了，当时言玉南没在意，现在相信，那个野猪跑的方向确实很奇怪。
  于是就将两人的名字踢出宾客名单。
  随着时间流逝，路凡种了一棵情花树，听说结出来的果子能保命，如果有一天她真的要死，言玉南终究要入魔，她希望这颗果子能够保下言玉南的命。
  做完这些，路凡去问了言玉南能不能够做到开一个很小空间避开六界天道？
  言玉南想了想，道：“我是可以做，但天道不是那么容易避开的，除非有凤翎剑将这个空间跟六界的因果完全切断，否则都有可能被天道发现然后被抹除。”
  后面言玉南又解释只有影响到整个世界运行的空间才会被天道出面抹除，一般天道也不会闲得要将那些自己存放东西的空间抹掉。
  不然它得累死。
  路凡想了很久，决定试一试。
  或许……万一呢？
  万一她成功了呢？
  路凡让言玉南想办法记录下他们从相遇开始的所有记忆，并且记录下当时的感情，存起来，丢到蛮荒之地里的混沌空间去。
  言玉南不明白路凡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总觉得随着婚期接近，路凡越发焦躁，她在害怕，有时候言玉南真的觉得路凡能预测到什么，所以一切事情都是在为那个可能不太好的未来做准备。
  两人的记忆存进珠子里，里面是言玉南亲自设计刻的阵法，安全、真实，而且可以重复提取但不能修改里面的记忆和感情。
  将珠子存好之后，言玉南终于问了路凡：“凡凡，为什么要做这么多事情？”
  路凡抬起头，难过地看着他：“因为我不敢拿你来赌，万一这真的只是一本书，那我会在你不知道的时间死去，我希望，你能记住我，找到我的转世，有那颗珠子，就算来世我毫无记忆，我也能再次爱上你。”
  “凡凡……你不会死的……”言玉南说得有气无力，不知道是不是被路凡影响了，他总觉得……好像真的会有那么一天。
  最重要的是，路凡看起来并不像骗他，那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恐惧，做不得假。
  路凡牵住言玉南的手：“不管未来如何，我希望至少在我活着的时候，我们是道侣，我们要开开心心度过每一天，然后……意外发生的话，你有理由去找我。”
  “不管有没有理由，我都会找你的！就算是转世，你也一定不能忘记我！”言玉南上前一步死死抱住路凡说。
  这一刻，路凡是相信的，她以为，剧情会在她死去之后结束，转世的话，言玉南可以找到她，跳出剧情之后，他们可以永远永远在一起，谁都不能分开他们。
  可是，一切都只是路凡美好的愿望。
  时间倒流于成亲当天，路凡跟言玉南执手入洞房，两人都是一身红衣，长廊上可以看到漂亮的烟花，还有言玉南给路凡看的万花争艳。
  路凡想，这肯定是她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候了。
  时间定格在言玉南对她微笑的一瞬间，路凡不知道那时候言玉南想对她说什么，同样的……也无法再听见了。
  剧情倒退得猝不及防，一瞬间，阳光照进路凡的眼睛里，疼得她满眼眼泪。
  无数羽箭破空而来，路凡蓦地睁大眼睛，一个白衣人如她记忆中那样，从天而降，挥挥手散去万千羽箭，然后回头对她问一句：“姑娘，你没事吧？”
  路凡瞬间，泪如雨下，这一刻，她哭她还能遇见言玉南，两个月后，在东海边，她哭……她和言玉南，再也没有可能了……
  陆拾贰死在第二版剧情前期，路凡顺着陆拾贰的剧情走完了第二版，而现在，她必须走第三版剧情了。
  第三版，她是个卑劣且恶毒的替身。
  第70章 贴贴
  路凡曾经庆幸自己至少能背出来第一版和第三版剧情，真的穿过来后她并不害怕，反正剧情在手天下我有。
  然而，真的到了第三版剧情，是那般无力。
  第三版开篇她就心悦言玉南，之后发现言玉南喜欢的是苏白音，没少对苏白音下手，第二版的时候她救了丁知晓都让丁知晓几番想置她于死地，更别说第三版她失去了所有跟苏白音的友情。
  因为几次必须跟着剧情伤害苏白音，她早早就被踢出主角团，但是又扒拉着言玉南，言玉南就将她送到了玉灵仙境里。
  到玉灵仙境后第三版陆拾贰也没少作妖，她三番两次跑出去找到苏白音他们给他们使绊子，直到言玉南为苏白音入魔，可曾经，这个剧情是给她路凡的！
  路凡无法不去想她跟言玉南经历的一切。
