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院子就是一进，甚至连一进都算不上，整个面积狭小，一眼望去也就只能住两三个人。
  肥硕女人说起话来对何绡粗声粗气，对张秀才倒是柔情似水。
  她带着何绡进了正厅，然后招呼张秀才：“相公，有个姑娘找你。”
  话音落下，何绡听到了几道咳嗽声。
  再过了几分钟，她看到了慢慢从屋内走出来的张秀才。
  很高很瘦，整个人的脸呈灰白色，一身衣服就像搭在竹竿上，有些空荡荡的。
  一看就是久病在床的人。
  何绡不禁有些怀疑，谢大夫推荐的这个张秀才，能教何舟读书吗？
  比起妻子的粗俗，这位张秀才倒是显得斯文儒雅，他坐下对着何绡轻轻颔首后，才开了口：“姑娘找在下有何事？”
  何绡沉吟片刻，还是说了来意：“我姓何，从林华镇来。家里有个八岁的弟弟，名叫何舟。因为家里突生变故，他退了学堂回家。如今我家事已了，想为弟弟重新找个先生。谢氏医馆的谢大夫推荐我来您这里，所以便冒昧找上了门……”
  一听到是谢大夫推荐来的，张秀才无奈的笑着摇头。
  “我如今这副身子骨，还能教得了书吗？不要耽误了令弟罢！”
  何绡其实也在想这个问题，张秀才的身体明显不好，教书是很费心神的一件事。何舟没学到东西事小，若是累得人家病情加重，那这顶高帽子戴在何舟头上，可就摘不下去了。
  只是何绡还没说话，旁边的肥硕女人就忙道：“相公，你就听谢大夫的话，出去走走吧！谢大夫都说了，你这一天天的闷在屋子里，也不是个事儿啊！”
  肥硕女人说着，看了何绡一眼，咬咬牙道：“大不了，我们不收束脩就是。”
  何绡在乎的不是束脩，而是张秀才的身体。
  她怕张秀才影响到何舟。
  但既然谢大夫推荐她来，那肯定有来的意义，因此何绡听到这话，脸色都没变一下，只是平静说道：“若是先生收了我弟弟，束脩如常交。”
  张秀才有些无奈。
  但看着妻子殷切的眼神，最终还是点了一下头。
  答应归答应，他却还是想看看何舟资质的。
  他不办学堂不开私塾，只教何舟这一个学生，那等同于关门弟子。
  因此关门弟子的资质，对他来说很重要。
  张秀才要先见何舟一面，何绡没有任何异议：“我师父如今还在医馆养伤，若我要回去接弟弟过来，还得再耽搁几天，望先生莫要介意。”
  张秀才摆摆手：“不急，正好我也做做功课。”
  多年不教书，身体又一塌糊涂。
  想要把最好的面貌展示到徒弟面前，他也得好好准备一番才是。
  事情谈罢，何绡便要离开。
  肥硕女人也就是何舟的准师娘，这次对何绡脸色好了很多。
  甚至在看到何绡带来那么多贵重的东西时，还有些不好意思：“丫头，下次来就不要带这么些东西了。”
  何绡察觉到了她的善意，浅浅一笑：“无妨，既然我弟弟尊一声先生师娘，我便也该尊先生师娘，这些都是我们的心意。”
  准师娘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亲自送着何绡出了门：“那你有空了就常过来找师娘玩，师娘一个人在家，也甚无聊。”
  何绡点头，算是应下。
  出了门，准师娘又和何绡说了些话才关上门回去。
  何绡转身走几步，被一道声音叫住：“丫头，丫头。”
  何绡转头，看到了之前的隔壁大婶。
  那大婶朝着何绡招手，脸上闪烁着动人的八卦神色：“你过来过来，婶子和你唠唠。”
  何绡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走了过去。
  大婶看了眼何绡已经空了的篮子，问道：“你去找张秀才做什么了？”
  何绡看她一眼说道：“我弟弟读书，请张秀才当先生。”
  “哟，还真是读书啊！”大婶眼色立刻就不对了，有种审视人的感觉。
  但是很快，她又恢复如初，问何绡：“那许月凝没有骂你？”
  何绡有些茫然：“许月凝？”
  “就是张秀才的娘子，刚才那个胖女人。”
  何绡倒是没想到，张秀才的胖娘子还有这么一个雅致的名字。
  她冲着大婶摇头：“没有，她对我很和善。”
  大婶啧啧两声：“难得哦！以前凡是来她家找张秀才的，都被她打出去了。久而久之，一个母的都不敢上她家的门。你倒是好运气，年纪轻轻相貌又好，竟然没被打。”
  何绡有一瞬的无语。
  年轻相貌好又如何，她又不是上门相亲。
  何绡已经对这话题没了兴趣，又听大婶自己在旁边絮叨：“其实张秀才这两口子也挺可怜的，不知得罪了哪路神明，家里莫名其妙就遭了灾。儿子儿媳都死了，张秀才自己也得了重病，就那胖女人许月凝，短短几天肥成了一个球，怎么求医问药都没用。”
  “家里只剩下这夫妻两，磋磨多年，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大婶说着，叹了口气。
  “其实以前许月凝好看着呢，十里八乡的小伙子都爱看她。后来嫁给张秀才，两人日子过得也美满，谁知家里会突生这等变故？”
  大婶又是怜悯又是看笑话似的唠叨完，看了眼天色忙拍大腿：“哎呀，时候不早了，我得赶紧忙去了。”
  说罢，连招呼都来不及和何绡打，就自顾自的进屋关上了门。
  何绡这个被强行拉来听八卦的人吃了一嘴闭门羹，有些无奈的揉揉鼻子离开。
  张秀才家里的事，她不想深入了解，只希望张秀才的身体不会影响到何舟才是。
  找张秀才为先生的事，何绡回到医馆后，出于礼貌给谢大夫说了一下。
  谢大夫也没什么表情，就点了头。
  看他这副表情，何绡倒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
  作为一个大夫，都不会觉得张秀才能出什么事，那她就更不用担心了。
  在县城已经待了十几天，看着日子快要到回去的时候，何绡忙又找上牙行的老杨。
  老杨最近对何绡很是热情，丫头虽然年纪不大，但出手阔绰人又好说话，是个难得一见的好主顾。
  因此见何绡又找上来，他一点不耐烦都没有。