  两人触手可及的未来，为什么要因为作者改变的剧情而消失？
  凭什么她要记得这些过往而言玉南什么都忘记了？
  路凡每一天都在想怎么挣脱剧情控制，在玉灵仙境里才冷静下来——她曾让言玉南埋了一颗珠子在蛮荒之地。
  去之前路凡一直求天道留给她一条生路，只要那枚珠子还有效，就一定能让言玉南想起来！
  趁陆拾贰剧情空白期，路凡记着言玉南曾经教过她画的阵法，掩盖住自己的气息，伪装起来马不停蹄地去往蛮荒之地。
  他们曾经真的足够小心翼翼了，言玉南始终知道路凡只是一个凡人，而且可能好几辈子都无妨养好灵魂上的伤而修炼，所以他想遍了办法让路凡有能力自保。
  “凡凡，我总有不会在你身边的时候，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学，万一哪一天诸神黄昏，我陨落了，你也要好好活下去。”
  言玉南总是这么跟路凡说，他其实也担心没有自己，路凡会受到伤害。
  这些知识，让路凡可以躲过其他人，悄无声息地走到蛮荒之地的混沌里，找出那枚或许幸存的珠子。
  记着打开空间的方法，路凡取了珠子出来，里面还是好的，那一瞬间路凡喜不自胜，以为自己能赢这破老天一次了。
  可是，在走出混沌的刹那——珠子里的阵法连带记忆，一块消失了。
  路凡茫然站在白灵河边，怔愣地看着那枚珠子，不知道原本还微光流传的珠子，怎么就暗淡下来？
  凭什么？
  她不配作为自己活着吗？
  “不、不可以……我不允许——”路凡回头冲进混沌里，可是珠子里的阵法和记忆却没有恢复。
  路凡跌坐在地：“为什么……为什么……凭什么——”
  恍惚间，路凡听见一声叹息。
  “谁？”路凡瞬间收起眼泪，警惕地四下张望。
  “孩子，这只是一本书，别陷太深了。”
  苍老的声音里含着悲悯，在可怜路凡呢，为了一场戏，自己入了戏，走不出来了。
  路凡捏紧珠子：“我爱他，他不只是一本书！我求你，把他还我……”
  “天道也不能违背世界创立的初衷，你的到来是个意外，走完剧情你本可以离开的，还是——”
  不等天道说到，路凡直接打断他：“我不走！我就要言玉南！我生来就这么一个爱的人，你凭什么夺走他？”
  天道长长叹息：“哎……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但是，有两个条件。”
  路凡眼睛一亮，忙道：“你说！”
  “第一，走完原书剧情，你和言玉南都是本该死去的人物，你们都必须死亡，才能跳出剧情，否则，无论什么时候遇见，都会重演原书剧情，死亡是最好的办法。
  “第二，作为替你开后门的代价，我给你三天时间忘记第二版你跟言玉南走过的剧情，以及，去跟言玉南道别，只有忘记，你才能演得像而不至于屡屡重头再来，我不会让你遗忘你对言玉南的爱，但是，记忆确实没法留下了……”
  路凡听后犹豫了很久，问道：“言玉南和我必须同时死吗？”
  天道说：“不用，但是这一世，你们必须都死亡，才能完全跳出剧情。”
  “可是我都忘记了，万一我和他都在剧情结束后活下来了呢？”路凡不觉得自己一个重生又知道剧情的，一定会死，就算她愿意，可是怎么死？
  这个剧情是不允许陆拾贰自鲨的，她必须死得跟陆拾贰一样，但是原著根本没写陆拾贰到底怎么死的，那她怎么演？
  “那就是你们自己的命了，你要想一个你一定会死的办法，同时，言玉南会死在结局里，只要没人去救他，他就一定会死，而你们……可以在第二世，再续前缘。”
  路凡久久没有说话，沉默许久之后，哑声道：“我舍不得他去死，可我也舍不得这个有他的世界……”
  最后，路凡折中了一下，她希望天道抹去她的记忆，让她顺着剧情走完，然后……死在一个言玉南不会知道的地方，第二世，也不必留下她的踪迹给言玉南。
  就让这些爱和过去……永远留在这个混沌之地里吧。
  从混沌之地出来，路凡随手将珠子丢在了白灵河岸边，一去不回头，谁都不知道，这一走，她的未来会是怎样。
  离开蛮荒之地，路凡回去继续走剧情，她只有三天的时间跟言玉南告别。
  此后，两人的过去，就再也没人知道了。
  犹豫了一天，路凡记着已经到了她该去买幻颜花的剧情，随便在街上逛着，就看到那个卖花的小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